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司空玉澤衝上前去,歐陽元朗動作比他還快,上前將柳曼槐從地上撈了起來。
歐陽元朗將手搭在柳曼槐手腕上,輸送了一些內力和真氣過去,隨即,柳曼槐睜開了眼睛。
“陳珂,你怎樣?”司空玉澤一臉的關切。
“沒事,有點脫力罷了。”柳曼槐撫了撫頭,站起身來,看看歐陽元朗,“多謝殿下!”
“陳珂,你施針的方式太過消耗內力,千萬不要硬撐,你若是倒下了,衆人該如何?若是需要,本王可以把內力輸送給你。”歐陽元朗拍拍柳曼槐的肩膀。
“陳醫官,我們都可以將內力給你!”衆人紛紛開口,剛纔施針的過程他們都看在眼裡,柳曼槐有多辛苦,他們也明白。
“謝謝大家!”柳曼槐心裡覺得格外溫暖,“諸位要是覺得身子不適一定要早點告訴我!”
“陳醫官,我覺得比昨日怕冷了些,骨頭裡面似乎有小蟲子在咬,酸痠麻麻的。”
“我也有這樣的感受。”
精兵營那十餘人此時再也不敢隱瞞,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自己的情況。
“身子沒有不適的兄弟們還和平素一樣,該躺着就躺着,該練習走路的就扶着牀榻走幾步,要換藥的喊一聲,司空會幫你們換。身子不適的先躺下,我會一個一個來檢查。”柳曼槐說完,將銀針從此前那人身上取下,消了毒收好,依次去給傷兵們把脈施針。
這一忙,便到了日暮,柳曼槐連午膳都不曾用。
司空玉澤不由分說塞了一碗吃的到她手中,惡狠狠地瞪着她,“陳珂,哥哥的話你還聽不聽?這才第一日,你就累成這樣,剩下的幾日,你要如何熬過?你的針法,哥哥我不會,沒辦法幫你給衆人施針,但哥哥不能眼見着你餓死。你要是再不吃,信不信我揍你?!”
柳曼槐忍俊不止,剛想說話,司空空玉澤又瞪了她一眼,“就算哥哥我打不過你,我也會拼盡全力和你打,我會咬你,踹你,像女人一樣撕爛你的臉!”
“司空,你太野蠻了,我已經夠醜的了,你要是撕爛我的臉,我以後還怎麼娶媳婦兒?!”柳曼槐誇張地笑着。
“陳珂,無妨,若司空真將你的臉撕爛了,本王爲你做媒,一定給你找個貌美如花的媳婦兒!”歐陽元朗在一旁接過話去。
“殿下,你還是別給他找太漂亮的女人,就他這醜樣,漂亮的女人他肯定管不住!”司空玉澤一臉壞笑,“到時候紅杏出牆,跟人跑了,這小子還會埋怨殿下!”
“司空,你的嘴巴太臭了,要不,我給你吃點藥清洗一下?!”柳曼槐揚起手裡的筷子,在司空玉澤頭上敲了一下。
“算了,你的藥哥哥我可不敢吃,誰知道你會放什麼東西在裡面?萬一把我害得不舉,我這玉樹臨風的男兒形象豈不是全被你毀了?我終生的幸福豈不是全沒了?”司空玉澤誇張地怪叫着,營帳裡不少人聞言也都笑了起來,壓抑了一日的氣氛終於緩解了不少。
柳曼槐只覺得一日的疲累也消解了不少,低頭開始用膳,無意中擡頭看見歐陽元朗半靠在牀頭,嘴角雖然掛着一抹笑意,卻掩不住一絲倦意,她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草草用完膳,柳曼槐喝了口水,走到歐陽元朗身邊,沒有多說,拉過了他的手腕,眼裡隱隱有情緒流動,“殿下,不舒服爲何不說?”
“本王還能再撐撐,你已經夠辛苦的了……”
“撐?”柳曼槐眉一挑,“殿下硬撐的結果,便是在下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爲你施針,才能把你體內已經發作的疫症逼出體外。又或許,殿下繼續這麼撐着,等在下發現的時候,已經無能爲力。殿下是要在下一生揹負內疚麼?”
“陳珂,本王……”歐陽元朗一時語塞。
“下不爲例!”柳曼槐說着,面無表情地指着歐陽元朗的衣衫,“自己解開吧!”
歐陽元朗聽話地解開衣衫,露出精壯的上身,看着那些尚未結痂的傷口,柳曼槐的手明顯地滯了一下。
放下銀針,她先檢查了一下傷口的癒合情況,心裡不知怎麼就聯想到他當時被蒙亞圖一刀一刀割得遍體鱗傷的情景,目光一縮,眼裡涌上心疼。
半個時辰之後,歐陽元朗的手臂上幾根銀針所扎的地方,漸漸流出一些污血,柳曼槐眉心一跳,緩緩收了手。
“陳珂,你用這樣的方式能將我們體內的病毒全部逼出來麼?”看着柳曼槐取針炙烤消毒,歐陽元朗忍不住問她。
“殿下,此前在下給你們服的丹藥便是預防和治療疫症的,那丹藥效果不錯,但必須每日服用。在下身上的丹藥有限,只能用施針的方式配合着將毒素逼出體外,但需要連續施針幾日,才能見效。”
“只有那男子,在服藥前已經發了病,即使是用這樣的法子,也不見得一定有用。在下只能盡力而爲。”柳曼槐說着,將一粒丹藥遞給歐陽元朗,“這是今日的藥,殿下請用。”
“你還有藥?”歐陽元朗沒有接,只是看着柳曼槐。
“殿下乃三軍之魂,不能有事。在下昨日將丹藥分給衆人,特意爲殿下留了兩粒。”柳曼槐說着,收好銀針,倒了一杯水遞給歐陽元朗,“不管怎樣,在下不會讓殿下出事!”
“陳珂,你辛苦了!”歐陽元朗接了藥,“本王的人一定會在四日內將藥材帶回的。”
柳曼槐微微頷首,起身在營帳裡走了一圈,確信此前發熱顫慄的那些人此刻都已沒事,方纔回到那男子身邊坐了下來。
“陳珂,這小子情況如何?”司空玉澤伺候歐陽元朗睡下,也走了過來。
“不容樂觀。”柳曼槐放下男子的手腕,“雖然我用銀針將他體內的毒素逼了一些出來,但這麼多日他都不吃不喝,內體非常虛弱,能否真正擺脫危險,我也說不好。”
“陳珂,因爲他,你被雲小公爺冤枉,將自己困在這營帳中,不但面臨着感染疫症的危險,還要負責這麼多人的安危。不過才一日,你就憔悴了許多。既然他自己生無所戀,你又何必爲他耗費這麼多心力呢?還不如留點力氣去照顧那些真正需要你的人!”
司空玉澤勸說柳曼槐放棄,“他是誰我們都不知道,他自己不想活,那就成全他。扔他出去,一把火燒個乾淨!”
“司空,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也許,他並非不想活,而是一時半會兒難以從過去的打擊中走出來。不過,他總有自己愛的人,也有愛他的人,若是他想清楚了,爲了這些人,他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們是醫者,對每一個生命都應該敬畏,怎麼能放棄他呢?”
柳曼槐說着拍拍司空玉澤的肩膀,“我施針的手法並不複雜,你等下在一旁用心記下,明日你負責給那一百餘人簡單施下針。他們暫時還未感染,只需要扎期門、章門、日月、青靈、少海這五個穴位即可有效預防。雖然穴位不多,但人數衆多,你也會很辛苦。”
“只要大家最後能平平安安的,我受點累算什麼?何況,你這麼累都沒有抱怨,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有啥可說的?”司空玉澤笑了笑,“開始吧,我好好看着!”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柳曼槐停了下來,看着男子手臂上滲出的污血,她揉揉漲痛的太陽穴,壓低了聲音,“司空,得想個法子讓他吃點東西,不然,我怕他還是抗不住。”
“你已經盡力了,他要是扛不住那是他的命。”眼看柳曼槐身子晃了一下,司空玉澤連忙將她扶住,咬着牙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你看看你,爲了他累成什麼樣子了?別人施針都要不了半個時辰,他倒好,你一紮就是一個時辰,你再多的內力也要被他耗光!”
“司空,他不能死,現在更不能死!”柳曼槐苦笑了一下,“你想想,所有人都盯着咱們這個營帳呢。若是此時這裡面死了一個人,整個軍營都會人心惶惶,若是蒙亞圖此時前來挑戰,將士們還能有信心迎戰麼?就算是爲了穩定軍心,我也不能讓他死!”
“陳珂,早知如此,那日我打死也不會幫你將他帶回來,他根本就是老天派來折騰你的!”司空玉澤氣呼呼轉身,“我去讓人煮點小米粥來!他要是不張嘴,我就撬開他的嘴巴,給他灌下去!”
“我餓了……”就在這時,男子睜開眼,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司空玉澤嚇了一跳,柳曼槐先是一愣,隨即脣角一彎,“餓了就好,等下多吃點!”
三日後,營帳的捲簾撩起,歐陽元朗帶着一衆士兵走了出來。
司空玉澤扶着柳曼槐走在最後,陽光有些晃眼,柳曼槐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來不及細想,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