清末的縣衙,屬於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微型中央政府。
除了知縣,縣丞,主簿,縣尉、典吏等副手之外,下面有各衙屬,共分爲六房:吏、戶、禮、兵、刑、工,跟朝廷的六部是完全對應的,屬於整個縣衙的日常辦事機構。
河泊所屬於工房下屬分支,負責轄區內河道湖泊的管理。
清末政府機構設置繁瑣,但朝廷窮的叮噹響,尤其是辛丑條約之後,要賠償各國鉅額銀兩,哪裡還有什麼衙門辦公經費。
省巡撫,州知府尚可保障大半,而各地縣級衙門就更沒有什麼經費可言。
除了知縣,縣丞,主簿,縣尉、典吏有俸祿,其餘六房都不入流,沒有俸祿。
有道是貓有貓路,蝦有蝦路,人終不能被尿逼死。
於是,縣衙門就放任下面機構與江湖幫派勾結,巧立名目,靠收取各種費用來養活自己。
所以,清末時期,苛捐雜稅,各種衙門收費多如牛毛,廣大工商業者,老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河泊所沒幾個人,是誰敢借河泊所的名義膽大妄爲,封鎖河道收保護費?”
陳天華聽罷,勃然大怒,臉色鐵青,一拳砸在辦公室上。
“據說是洪門湖紹幫……”
“洪門湖紹幫?”他一個怔愣,看了一眼四周幾個,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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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洪門我知道是個很大的黑幫,這湖紹幫又是個什麼東西,你們有誰能說一下這個幫的底細嗎?”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還是吳老三對江湖上的事多少了解些,道:
“華先生,這個湖紹幫聽說是從湖州到紹興一帶水域裡活動的洪門幫派,有時也會到大運河上出現,幫主姓金,這些我也是聽朝根說起過。”
“對,他長期跑煤炭運輸的應該知道,他現在人呢?”
“朝根出門半個月了,他說要在年關前多采購些煤炭回來,他跑這條線,可能跟這個洪門湖紹幫經常打交道。”吳老三似乎也反應過來了。
“這還用說嘛,運煤炭走水路必經洪門這個關,免不了上供打點,可惜他不在。”陳天華低頭沉思片刻,道:
“這樣,我們分頭行動,老吳,林根你們兄弟幾個,多帶幾名兄弟,去支援一下江阿帆、吳老五他們,看看收購情況和船的通行問題,我找股東們商議一下,下午晚些時候再碰面。”
“好…”
“行,放心吧。”
吳老三,林根他們退出後,陳天華換上厚呢長衫,戴上軟呢帽,叫上搞銷售的陳紹祥出發到劉文傑府上商議。
劉文傑聽聞之後,二話沒說就帶上陳天華和陳紹祥,一起找到範成貴。
在範府客廳剛落座,陳天華就迫不及待的問:
“保長大人,您是否瞭解洪門湖紹幫?”
“洪門湖紹幫?”範成貴微愣,沉聲道:
“洪門的歷史我多少是瞭解的,洪門以忠義二字爲統治思想,組織形式是‘陸地爲堂,湖泊爲幫’,但凡長江航運,大運河,太湖,瓜瀝湖,都在洪門勢力範圍之內,後來洪門中分裂出青幫,控制勢力就弱小了,下面各自佔湖爲王。”
“現在這一帶的洪門,都跟府、縣衙門裡的河泊所有瓜葛,你說的什麼湖紹幫,可能就是在這一帶公開以洪門自居,湖面上橫行的黑幫土匪。”
“咱們去找一下縣衙工房,裡面的經承和管年我到時認識。”劉文傑說道。
劉文傑所說的工房經承和管年,想當於後世的縣工業局局長,副局長這樣的職位。
“咱們鎮上不是有民團嘛,組織起來抵制這些洪幫。”陳紹祥看了範成貴一眼,說道。
“用民團跟洪幫去抗衡,這代價不小呵,一筆不菲的開拔費,傷殘撫卹金,善待費等,以我之見,還是先找衙門談談,開個條件,只要縣工房同意了,洪門問題不太大。”
洪門是打着工房衙門的旗號行事,讓他們收取保護費合法化,收到的錢,上供一半給工房衙門。
這就是清末時期典型的公權私用、濫用,政匪一家。
而範成貴所說的鄉鎮民團,又是個披着合法外衣的黑勢力組織。
這些所謂民團,平時就是地痞流氓出身,他們往往表面上是民團武裝,實際是土匪。
這個鄉的民團人員,扮成土匪黑幫到其它鄉去搶劫敲詐,或者白天是民團,晚上做土匪,在本鄉村作案。
這幫湖匪,販私聚賭劫商擾民,無所不爲。
實際範成貴心知肚明,雙棲鄉民團同樣也是土匪黑幫,平時他拿出在黃賭毒三方面賺的錢一部分,分成民團,他的利益得到保護。
而雙棲窯場他只是一個股東,佔股35%,用民團去對付幫會,得不償失,目前還沒有這種作派。
有歷史學家曾經說過,清末這個混亂年代,除了清政府各級衙門的苛捐雜稅,土匪的綁票搶劫,還有就是各種黑勢力的保護費。
若你只是個普通小老百姓,影響不大,但只要搞出點名堂,有了財源,各種勢力都會冒出來,像瘋狗一樣向你撲來,稍有不慎,被他們盤剝搞死。
陳天華知曉這段歷史,從一開始就有所佈局,團結範成貴,就像李府這枚棋子,也是計劃之列。
但沒想到的是,這事來得太早,這企業纔剛起步,就盤上來了,就是宰牛羊也得養肥了再動手嘛。
這幫畜生也太窮兇極惡,飢不擇食了吧。
瞧見陳天華蹙眉沉思,一付痛苦中掙扎的表情,劉文傑若有所思,道:
“土根吶,我們雙棲窯場發展太快,勢頭太猛,這一年不到,產能規模比人家搞了三五年的還大,產生的利潤也是這些廠的十幾倍。我們已成爲行業的黑馬,衆矢之的,必然會引起某些勢力的關注。”
“文傑叔此話差唉,我們窯場的配方,工藝,生產組織等都是當代最先進的,市場受歡迎這是必然的。”
“銷售量帶動產能的飛速增長,這不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同行他們自己不行。優勝劣汰,難道讓我們等他們不成?”陳紹祥不贊同劉文傑的觀點。
“阿祥,阿叔並不是這個意思,講得是做人有時要內斂一些,不可太露鋒芒…”
“怎麼內斂法?難道別人上門訂貨,我說沒有?不賣?還是停產……”
“……”
劉文傑和陳紹祥在客廳裡爭辯論道,雙方面紅耳赤。
範成貴和陳天華在旁冷靜思索,各打各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