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藍見頭頂日頭被厚實的白雲遮住,屋外清風陣陣,不似前幾日般炎熱,又想到凌若雪搬來大半個月了,也不曾去府中轉轉,想起花園中那池盛開的白蓮,她有了主意。
“夫人,今兒天氣涼爽,要不咱們出去轉轉,正巧,花園中那池白蓮開得正盛,走累了,還能在邊上的蓮素亭內歇歇。”落藍輕輕說着,見凌若雪神色恍惚,雙眸遠眺,似是想起了往事,便停下了話語,在一旁安靜的站着。
半晌,凌若雪收回視線,“那,就去看看吧。”
兩人慢慢悠悠的在府中散着,眼看着拐個彎就到蓮素亭了,一陣女子的嬉笑聲傳來,凌若雪腳下頓了頓。拐過彎來,果然見亭中有四五人影,她以眼神示意,落藍知她所想,便領着她往一條小道走去。
“葉夫人,你也來看白蓮啊,從紅塵閣走來,可有不少路呢,定是走累了,趕緊來歇歇。”
女子刻意提高的嗓音從亭中傳出,乍聽是一番關心的話語,實則暗諷凌若雪所住之地偏僻。
凌若雪聽出是袁紫妍的聲音,嘴角漾出一抹笑,朝蓮素亭走去。走近了,她認出亭中坐着的另一女子是水柔柔,也是蕭亦宸的侍妾。
等她坐下,袁紫妍朝水柔柔使了個眼色,水柔柔會意。
“聽說,雲將軍要娶你做將軍夫人?”
凌若雪扯出一抹苦笑“雲將軍是這麼說的,只是我這般模樣,自然是配不上英俊瀟灑的雲將軍的。”
袁紫妍一驚,莫非她真是存了要再嫁宸王的心思?她知道宸王說了要娶她的話。她自是不信,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是決不允許有人來爭奪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寵愛。迅速擺出一張笑臉,她熱絡的拉起凌若雪的手,諂媚的說道:
“怎麼會呢,雪兒你美麗依舊,怎麼會配不上雲將軍的。”
“是啊,是啊,我瞧着你和雲將軍挺般配的。”水柔柔附和道。
縱使兩人心中對於凌若雪嫁於雲澈做將軍夫人都憤憤不平,但是和成爲宸王的女人比起來,這點憤憤不平也就不算什麼了,畢竟宸王纔是她們的男人,若王府裡多個女人對她們來說可不是啥好事,是以兩人一句接一句的誇着凌若雪與雲澈,直把他二人誇得是天上有,人間難得一見。
凌若雪又怎會不知她倆心中所想,只是聽聞她倆不停的誇自己,聽着覺得心中頗爲暢快,便也不打斷,權當笑話聽了。
兩人見凌若雪只聽着,也不答話,又說了一陣,自覺無趣,便停下不說了,又見凌若雪沒有離開的意思,兩人對看一眼,欣欣然走了。
凌若雪站起身子,走到圍欄前,望向滿池盛開的白蓮。
“出來吧!”她突然說道。
一道藍色的身影從枝葉茂密的樹上躍下,緩步走入蓮素亭。柳子鬱從蕭亦宸處出來,老遠便看見了凌若雪,只是他又隨即改了行走的方向,後來見她被袁紫妍喚進涼亭,覺得甚是不放心,這才藏在園中的古樹上,倒是沒想到竟會被凌若雪發覺。
“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來?”
柳子鬱的腳步頓住,半晌,才繼續向前,停在她的身側。
過了許久,他輕輕說“你值得好好呵護!”
仿若在沙漠中垂死掙扎的人終於找到了綠洲般,凌若雪乾枯已久的心河似被注入了一小股活的水源,雖不至於涓涓流淌,卻滋潤了乾裂的河牀。
凌若雪幾乎已經忘了感動的滋味,自她受盡磨難活了下來,她便告訴自己,除了恨,她不需要其它任何感情,偏生雲澈和柳子鬱又先後讓她動容。
淚水止不住的從眼中滑落,一方藍色的汗巾適時遞到手邊,她接過,細細抹着臉上的淚珠。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她道。一直用心呵護着她的人都已不在這個世界了,茫茫人海中,她再無依靠,唯有自己孑然一人沉浮在這骯髒的塵世。
柳子鬱不再說話,他知他沒有資格成爲那個呵護她的人,儘管他有一顆最熾熱最真誠的心。然他們之間始終隔着太多的人事物,他能做的僅僅是默默的守護她。
李月憐走進涼亭時,凌若雪正要離開。
“雪兒,我有些話想與你說。”李月憐喚住她。
凌若雪見是她,點了點頭,率先坐下了。李月憐是府內管事李嬤嬤之女,十五歲時成了蕭亦宸的侍妾,因彼此熟悉,身後也沒有錯綜的利益關係,她是三個侍妾中最得寵的。凌若雪在王府的那兩年時間裡,李月憐對她甚爲照顧。凌若雪終究念着這份情,是以雖知道她要說什麼,終是不忍拂了她的意。
“雲將軍是個好人,他定會好好待你的。”她說。
“我知道。”凌若雪答,正因爲他是好人,她纔不想將他捲進這場風暴當中。
“那你——”李月憐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知凌若雪所受之苦,也知她不會輕易放下仇恨。因爲如果換做她自己,定也是無法釋懷的,那麼她又怎麼去勸說凌若雪放下仇恨呢。
這王府,怕是平靜不了了!李月憐心中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