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忐忑。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宮裡傳來消息,歐陽英睿被用了刑,奄奄一息。
柳曼槐無法想像,以歐陽英睿的修爲,當時根本不至於束手就擒,如何還被嚴刑拷打到這樣的地步。
早朝之後,宮裡又傳來消息,因歐陽離辰尚在昏迷之中,皇太后下懿旨,命歐陽元青代行監國,她垂簾聽政,明日早朝將與羣臣討論如何處置歐陽英睿。
一時間,睿王府籠罩在一片愁雲之中。
柳曼槐坐立不安,這皇太后素來最恨歐陽英睿,如今怕是會掐斷他所有生機。思慮至此,她竟吐了血。
華池華藏、夜楓書彤也覺得事情陷入了絕境,衆人在驚瀾閣密議,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劫獄。
就在這時,星一求見。
“怎麼把星衛給忘記了?”華藏一愣,隨即激動地站起來,“如果星衛也參與進來,我們的勝算又大了一層。”
“先請他進來。”柳曼槐揉揉眉心,一臉掩不住的倦色。
隨即,星一大踏步走了進來,喚了一聲“王妃”,掃了一眼衆人,欲言又止。
“星一,你有事麼?”柳曼槐擡眼看他,想從他身上看出點端倪。她總覺得,這個時候星一前來找自己,一定不是那麼簡單。
“王妃,屬下想請你去一趟蒼瀾閣。”星一的聲音一如平常,聽不出什麼不同。
“蒼瀾閣?”柳曼槐一愣,隨即意識到這是星一想單獨告訴自己什麼,起身隨他前往。
星一啓動機關,將柳曼槐帶入一間密室,“王妃,請隨屬下來。”
“這是?”柳曼槐隨着他走下一條狹長逼仄的甬道,心中有些驚異,逸王爺的內室裡既然有這樣的一條密道,歐陽英睿似乎都並不知道。
“此處是逸王爺的密室,除了逸王妃和屬下,再無旁人知曉。”甬道的盡頭是間密室,星一手中的夜明珠舉高了一些,尋到牆上一處突出的位置,將夜明珠放了上去,隨即又拿出一顆夜明珠放在另一面牆上,密室頓時亮如白晝。
柳曼槐環視了一下這間不大的密室,一張書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旁物。她有些猜不透星一帶自己前來的目的。
星一走到那書桌面前,手摁動一個角落,書桌正中有一塊緩緩彈開,露出一個匣子。星一將其推開,裡面是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和一封密函。
星一將那聖旨取出,送到柳曼槐面前,“王妃,這是先皇的遺詔。”
“遺詔?”柳曼槐一愣,隨即意識到此物必定與歐陽英睿有關,否則星一不會在這個時候拿出來給自己。這遺詔裡寫了什麼?難道是俊帝給予歐陽英睿的免死金牌?
星一不再多言,默默退到了一旁。
柳曼槐緩緩展開那遺詔,剛看了幾句,臉色猛然大變。她擡起頭去看星一,卻見星一面無表情,低垂着眼眸站在那裡,像個木頭人。
柳曼槐復又低下頭去,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將那遺詔看完,然後從頭再看一遍,唯恐自己有任何遺漏。
連續看了三遍,柳曼槐確信自己已經可以倒背如流,方纔放下手中遺詔,將其慢慢捲起,放回那匣子中。
隨後,她又展開密函細細讀了三遍,方纔將密函也放回那匣子中,抿着脣角,眸光幽暗,不知在想什麼。
柳曼槐一直盯着那匣子,良久,擡起頭看向星一,“此事你一直知情?”
“屬下的確知道。”星一點點頭。
“那你把你知道的情況全都告訴我,不要有任何遺漏。”柳曼槐的手指輕輕在那匣子上撫過,眼裡看不出什麼情緒。
星一低沉地講述着,不大的密室裡低低迴蕩着他的聲音。
柳曼槐的手指漸漸緊了緊,死死抓着那匣子,心潮翻滾。
第二日,歐陽元青代爲主持早朝,皇太后垂簾聽政,整個金鑾殿的氣壓低到極致。
還沒有完全康復的南風玉墨也到了,這讓衆人愈加意識到今日早朝的不尋常。
議完正常的政事,歐陽元青一個手勢,向一暖高喊了一句,“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孟良駿當即上前兩步,跪在金鑾殿中央,“太子殿下,皇太后,微臣有事要奏。”
“左相請說。”歐陽元青聲音平淡。
“睿王爺身爲皇族宗親,不敬皇上,並將皇上打成重傷,實屬謀逆,令人不齒,羣臣激憤。微臣懇請太子殿下和皇太后下旨,削去睿王爺封號,貶爲庶民,並送於午門外斬首示衆。”孟良駿義正辭嚴,一開口就要歐陽英睿死。
“臣等附議。”左相一黨的若干朝臣當即也跪了下來,“請太子殿下和皇太后下旨,斬殺謀逆的亂臣賊子!”
歐陽元青蹙了下眉,站在下方的歐陽元朗和歐陽元凱也都擡頭看他。
“民心所向,衆望所歸,哀家覺得心中甚爲欣慰。歐陽英睿多年來目無兄長,不尊皇上,一錯再錯,罪不可恕。太子,你意下如何?”皇太后在簾後開了口,話裡帶着幾分威嚴和不容置疑。
“啓稟太子殿下、皇太后,微臣以爲,此事需慎重,還請太子殿下和皇太后三思而後行!”南風墨玉也走出列,艱難地跪了下來,“睿王爺雖然行事乖張,但向來心繫歐陽皇族,扶持皇上多年,如今做出這等驚世駭俗之事,只怕是另有隱情。何況,他本人隻字未吐,不如等皇上甦醒後查清案情再做定奪。”
“臣以爲右相所言有理,還請太子殿下和皇太后三思!”衛雁鳴隨之也跪下附議。
不少追隨右相多年的忠臣也都跪了下來。
“此事還有什麼不清楚的?”皇太后語音一冷,“難道,真要那歐陽英睿鑄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錯,你們才認爲他罪有應得?”
歐陽元青坐在那裡,感覺到身後的威壓,卻遲遲沒有說話。
“睿王妃求見!”突然,有太監在殿外大聲通傳。
“睿王妃?”皇太后冷哼一聲,“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要臉,雖然皇上爲她和歐陽英睿指了婚,可兩人尚未大婚,她便以王妃身份自居了?她一個女人,尚未被載入玉蝶,有什麼資格求見?這是早朝,是議政,不準!”
歐陽元青嘴脣動了動,還是沒有說話。
“太子殿下,皇太后,睿王妃執意要覲見,她,她說她帶來了先皇遺詔!”那太監倒是個膽大的,不但沒有退下,反倒說出了一個令衆人意外的消息。
“先皇遺詔?!”歐陽元青、歐陽元凱和歐陽元朗顯然也都覺得頗爲吃驚。先皇的遺詔如何會在這柳曼槐手裡?這遺詔是什麼內容?
“一派胡言!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如何會有先皇遺詔?來人,將這柳曼槐給哀家抓起來,投入天牢!”皇太后的話裡帶着震怒,似乎還帶着一絲別的情緒。
“太后娘娘這是不遵先帝遺詔了?”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金鑾殿門口,正是柳曼槐和星一。
若干御前侍衛當即現身,將兩人團團圍住。
“來人,將這擅闖皇宮的宵小給哀家抓起來!”皇太后怒不可遏,“未經同意,擅闖皇宮便是死罪,你二人還敢擅闖金鑾殿,理應滅九族!”
“太后娘娘爲何這般急着讓人將民女抓起來,莫非,你懼怕民女手中的遺詔大白於天下?!”柳曼槐清淺一笑,笑容卻冷得像冰,“民女今日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想着還能活着離開。若是皇太后一定要阻止,民女哪怕血濺金鑾殿,也一定要將這遺詔公佈於衆。”
“柳曼槐,你少在那裡信口雌黃,你一個民間孤女,如何可能有先帝遺詔?你不過是擔心歐陽英睿被處死,故意前來胡攪蠻纏罷了!”孟良駿此時自然要幫皇太后說話。
“尚未見詔書,便臆斷其真僞,實在是令民女意想不到。難道我離國的皇太后,我離國的左相做事向來如此?”柳曼槐衣袖一拂,那些企圖攔截她和星一的御前侍衛便猶如被定住了一樣,再也動彈不得,她一臉嘲笑地走進殿來。
“柳曼槐,你若是再上前,哀家要你亂箭穿心!”簾後,皇太后的聲音有些失常。
“太后娘娘,你是在怕麼?怕民女將要公佈的遺詔中有令你膽寒的秘密?”柳曼槐嘴角的嘲諷更甚,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護駕!”向一暖尖着嗓子大喊,勾着蘭花指指向柳曼槐,“來人,快把這妖女拿下!”
“有先帝御賜的免死金牌,誰敢造次?!”柳曼槐冷笑着拿出一塊免死金牌,高舉在手中,“太后娘娘,左相大人,請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莫要說這免死金牌也是假的!”
今日,全靠歐陽高逸當年留在宮中的人相助,否則就算柳曼槐拿着遺詔,也絕對闖不進皇宮。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會將這遺詔公諸於衆,她都要救出歐陽英睿。
孟良駿離她很近,自然一眼就看出這金牌是真,當即臉一沉。皇太后再也沉不住氣,徑直從那簾後走了出來,站在歐陽元青身旁,瞪着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柳曼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