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既然厲王殿下答應你來這裡幫着照顧世子,總要等他好了再回去吧,否則回到營裡,如何向殿下交待?”司空玉澤也在幫腔。
“陳醫官,就算在下求你,爲了世子,留下吧!”華藏話帶乞求。
“有周文在,我留不留下都無所謂。”柳曼槐吸了下鼻子,甩開司空玉澤的手,“世子已經醒了,只要不發熱便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怎麼會?世子傷得太重,陳醫官醫術過人,周文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還請你留下!”華藏說着,竟單膝跪在了柳曼槐面前,擡眼看着她,“爲了爺,請陳醫官留下!”
司空玉澤大驚,只當這華藏忠心可表,爲了歐陽英睿竟能給一個醫官下跪,當即感動得將他扶起,“華藏,你放心,她要是敢走,我打暈她也把她留下!”
華藏不語,只是看着柳曼槐。
柳曼槐吸了吸鼻子,瞪了司空玉澤一眼,轉身就要走。
“誒,陳珂,你是不是真的以爲哥哥我不敢打你?!”司空玉澤臉一黑,急了。
“我去煎藥,你要是想打我,我奉陪,不過等下被打趴下了,別怨我!”柳曼槐沒有回頭,自顧自向廚房走去。
“哦,對,世子醒了,這藥方得換了,還是她想得周到!”司空玉澤撓撓頭,看看華藏,“那我再去勸勸她。”
華藏鬆了口氣,總算把世子妃給留下了。可這兩人,要啥時才能和好啊?成日這樣,多彆扭!
屋裡,周文也退了出來,只剩下華池陪着歐陽英睿。
知道歐陽英睿此時心情很差,華池輕嘆了一聲,在他耳邊低語,“爺,其實世子妃很在乎你的,她只是藏在心裡不說。那日你被驚雷炸傷,世子妃抱着你上馬飛奔回大營,屬下跟在她一旁,分明看到她眼裡不斷掉下淚來。”
“這些天,她幾乎都沒有閤眼,一直守在你的牀前。除了你身上的傷口是周文和屬下動手包紮的,其他事情她全都是親力親爲。輪到她守夜的時候,她總是坐在牀榻前靜靜地看着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應該比誰都盼着爺醒來吧,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你。”
“爺,世子妃爲了救你,又割了自己的手腕,屬下那日親眼看到的。這些天爺的藥都是世子妃親自煎的,每次她都躲在廚房裡,割開手腕滴血到你的藥裡……”
“你說什麼?爲什麼不阻止她?”歐陽英睿一愣,心裡一疼,傻丫頭,難怪這麼熱的天,你還穿成那樣,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是不想讓人發現你手腕上的傷吧。
“爺,屬下怎麼敢阻止?要是嚇跑了世子妃,怎麼辦?屬下可是時刻盼着你們和好如初!”見歐陽英睿的情緒有所緩和,華池替他掖了掖被子,“爺,你好生歇着,華藏肯定將世子妃留下了。你要儘快好起來,才能將世子妃追回來!”
歐陽英睿沒有再說話,輕輕閉上了眼睛。丫頭,你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強呢。
突然,華藏匆匆走了進來,神色很難看。
華池心裡咯噔了一下,“華藏,你沒留住人?”
歐陽英睿猛地睜開眼,盯着華藏。
“爺,世子妃沒有走,正在廚房給你煎藥呢。”華藏壓低了聲音,“剛纔衛將軍的人傳來口信,軍營出事了,有人暴動,厲王殿下可能壓不住……”
“什麼?”歐陽英睿一驚,“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據說有人吵着不服,造謠說爺那日是故意只救南風夫人,後來又當衆殺了雲小公爺,純屬泄私憤,要厲王殿下給個說法。支持爺的將士自然不服,便與這些人吵了起來,甚至動了手。等厲王殿下趕去的時候,事態愈發混亂,居然有人吵着要厲王殿下走,要爺回去,說這西涼山的大軍本就是爺的……”華藏原原本本將衛雁鳴傳來的話複述了一遍。
“混蛋!這分明是有人故意鬧事!利用那些敬重爺的人!”華池狠狠一捶牀沿。
“衛將軍也知道是有人在鬧事,可是軍中已經大亂,情緒激動的將士什麼都聽不進去,這眼看就要暴動了。爺,怎麼辦?萬一兵變,就算爺什麼都沒做,別人又如何肯信?消息要是傳回京城,皇上指不定……”華藏深知這其中的厲害,打住話頭不敢說下去。
“皇上正愁挑不出爺的毛病,這羣有頭無腦的笨蛋,被人利用了尚不自知!”華池急得蹭一下跳起來,“華藏,你我速速趕去軍營!”
“好!”華藏也要動。
“都給爺站住!”歐陽英睿輕聲厲喝,“爺還沒死,你們倆這麼急躁做什麼?!連元朗都壓不住的局面,憑你們倆,就能壓住?”
兩人當即定在原地,回頭看着歐陽英睿,一臉慚愧,“是屬下考慮不周,請爺責罰!”
“什麼都別說了,事不宜遲,立即帶爺去軍營!”歐陽英睿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卻滑了下去,不知扯到何處傷口,他的眉輕輕蹙了一下。
“爺,這怎麼行?你的傷如此嚴重,要是有個閃失,再發了熱,可就危險了!”華池當即反對。
“你是不是覺得爺就在這裡躺着,任事態惡化和發展,就沒有危險了?若是今夜真的兵變,那些人會讓事情發展成什麼樣子,你能預測?到那時,皇兄他豈能給爺留活路?”歐陽英睿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連喘氣都有些困難了。
“華池,你先給爺更衣,我這就去找世子妃!”華藏扔下一句,衝出了房門。
“給爺把他叫回來!誰讓他去叫她的?”歐陽英睿一下就黑了臉,他根本不想讓丫頭爲自己擔心。
“爺,華藏是對的,你若要回軍營,必須有世子妃跟着,萬一有何不對,世子妃也能及時照顧你……”
“連你也不聽爺的了?”不等華池說完,歐陽英睿就怒了,“軍中暴動是什麼你不懂?兵變會導致什麼局面你不知?她一個婦人,跟着去,會有多危險?爺寧願死也不要她以身犯險!”
“可是,爺……”華池爲難地看着歐陽英睿,“若你這樣趕去軍中,怎麼可能瞞得住世子妃?以她的性格,不管是爲了你,還是厲王殿下,她一定也會趕去的!”
歐陽英睿一滯,是啊,這丫頭的性格,若是知曉了,一定會去的。元朗也是她在意的呢!心裡有些酸澀,還來不及說話,華藏回來了。
柳曼槐和司空玉澤也走了進來。司空玉澤一臉的凝重,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不過離開了一兩個時辰,軍中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管起因是什麼,離國大軍好不容易纔取得這場戰事的勝利,豈能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內亂?
“陳醫官,你來看看,世子如今的情況能回去麼?”華池讓出位置,想讓柳曼槐替歐陽英睿把脈。
“輪流抱着他,用輕功趕去軍營,路上千萬小心。”柳曼槐沒有上前,只是摸出一粒丹藥,“先把這藥服下,穩住心脈。”
“好!”
片刻之後,幾人一起出了園子,以最快的速度向軍營掠去。
遠遠地,便看見校場內人頭攢動,無數的火把映紅了夜空。尚未靠近,就聽見人聲鼎沸,無數人吵來吵去,罵罵咧咧。
仔細一聽,不外乎兩種聲音。
站在雲梨落一邊的人爲雲梨落打抱不平,堅稱雲小公爺來邊關數月,一直與將士同甘共苦,就算用糧草誘捕蒙亞圖一計失敗,也不能抹殺他的爲國盡忠的功勞。
那日那麼多人都親眼看着,世子明明已經從落國人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雲小公爺,最後卻一掌將他拍飛,導致其慘死,這是紅果果的謀殺,是泄私憤,厲王殿下既然受皇上之命統帥三軍,爲何不爲雲小公爺討還公道?
莫非,世子的權勢如此之大?大於皇權?連厲王殿下都忌憚三分?
忠於歐陽英睿的將士則覺得自己追隨的世子受了侮辱,要求厲王殿下嚴懲這些在軍中造謠生事的人。他們稱,世子光明磊落,豈容爾等小人污衊?雲小公爺一事,不過是個意外,怎麼怨得了世子?世子若真的想他死,當日不接戰書就好,何必帶傷出戰?
雲梨落的支持者稱,這便是世子的奸詐之處,表面看大公無私,爲國爲民,實則包藏禍心,假公濟私,當衆屠殺雲小公爺,天理難容,此罪當誅!
此言一出,支持歐陽英睿的人憤怒了,他們堅持要厲王殿下稟明皇上,恢復世子統兵之權,嚴懲“出言不遜”、“大不敬”的軍士。
甚至有將士大吼着,“世子爲這西涼山,爲這雲英城付出了這麼多,我等這些年來,只知世子,不知皇帝!”
還有人在那裡鼓動,“若皇上不同意恢復世子的兵權,我等就反!”
叛逆言論層出不窮!
柳曼槐一行人聽到這裡,深感不妙。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華池懷裡的歐陽英睿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