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聞墨偏首看着她,眼裡多了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些年來崔淑儀對他所做的一切,他銘感於心,可是,他無法忘記當初正是緣於她對自己的愛慕,她爹爹崔相的強勢,才造成了他的終生悔恨。
他分不清對她究竟恨多一些,還是愧疚更深一些。而現在,他放棄了她的性命,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想來也該恨他了。
“淑儀,這些年,苦了你了!”他們之間的恩怨恐怕這一世是理不清了,但願來世你能遇到一個真心疼惜你的人,幸福安逸的過一生。
“雪兒,對不起。” 沉默了許久的李月憐突然說道,誠然知道一句對不起並不能彌補什麼,但這,是她欠她的,她應該還。
顏棲梧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她並不打算將蘇聞墨的事告訴她們母女,既然他選擇讓她們活下去,那就讓她們好好活着,沒有負擔的好好活下去。
她遞了一個眼神給桑憶軒,轉身走出廂房,立在庭院中,冷冷說道:“負責守衛的是何人,出來見我。”
一個黑衣帶面具的男子自屋后角落走出,單膝跪下,“夫人,屬下衛一,負責天安寺的守衛。”
顏棲梧厲聲命令,“你聽好,嚴密守着那間廂房,除了每日送飯,一概不許人進出,若遇到危險,馬上帶人從密道撤離,妥善安置,不容有失。”衛訓練出來的人能力自是超羣,然蕭亦謙的手段不容小覷,她不得不防。
黑衣人沉聲堅定說道:“屬下遵命,定不惜一切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務。”
“好,我相信你,退下吧!”
顏棲梧回到屋裡,留下李嬤嬤母女和蘇夫人在廂房,蘇聞墨並兩個黑衣人隨她一同出了廂房,一行人依舊走了原來的路,穿過大殿,走出天安寺,走到外院時,凌若雪突然停下腳步,淡淡說道:
“蘇相,你不妨讓人去看看,你的那些死士可還在?也順道驗證我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蘇聞墨不曾忘記她的話,本就有意讓身後的死士去查探一番,眼下,聽到顏棲梧主動提及,心下疑慮,忙譴了人去查探。
“稟告主人,他們都死了!”黑衣死士很快探明真相回來,跪下稟告。
蘇聞墨再難掩飾心裡的震驚,愕然看着顏棲梧,她究竟隱瞞了多少實力,竟然能將他伏下的上百死士一舉消滅?“你,”
“蘇相不必驚訝,你只需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我自不會忘了答應你的事。”顏棲梧冷冷打斷他的話,不先殺殺他的銳氣,她如何能相信他會真心聽憑自己的差遣,她亦非無知小兒,會輕易相信他的話。
蘇聞墨驚訝的說不出話,回過神,才發現女子已走出老遠,匆忙擡步,跟上她的步伐。愈接近寺門,顏棲梧愈覺得怪異,向來香客衆多的天安寺不僅人煙稀少,她竟還隱約聽到寺門外有大都吵鬧聲傳來。
桑憶軒顯然也聽到了動靜,猛然躥到顏棲梧身前,護着她,謹慎的慢慢向外走,跟在身後的司雨亦提高了警惕,嚴密注意着四下動靜。
走近了,透過敞開的寺門,顏棲梧終於看清了寺外打鬥的人,原是閣裡的兩名黑衣人纏着蕭亦宸和高勁,那些吵鬧聲便是來自一旁壯着膽子觀看的香客。
“住手——”立於寺門最高臺階處,她冷冷喝到。
兩名黑衣人聞聲立時收劍拜倒,蕭亦宸更是棄劍直往寺門處掠來。“顏夫人,你,沒事吧。”關切之情更是言於意表。
相較他的激動,顏棲梧則平靜的多,淡淡掃了他一眼,應了聲,“沒事。”
“下官參見宸王。”立在顏棲梧身後的蘇聞墨上前一步向宸王行禮。
蕭亦宸這才注意到他,訝異的看了他一眼,隨意擺了擺手,很快又將目光放到顏棲梧身上,“顏夫人,回府吧。”他雖有滿腹的疑問,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他更擔心顏棲梧會不再回王府。
“蘇相,記得你答應的事。”撂下這句話,顏棲梧徑自走下臺階,見蕭亦宸呆愣立着不動,又不鹹不淡說了一句,“宸王不回?”
蕭亦宸喜極,趕緊擡步跟上,“回,當然回!”
回宸王的路上,顏棲梧幾人依舊坐着那輛普普通通掛着黑簾的馬車,唯一不同的是,馬車兩側多了兩騎放緩速度的駿馬。
雖不能與顏棲梧同坐馬車,蕭亦宸臉上的歡喜未見減少,高勁派出的人馬出府不遠就被打發回府,他擔憂之餘,不得不親自驅馬一路緊跟,既擔心她離開後再也不回王府,更擔憂她會出意外。
一路火急火燎趕到天安寺,又被黑衣人攔在寺外,任他如何使計也無法擺脫他們。眼下,顏棲梧不僅安全無虞,更願意隨他回府,他自是歡喜得緊。
馬車車廂裡的氣氛實在說不上好,顏棲梧一臉嚴肅的看着桑憶軒,他竟然不顧她的命令,放了蕭亦宸主僕到天安寺,她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待他們過於放縱的緣故才令他膽敢公然違抗她的命令。
“夫人恕罪,屬下知錯。”桑憶軒坐立難安,終是跪下請罪。
“理由。”
“屬下只是覺得宸王是真心待夫人好,必定不會出賣夫人,這才……”
“罷了,”顏棲梧無奈擺擺手,“下不爲例!”她自是知道桑憶軒的一片忠心,只是她始終無法確定蕭亦宸是否可信,畢竟他與蕭亦謙是親兄弟,這天下,又是他們蕭氏的天下,她不能也不敢相信他。
伴着得得的馬蹄聲和滾滾車輪聲,一行人各懷心思回了宸王府,不待馬車停下,劉管家已飛快迎了上來。“王爺,你可回來了,聖上大駕光臨,已在正廳候了許久。”
蕭亦宸握着繮繩的手一顫,直覺的朝馬車看去,黑紗簾子擋了他的視線,他自是瞧不清車廂裡靜坐的女子,更是沒有看見女子聽到劉管家的話後眼裡流露出的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