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事起倉促,並不是兵力多少的問題,而是襄王對周浚絲毫沒有心服之意,他懷着鬼胎,有意無意地縱容士兵違令追擊,致使皇帝的謀算,一齊落空。
這次前去,能讓那兩個同樣桀驁,一爲狷介,一爲惡意的將帥,心儀景從嗎?
元祈很有些不確定,但這世上的事,便是匈無把握,也須得去做。
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稟報聲,“微臣在此隨駕!”
晨露一身男裝,很是瀟灑倜儻,策馬而上,不知是因爲忙碌還是興奮,她的晶瑩容顏,煥發出一種淡淡的緋紅。
元祈凝望着她,嘆氣道:“你不應該跟來!”
晨露不答,只是輕輕撫摸着麾下良駒的鬣鬃,重溫着這熟悉而久違的觸感。
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在人聲喧鬧之下,完全沒有發覺兩道尖銳的目光。
太后偕同皇后,並後宮諸妃,鳳冠朝服,有一列帷幕遮掩,她們站在城樓之上,目送皇帝御駕遠去。
皇后侍立於太后身後,不無傷感地抱怨道:“倉促之間,皇上就決定親征,也太過隨心所欲了!”
太后端詳着這人山人海的場面,頭也不回地道:“這全是你伯父做的孽!”
皇后聽着不憤,暗道他難道不是你的骨肉至親,口中卻若有若無地道:“雖說伯父處置不當,皇上卻也不必如此匆忙……也難怪,有人在旁慫恿着,他爲博佳人一笑,什麼也不顧了!”
她聲音越發尖銳,想起那日在乾清宮中,那個小小女官在殿前一出現,皇帝便硬生生將她從懷中推開的窘境,恨意滿盈心胸。
“怎麼?!還有這等事?!”
太后柳眉一挑,眉宇之間,威儀畢露。
“是哪個嬪妃這麼大膽,竟敢幹涉朝政?!”
她立在鳳凰羅傘之下,在漫天歡呼聲中,聲音不大,卻是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皇后露出一絲幸災樂禍似的嘲諷:“就是您那日誇讚過的尚儀……”
她恨恨地咬脣,冷笑道:“瘦瘦小小的女孩兒,居然魅惑得皇帝不知天南地北了,竟是要御駕親征?!這可不是戲文上的事!!”
太后聞言,微微一愕,秋水一般的美目中,凜然生燦。
“是那個孩子……”她沉吟着。
想起那日階下,沉穩大方的少女,朝服素面,應對謙恭,卻有一雙清澈如海的眼。
不知不覺間,她的心絞痛又開始犯了……太后有些暈眩,望着城下人潮如海的歡呼,她心中隱隱生出不祥來。
“她怎麼魅惑皇帝了?”她問道,語音森然,卻又微見疲倦。
皇后咬了咬脣,卻是絮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恨恨道:“一個女兒家,成日裡舞刀弄棒的,皇上這般妄爲,必定是她教唆的!”
“哦?依你所說,今上原來是個受女子蠱惑的無能傀儡?”
太后曼聲冷笑,皇后一聽,便知話意不善,連忙斂容噤聲。
太后遙望着出征的隊伍,只見明黃輦輿高敞,皇帝騎在馬上,很是英氣勃發,身後半丈,好似有個纖瘦身影跟隨,卻在人潮晃動下,看不真切。
她心頭不安更甚,卻強打起精神來,掃了一眼皇后,直到她後背沁出冷汗,才徐徐道:“你剛纔的話,不僅犯了妒忌,有損中宮的顏面,傳將出去,也汕大大不利。你也不是三歲孩童了,口舌之上,還要我來調教嗎?”
她聲音輕柔,並不如何疾言厲色,一字一句,卻如巨錘擂在皇后心頭。
皇后垂下眼,安靜聆聽訓示,心中咬牙切齒卻不必說。
“皇帝此番親征,政務由幾位閣臣暫領。但他們畢竟是外人,這錦繡江山,政務繁冗,我這老婆子,說不得,也只得替他料理幾日。”
皇后一聽便心中雪亮,太后這話,是肖備把朝政大權都抓在手中了!
她心中飛快地思量着……皇帝親征,那大漠草原,雪峰激流,卻是有無窮險峻,強敵環伺,若是有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