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彤看來,蘇城的女衣館剛剛獲得了一點成功,並未賺到多少銀兩,何況日後向各大城鎮推廣也還會遇到各種想不到的困難,資金的積累很重要。
爲官的,成爲競爭對手的商販,都可能聯合起來刁難女衣館。這個時候拿出一半利潤去囤糧,不但會減緩開設分號的速度,也會使財力分散,無法應對突發情況。
“書彤,清風閣不能一直做替人復仇的買賣,就算我們立的規矩符合江湖道義,也難免有那種不講理、被仇恨矇蔽了眼睛的人會來尋仇。”
“讓清風閣接單替人復仇,是爲了積累開設女衣館的資本。等到女衣館成功推廣,清風閣便要退出江湖,全力經商,這纔是我的本意。”柳曼槐第一次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孤諾和孤希與清風閣無關,我自己會爲他們報仇,不想牽扯閣中弟子。”
“而今,朝堂風起雲涌,雲山也好,落國也好,雲國也好,都對離國虎視眈眈,若戰亂開始,人們一心想的都是保命,誰還會關心紅妝?女衣館能有什麼生意?反倒是糧食能爲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益。”
柳曼槐躊躇滿志,“未雨綢繆者勝。寧可女衣館推進的速度慢一點,也要先囤糧。若雲山連雲國都可以聯繫,何嘗又不會私下與落國交好?若落國、雲國和雲山同時發難,朝廷將焦頭難額,短期內湊足軍糧都是件難事。到時候,我們便能好好賺一筆!”
“閣主果然睿智,屬下愚昧了!”書彤這才徹底明白了柳曼槐的用意。
“對!只要不借機哄擡價格,能解決朝廷的燃眉之急,朝廷便不會阻止清風閣賺錢。”夜楓讚許地點點頭,“清風閣如今弟子不少,有了財力,就能真正壯大,避免被人宰割,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隨後,夜楓出了門,書彤陪着柳曼槐煉丹,順便向她稟告女衣館最近的情況。聽到生意越來越好,柳曼槐莞爾一笑,一切都和她想的一樣。
不過是將普通的衣衫款式加以改進,並用她自創的雙面繡繡上一些獨特的圖案,就能讓衣裙的價格翻上一番。那些胭脂水粉也是採購而來,不過在裡面加了些藥草,便讓其香氣和色澤與衆不同,更受女子們追捧,即使價格比別人高了許多,生意還是很好。
“書彤,所進的各種原料一定要注意質量,我會隨時送新的圖案來,胭脂水粉的配方也務必要保密。”小銅鼎下爐火通紅,印得柳曼槐的俏臉格外有光澤,只是那疤痕也猙獰了不少。
“閣主,你這疤痕也太逼真了,你打算一直這樣?”書彤暗歎,明明是傾國傾城的容貌,卻非要將自己弄成殘顏。
“這樣沒什麼不好。”柳曼槐淡淡應着,忽聽得阿英在門外喚,木音來了。
“他怎麼來了?”柳曼槐一愣,看看銅鼎,“也罷,這一爐剛好完了,今日就不煉了。”
片刻之後,阿英帶着木音走了進來。
“抱琴,你沒事吧?”木音對書彤點點頭,徑直走到柳曼槐身前,眼裡蘊着滿滿的關心,“我聽說你今日回家遇到了潑皮無賴,他們沒有欺負你吧?”
“公子,我沒事,幾個無理取鬧的混混,被我打得滿地找牙。”柳曼槐心裡一暖。
“沒事就好,走,我接你回去。”木音鬆了口氣。
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身影,書彤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這兩人其實倒挺配的。如果,木音真像閣主說的那樣並非伶人,那他會是閣主的良人麼?
走出夜楓的園子,來到街上,木音看到一個賣茉莉的阿婆,上前買了兩串,遞給柳曼槐和阿英。阿英當即掛在了脖子上,柳曼槐只是將花串繞在手腕上,看上去別具一格。木音的脣角彎了彎。
“抱琴,今兒個中午我們就在外面用膳吧。”三人從蘇城最好的酒樓經過,木音提議。
“何必破費呢?”雖然知道木音不缺錢,可柳曼槐並不覺得此時和他一起來酒樓吃飯是什麼好事。孤平對木音起了疑心,說不定此刻便有人正躲在暗處窺探他們。
“吃一頓飯有啥破費的?天天吃煙霞樓的東西,偶爾也要出來換換口味嘛。”木音勾脣一笑,“再說了,今日你遇到那些破皮無賴,這也算給你壓壓驚。”
“公子,我倒覺得應該是他們需要找個地方喝頓大酒壓壓驚。當時可是我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柳曼槐揚了揚眉,“他們也不想想,公子的人是這麼好欺負的麼?”
“是啊,我的抱琴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木音心中本有幾分歉疚,總覺得自己今兒個要是派了個隱衛跟着柳曼槐,她就不會被那些潑皮糾纏不清,但此刻見她這模樣,心底的那點負面情緒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說着,木音帶着柳曼槐和阿英走進酒樓,三人進了一個雅室,一邊聊一邊用膳,好不愜意。
午膳後,木音又點了一壺茶,要了一些水果,消磨了半個時辰的光陰,三人才慢慢起身回到煙霞樓。
此刻,煙霞樓裡頗爲熱鬧。
姑娘和伶人們都起來了,也用過了午膳,正在串着門子閒聊。你看看我今晚要穿的衣裙,我找你借個首飾晚上配我的新衣,她找你要個胭脂水粉,總之,樓上樓下人影攢動。
木音三人剛走進一樓大廳,便有個伶人拿着一本棋譜跑了過來,“木音公子留步,我要請教請教你!”
“阿洛,又在琢磨棋譜啊!”木音站定了身子,接過那棋譜,柳曼槐與阿英也站在一旁。
“誰是木音,給老孃滾出來!”就在木音低聲給那阿洛說着棋譜的時候,一個女人帶着幾個家丁衝了進來。
女人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五官雖說不醜,卻又肥又胖。滿身珠光寶氣,金閃閃的晃花了別人的眼。
不知道是不是太魁梧的原因,女人中氣十足,一聲大喝簡直震耳欲聾。
柳曼槐微微蹙了下眉,擡起頭迅速掃了一眼,倒是沒發現那洛星州的蹤影,也沒看到孤平,只看到愛八卦的姑娘們紛紛涌出了房間,挨挨擠擠地在那樓梯上、走廊上站着,好奇地探出頭來看。
“都啞巴了?一個個平素不都是浪蹄子麼?不都伶牙俐齒,最會叫麼?這會子怎麼都不說話了?”那女人一看就是個潑辣貨,站在大廳中央,雙手叉腰,指着樓上看熱鬧的姑娘們罵到,“老孃問你們,木音在哪裡?!叫他給老孃出來!”
“哪裡來的婆娘,跑我們煙霞樓撒野?不想活了?!”一個小廝衝了上來,瞪着那女人,“給老子閉嘴,吵醒了玉媽,有你受的!”
樓上的姑娘們全都噗哧一笑,完全無視那女人的感受,對着那小廝笑得頗有深意,“三兒,昨晚玉媽的相好來了?難怪今兒個到現在都還沒起來!肯定是折騰到早上才睡吧!”
“我說姑奶奶們,你們就不要跟着瞎鬧了,既然知道玉媽還沒起牀,你們就安靜點,不然等下她河東獅吼,大家都要遭殃!”那喚作三兒的小廝擡頭對着樓上一陣擠眉弄眼,隨即轉過頭來瞪着胖女人,“快帶着你的人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敢威脅老孃的人,還沒生出來!”那女人怒喝一聲,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三兒,狠狠往地上一摔,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她竟一屁股往那三兒身上一坐,頓時,猶如泰山壓頂,三兒當場被壓得慘叫一聲,暈死過去。
煙霞樓裡頓時鴉雀無聲,樓上嘰嘰喳喳的姑娘們全都張大了嘴巴忘記了合上。阿英嚇得縮了縮身子,見過剽悍的,沒見過如此剽悍的女人。
幾個剛剛跑過來的小廝一見這場面,也給愣住了。這些年,蘇城很少有人來煙霞樓鬧事,玉媽養着他們,不過就是將那些掏不出銀子,又想來【瘋流】快活的人給扔出去罷了,他們哪裡見過這麼潑辣剽悍的女子呢?
“怎麼,不是要給老孃顏色看麼?現在怕了?老孃壓不死你們!”女人雖然胖,身子卻很靈活,騰地一下站起來,一腳將那被壓暈的三兒踹開,指着傻傻站在她面前的幾個小廝,“快說,木音在哪裡!再不說,老孃壓死你們!”
這一下,就是站在木音身旁的阿洛也禁不住身子顫了一下。
“這位夫人,在下就是木音,你找在下有什麼事麼?”木音將棋譜放回阿洛手中,緩緩走上前去。
午後的一縷陽光透過一匹琉璃瓦的縫隙投射下來,投影在他的身上,他就像從山間走來的妖靈,沾染着一絲松竹氣息,靜靜地站在那裡,望着那胖女人,臉上除了妖氣的笑容,看不出一絲慌亂。
“你就是木音?”胖女人啐了口唾沫,“長得這麼妖氣,難怪要做男人的玩物!”
說完,女人撲上來,掄圓了膀子扇過來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