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英睿的話音有些低沉,“皇兄求而不得,怒而毀之。皇太后視你爲紅顏禍水,怕你動搖離國皇族根基,更怕你對皇兄的皇權造成威脅,欲處之而後快。這或許是他們下手的動機。”
“雲府恨我,也可能將矛頭對準你。但他們應該沒那個膽量青天白日在慈恩寺附近動手。何況,華劍說山上巨石都是受機關術牽引才滾落下山,這樣的設置和計算靠的是精通機關術的高人,雲府也好,元凱也好,身邊應該沒有這樣的人才。”
“至於雲山,他們若是要對付你我,根本無需這樣大費周章,派出頂尖的高手,便能讓我們疲於應付。再說了,以君無的身手,你們剛一出事,他就帶着人衝上山去,怎樣都該截住一兩個刺客,可華劍趕去的時候,君無卻說刺客全跑了。”
“想必元青知道有人要加害你,也知道是誰,才匆忙趕去慈恩寺。因爲忌憚那人的身份,君無故意放走了人……”
說到這裡,歐陽英睿才發現柳曼槐一直沒有吭聲,他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她攥着衣角,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麼。
歐陽英睿停了下來,柳曼槐竟然也沒發覺,就保持着那麼一個姿勢,眼神有些飄忽。
歐陽英睿微微蹙了一下眉,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不動聲色放開攬在柳曼槐腰間的手,改爲擁着她的雙肩,讓自己平視她的雙眼,溫柔地喚了聲“槐兒”。
“王爺,你剛纔說到哪裡了?”柳曼槐心神一醒,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也在想到底是誰要害我。”
“只要你沒事就好,不用想了。”歐陽英睿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去沐浴吧,我已經讓人把熱湯準備好了。什麼都別想,放鬆一下。”
“好。”柳曼槐點點頭,起身向內室走去。
歐陽英睿坐了片刻,聽得屋內響起細微的水聲,這纔出了驚瀾閣,對華藏耳語了幾句,華藏當即趕往微瀾閣。
不多時,阿英被帶進了水榭,歐陽英睿詳細問了問遇到歐陽元青之後發生的情況,便讓她退下了。
隨即,歐陽英睿喚來司空玉澤,帶上華池華藏,重新去了一趟慈恩寺。
淨慈大師看到歐陽英睿先是一愣,隨後上前詢問柳曼槐的情況,聽聞柳曼槐無事,他也鬆了口氣。
“本王今日本該與槐兒一道前來,卻有事耽擱了,趁如今上山查找線索之際給父王和母妃添點香油吧。”
歐陽英睿提出這個要求,淨慈大師自然帶着他進了長生殿的偏殿,華池等人則前往後山查看是否還有什麼遺漏的線索。
歐陽英睿站在那金身佛像前,看着一盞盞長明燈,久久沒有說話。
末了,他轉過身來,看着淨慈大師,“大師,你是否有事瞞着本王?”
一盞茶後,歐陽英睿走了出來,四人隨後下山回府。
柳曼槐捧着手札,微微出神,沐浴出來歐陽英睿就不見了,連一句話也沒留,她翻看了一會兒藥方,卻覺得心裡不踏實,努力回憶之前他對自己說了什麼,偏偏什麼都想不起來。
門簾一響,歐陽英睿走了進來,柳曼槐臉上一喜,站起身來,“王爺去哪兒了?”
“去了趟慈恩寺,想看看可有什麼線索。”歐陽英睿接過她遞上的方帕,擦去臉上的塵土,“那些人手腳很乾淨,山崖上除了機關撬動的痕跡,並無有價值的線索。”
“這麼熱的天,你來回跑也太辛苦了。”柳曼槐有些動容,倒上一盞茶奉上。
“爲了你,有什麼辛苦?”歐陽英睿喝了茶,看着柳曼槐,眸光幽深,“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失責。”
“這如何能怪你?其實,不管是誰在算計我,這次沒能得逞,他一定還會出手,我以後多加小心便是。”柳曼槐看看歐陽英睿眉宇間的倦色,“我去叫人給你準備熱湯沐浴,再去準備晚膳。”
“好。”歐陽英睿應了。
這夜,歐陽英睿攬着柳曼槐,久久不能入睡。
感覺到他心裡有事,柳曼槐也無心睡眠,擡眼看他,正好遇上他的目光,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歐陽英睿將她攬入懷裡,緊緊擁着。
“槐兒,我想把星衛從暗衛營調回府中。”
“爲何?”柳曼槐一愣。她之前雖然心不在焉,但對於暗衛營出了什麼事,倒還是聽了個一二。
“父王在世的時候,星一帶着星衛苦練了一個陣法,此陣使王府固若金湯,一般人無法潛入。父王離世後,星一將陣法教給了我的暗衛,但是華劍他們對這個陣法尚算不得熟練,所以佈陣所需人手太多,效果還不如星衛。”
“若我把星衛調回府中,由他們全力負責王府安全,我的暗衛就可以分一些給你,今日之事即可避免。”歐陽英睿將想法一一告知。
“可是,你一旦撤走星衛,暗衛營不就正好落入歐陽離辰之手了麼?這可是父王留給你自保的勢力,如何能因爲我拱手相讓?”柳曼槐不同意。
“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安好,便比什麼都重要。暗衛營落入皇兄之手,他便再也無需忌憚我什麼,我真正做個閒散王爺,帶着你四處遊山玩水,豈不快哉?”
“只怕歐陽離辰要放過你,皇太后也不會善罷甘休。”柳曼槐搖搖頭,“他們如今忌憚你手中勢力,不能明裡對你使壞,便各種暗殺。一旦你手中勢力悉數交出,他們還有啥可忌憚的?這是你自保的勢力,還是父王留下的,不能就這麼白白便宜了歐陽離辰。”
“可我放心不下你……”
“我也不是弱女子,不會任人宰割。”柳曼槐的頭在他懷裡蹭了蹭,“不然,你就把星一召回好了,我也精通陣法,和他一起研習一下,將府中陣法再完善完善。等女衣館和煙雨樓開起來,夜楓和書彤便能隨時跟在我身邊,你完全不用擔心。”
“如此也好。那這一段你就儘量待在府中,和星一一起研習陣法,可好?”歐陽英睿話裡帶着一絲商量。
“好。”柳曼槐不疑有他,爽快地應了。
歐陽英睿心裡一喜,低頭吻住她的脣,嘴裡輕喚着“槐兒”。
天知道在他看到歐陽元青爲莫尋雁點的長明燈後,是何種心情,一想到柳曼槐親眼看到那些話,他就嫉妒地發狂。
聰明如他,更是猜到歐陽元青今日會有如此不同尋常的表現,會對柳曼槐這麼關心,一定是知曉了柳曼槐的身份。如今的他,對柳曼槐的愛已經深入骨髓,根本容不得任何人的任何肖想。
可兩人的關係始終停滯不前,他看柳曼槐的心總像霧裡看花,道是有情卻又似無情,說是無情又偏偏有情,讓他時常覺得煩悶。
作爲男子,擁着心愛的女人,總想着要用最原始的方法來表達最深層的愛意,要靈與肉的結合,纔是真正的完美。
可惜,柳曼槐總是拒絕他,這讓歐陽英睿內心總有些忐忑,總有些不確定,也總有些不自信。
正如此刻,他渾身的血液在燃燒,感情需要宣泄,可柳曼槐卻堅守着最後一道防線,讓他深深的挫敗。
最讓他痛苦的是,如今柳曼槐面對他,再沒有表現出一絲動情的心悸,似乎她再也不會像從前受“情殤”之苦,這是不是說明她其實對自己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愛?
這已經成爲歐陽英睿的一大心結。
他自然不會知道,柳曼槐修煉了“九天玄舞”之後,比以前強大了很多,儘管每次與他面對面親暱都會心悸難受,但卻能在他面前剋制住上涌的血氣,裝得和沒事人一樣。
其實,柳曼槐揹着他,一直在和司空玉澤探討解“情殤”之毒的方法,不讓他碰她,是擔心他的身子受不了。畢竟,“冰魄神功”只是壓制了歐陽英睿的寒毒,卻並未徹底清除。
次日,柳曼槐和阿英在葡萄藤下煮茶,府中管事帶着一些布料走進了驚瀾閣,“主子,王爺讓奴才將布料送來給你挑選,以備大婚的喜服用。”
“哇,好漂亮!”阿英一聽興趣來了,抓過去攤在桌面上,拉着柳曼槐來挑。
“這些都不錯,隨便選一個就好。”柳曼槐興致缺缺,淡淡掃了一眼。
“姑娘,這可是你的大婚呢。怎麼能隨便呢?”阿英興致勃勃地翻檢着那些布料,“以你的繡工,配上這樣的衣料,到時候你一定可以做出這天底下最美的喜服。”
“許久不拿針線,我對刺繡一點興趣都沒有。女衣館過一段不是要開張了麼,選出料子,找個繡娘做就好了。”柳曼槐擡手倒了一盞茶,語氣極淡。
“姑娘,大婚的喜服都是新娘子自己繡,哪有讓繡娘繡的?”阿英搖頭。
“凡事不用墨守陳規。”柳曼槐不以爲然,“這個婚禮不過是給世人看的。”
園子外,歐陽英睿聽到這段話,心一下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