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一用銀針試過,見顏棲梧依舊坐在鏡臺前,輕輕喚道:“夫人,用早膳了。”又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忙上前扶了她起來,“夫人,夫人。”
顏棲梧恍然回神,見司雨緊張的看着自己:“沒事,用膳吧。”
她將將用完早膳,不及司雨將桌上碗碟收拾,桑憶軒已回府覆命,“夫人,事情辦妥了。”
“嗯。”顏棲梧應,想了想,淡淡吩咐,“多調些人出來,你看着安排,周全些。”
桑憶軒明白她的意思,自匆匆安排去了。
“司雨,你略休息會,養足精神,午後有件要緊事要處理,切不可大意。”顏棲梧吩咐着,令司雨留在屋裡歇息,單獨一人出了落雪園。
行事之前,她尚需確定一個人的態度,他究竟是要撒手旁邊,還是要選擇一方支持,亦或是加入這混戰,對此,她需要心裡有數。
問明宸院的奴才,得知他整夜待在書房,她便擡步往書房去。高勁見到來人是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放她進了院子。
她並未敲門,右手一推,直接推開了門,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她不禁別開臉,緩了緩,才踏進書房。
蕭亦宸握着酒瓶靠在牆角昏睡,懷裡捂着一副畫卷,身邊零零落落躺了四五個酒罈子,顯是一夜狂歡醉飲。
“宸王,”她擡腳踢了踢他的身子。
蕭亦宸縮了縮腳,繼續昏睡。
她放棄了踢醒他的想法,朝院裡的高勁喊道,“高勁,打盆涼水進來。”高勁雖疑惑,倒也很快端了涼水進來。
“澆醒他。”顏棲梧淡淡說着,向後退了幾步。
高勁吃驚的看着她,只見她一臉平靜,全無玩笑之色,愣了愣,端起水盆,迎面往蕭亦宸面上撲去。
蕭亦宸一個激靈,眨着眼醒來,看着渾身溼透的自己和拎着水盆的一臉無辜的高勁,吼道,“高勁——”
“王爺息怒,屬下,”
“是我讓他這麼做的。”顏棲梧搶過他的話,同時,擺手示意高勁退下。
“宸王清醒了?”見蕭亦宸呆愣看着她,顏棲梧冷冷說道。
聽到她對自己說話,蕭亦宸這才確信眼前的人兒是真的,並不是他的幻覺,一骨碌從地上躍起,激動的拉起她的手,“雪兒,你,”
顏棲梧甩掉他的手,“宸王,我有話問你,望你如實回答。”
她鄭重的態度讓蕭亦宸覺得有些壓抑,尷尬的撫了撫身上溼皺的袍子,“雪兒,等我梳洗一下,我們再談,可好?”
隱約間,他覺得顏棲梧要和他談的事會是那件讓他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的事。而他,需要時間來準備,接受,才能給出答案。
“好,我就在書房等你,今日我一定要知道答案。”她如何不知他的爲難,只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或者他,都已無退路,只能勇敢面對。
蕭亦宸回寢室更衣梳洗,顏棲梧留在書房等他。她在這王府統共住了兩年多的時間,這卻是她第二次踏進這間書房,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細看這間屋子。
書房很大,擺滿了木質書架,書架上亦滿當當整齊的排着一本本書籍,牆上,還是昨夜她看到的那些畫作。屋子的採光很好,金燦燦的陽光透過南面的窗戶照進來,暖暖的,靜謐幽遠。
書桌上擺着一摞摞公文,有幾本癱在桌面,她並沒有走到書桌前翻看那些公文,不管他們之間恩怨如何,她是不屑偷看這種猥瑣行爲的。對於想要了解的消息,她自會派人查探。
她只是有些詫異,蕭亦宸爲何會同意讓她一人留在書房。還是說,他真的就這麼信任她?
蕭亦宸很快一身清爽的回來,他換了一件月牙白的錦袍,如墨的髮絲只用了一根墨綠緞帶束着,眉宇間一派清明,不見一絲混沌睏倦。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暗黃以外顏色的衣服,也是她第一次見他沒有束髮的模樣。這樣打扮的他,少了威嚴之氣,多了幾分隨性,尤其是那含笑的眸子,和微微勾起的嘴角,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隨和了不少。
“雪兒,”他深情的喚着,似水的眼眸牢牢鎖着她。
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那個傷她至深的冷酷男子麼?她,有一瞬間的晃神,仿若她從未認識眼前的人。
蕭亦宸擡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摩挲着她臉上的疤痕,溫柔的眼眸裡沒有一絲嫌惡,只有深情,濃郁的似能將人吸進去。
臉上傷痕微微的刺痛感令她驚醒,她別過頭,躲開蕭亦宸的手,“宸王,我們談正事。”
掌心還遺留着女子的溫度,蕭亦宸看着一眼正色的女子,默默收回了手。“是不是,我一定要在你和皇兄之間做出選擇?”
假裝沒有看到他眼裡的失落和哀傷,她淡淡說道:“是,也不是,宸王尚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徹底置身之外。”
無波的眼眸望進他的眼中,“不必護着我,也不必擔憂你的皇兄,更不用左右爲難。”
蕭亦宸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痛楚,爲何,爲何她不明白他的心,“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無法棄你不顧。”
“不難的,宸王,你想想袁紫妍,想想水柔柔,想想柳子鬱,還有,你心心念唸的柳子悠,他們死得好慘,是我,是我殺了他們。”她狠狠說道,逼迫蕭亦宸與她對視,“你恨我,你是恨我的。”
她眼中的狂潮幾乎將蕭亦宸吞沒,他掙扎着,吼道,“不,我不恨你,我愛你,我愛你——”
話落,兩人俱是一震,蕭亦宸亦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已愛上她,纔會一心求得她的原諒,纔會想永遠護着她。
顏棲梧也極爲震驚,一直以來,她以爲蕭亦宸會護着她,求她原諒,不過是因爲得知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後的感恩愧疚之舉,卻原來,是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