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大哥在院裡候着,正要稟告此事。”司風一面回着,扶了她到鏡臺坐下,溫柔替她梳着發。手中的髮絲盈潤又有光澤,卻是滿目銀色,梳着梳着,她忍不住就溼了眼眶,這樣的一頭髮,若是色澤烏黑,該要羨煞世間多少女子。
“夫人恕罪,屬下沒能查出蘇聞墨當年入贅崔府的內情。”桑憶軒一進門就單膝跪倒在地,俯首請罪。
“嗯?”顏棲梧也頗覺詫異,按說此事當年這般轟動,崔府那麼多奴才,定有人知曉詳情,怎會查不到一絲痕跡。莫非此事另有隱情,有人在刻意隱藏真相?
桑憶軒低着頭,恭敬說道:“崔相身邊幾人大抵不知所蹤,我們找到一人卻是後來纔跟隨崔相,並不知曉當年之事。但是,我們從他口中得知一件秘密之事,崔相併非病死,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他懷疑是蘇相所爲,但是沒有證據。”
顏棲梧擺手示意他起身,“你如何看此事?”既然他與那男子接觸過,此事他心裡應該自有一番計較,她倒是很想聽聽他的見解。
桑憶軒起身,“屬下覺得他的話確有幾分可信,崔府的奴才大都承認,蘇相對崔相這個岳父並不親近,不僅如此,二人還經常因意見不和而大吵,若不是中間夾着蘇夫人,只怕二人早已揮刀相向。”
“嗯,此事我已有數,憶軒,你多派幾人護着李嬤嬤母女,切莫讓蘇聞墨見到她們。”她終是後悔那日將實情告知了李月憐,李月憐雖一貫不理世事,卻是內裡堅強果敢的人,她真怕她會一個衝動做出傻事。
蘇聞墨多次的探查之舉也頗讓她覺得擔憂,她實不願他和她們母女見面,到時只怕又會掀起一番波浪,如若李嬤嬤知道是蘇聞墨害了他們淩氏一族,她當作何感想,還有,如若蘇夫人知曉了她們母女的存在,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誠然她是願意見到蘇府陷入一片混亂,蘇聞墨一家不得安寧,可是,她終究念着在王府之時,李嬤嬤母女給與她的庇護,而不願見她們受到傷害。
“是。”桑憶軒應,他何嘗不知顏棲梧終究有一顆善良的心,她連番的作爲,不曾傷害任何一個無辜之人。而他,願意傾盡所有護衛這樣的她。
顏棲梧點頭,又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眼角掃過立在一旁的司風,見她凝望着桑憶軒的背影,眸中竟然帶着濃濃的哀傷和落寞。
“司風,你,”她欲言又止,斟酌着是否該將桑憶軒有心上人之事告訴她,她不忍見她越陷越深,卻也不忍這麼快就摧毀她心中的愛意。
“夫人恕罪,司風失態了。”司風倉惶回神,昨夜她夜半起身如廁之時,恰好撞見桑憶軒從冉素素房裡走出,今日再見到桑憶軒時,不免就多了幾分悲切。
“司風,憶軒已有中意之人,你,莫要再癡迷於他。”顏棲梧遲疑着將她知道說了出來,男女之間的情事是這世上最難解的孽,她不忍見到身邊親近之人毀在一個情字上。
“司風,司風知道,桑大哥他中意的,中意的是素素。”司風囁嚅着,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夫人放心,司風會祝福他們,不會,不會讓桑大哥知道我的心意。”
憶軒心裡的人是素素?顏棲梧頗爲驚訝,她從未自他言行舉止間瞧出一絲端倪,是他隱藏的太好,還是自己於男女感情之事太過遲鈍?
“嗯,”顏棲梧實在不知該如何勸慰,“正巧我要出府辦件事,你就隨我一起去,散散心也好。”
人來人往繁盛的市集上,顏棲梧刻意放緩了腳步慢慢蕩着,還不時停下腳步駐足於各式攤販前,信手拈了珠花首飾幫司風戴上,慢慢的,司風也活絡了起來。
這次出門,顏棲梧擔心司風心情,並沒有讓桑憶軒跟着,好在司風亦不是矯情之人,很快也就放下心事,一心逛着集市。
翠玉齋,劉掌櫃從內室取出一套他花費重金得來的珍貴首飾,奉承的捧到一位華服夫人面前,“蘇夫人,你看這套花開富貴可還滿意,這是小的鋪子裡最金貴的一套首飾,小的特意爲蘇夫人留着的。”
蘇夫人無甚興致的掃了一眼,但見紅木托盤上,共擺着三件飾物,金簪一支,耳墜一對,金鐲子一個,亮澄澄的金子配以雍容華貴的牡丹紋飾,尤爲璀璨華貴。
她一下就看中了,忍不住拿了金簪在手裡端詳,越看越是歡喜,“劉掌櫃,這套首飾我買下了。”
“好,好。”劉掌櫃眉開眼笑,“這套首飾共白銀一萬兩,不知夫人是現付銀兩還是讓小的去相府領。”
一萬兩白銀?蘇夫人顯然有些嚇到,不過是三件金飾,竟然這麼貴,想到一向冷淡寡言的蘇聞墨,她悻悻放下了手中金簪,她孃家崔氏一族已近沒落,僅餘孃親一人靠着府裡積蓄過活。蘇府雖家產豐厚,她終究不願讓蘇聞墨看輕自己。
“罷了,你另取一套給我瞧瞧。”
劉掌櫃心底鄙腹了一番,賠笑道“好,蘇夫人且稍等,小的這裡還有一套不錯的首飾。”他正欲轉身進內堂令取一套,“慢着,”在鋪子裡停留了良久的銀髮女子出聲喝止了他,“你且拿來我瞧瞧。”
劉掌櫃訝異的打量着女子,銀髮紅衣,美是很美,冷也是冷,周身透着不易親近的凜凜氣勢,他不敢怠慢,忙端了托盤到女子面前。
“嗯,的確大氣。”女子拿起金簪端詳着,“與蘇夫人氣質倒也映襯。”說着,她幾步走近,將金簪輕柔的插進蘇夫人髮髻。“這套首飾就當是我贈與蘇夫人的見面禮。”她身後的女子立時從袖中掏出銀票,點給劉掌櫃。
蘇夫人擡首直視女子,認出她是顏棲梧,“顏夫人客氣了,這麼貴重的飾物,我不能收。”伸手取下發間金簪,遞還給顏棲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