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官說的對,不準抹黑世子!”下面有人當即開始喊。
柳曼槐擺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並沒有人去附和。
“諸位愛戴世子,不願他受人誣陷,陳珂自然也一樣。蒙亞圖老奸巨猾,在戰場上屢屢使用齷蹉的卑鄙手段,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當日世子的確是當衆拍開了雲小公爺,可是,此事定有隱情。陳珂不才,並非有意爲世子開脫。但此事既然使得我軍內部失和,那定當查個清楚,還世子清白。否則,世子這一生都會揹負惡名。兄弟們,不知陳珂說得可對?”
歐陽元朗和衛雁鳴看着瘦小的柳曼槐站在那裡說出這番話,看她的眼裡又多了幾分肯定。
雲梨落的幾個親衛沒想到柳曼槐會如此提議,連忙大喊,“陳醫官說的對,必須查!不管是誰,都不能包庇!”
“媽的!你們還不死心,就想冤枉世子!”
“揍死他們!”
“兄弟們,聽在下說,稍安勿躁!不管怎麼樣,真相只有一個!千萬不要因爲【翀動】而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來!”柳曼槐提高聲音大喝,將那些喊打喊殺的叫聲壓了下去,“大家想過沒有,若是因爲世子蒙受不白之冤,我等覺得受不了這等閒氣,就這樣反了,那麼世人會怎麼看?”
“陳珂不才,想問各位兄弟,你們投身軍營的初衷是什麼?世子也好,逸王也好,都忠心爲國。皇上也好,世子也好,都是歐陽皇族的人。你也好,我也好,都是離國的兒郎。蒙亞圖沒有打敗我們,落國大軍沒有踏破我們的河山,但我們若是因爲這一點事情就內訌,甚至自相殘殺,禍國殃民,那我們當初又何苦投軍,何苦拼了這性命都要保家衛國?”
“陳珂寧願看着敵人的鐵騎踏破國土,也不願見自己兄弟互相開戰,毀了我們一心要保護的國,一心要保護的家,一心要守護的人!”柳曼槐說到這裡,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可她依然目光堅定,看着衆人,“陳珂相信,皇上也好,厲王殿下也好,世子也好,也都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若我們在戰場上,砍下敵軍的頭顱,懸掛於刀劍上,我們可以恣意暢飲,說自己是離國的好兒郎。若我們相互廝殺,砍下昔日兄弟的頭顱,請問各位,你們笑得出來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臺下衆人聽到這裡,臉上有了幾分動容,一度血紅的眼睛也漸漸褪去了紅色。他們全都仰着頭,看着臺上這個瘦弱的男子,突然覺得他渾身上下都閃爍着耀眼的光華。
遠遠地,華池華藏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柳曼槐,這就是他們的世子妃啊,真正可以和主子並肩的女人,值得他們追隨和效忠的女人。如果說此前不懂主子爲何如此迷戀她,在這一刻,他們算是真正懂了。
歐陽英睿外靠在軟椅上,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聽着她一字一句的呼喊,眼眸裡突然就爬上了一絲溼潤。丫頭,叫我如何不愛你?
“陳珂是一名醫者,一直相信,屍身是會說話的,而且,屍身所說的話最真實,因爲他不會撒謊。若是各位兄弟信得過陳珂,陳珂願意和王醫官一道現場查驗雲小公爺的屍身,給當日之事一個公正的結論,給諸位一個毫無隱瞞的真相。不管結果如何,陳珂在這裡以一個醫者的良知發誓,陳珂絕不會有半點假話!”
柳曼槐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她環視了一眼臺下的人,又回身看看雲梨落的親衛,看看歐陽元朗等人,復又望向臺下,大聲地問,“兄弟們,你們意下如何?”
“讓陳醫官驗屍!”
“驗屍!還世子清白!”
“同意驗屍!”
聲浪震天。
“來人!速傳王醫官!速將雲小公爺的屍身送來此處!”歐陽元朗當即下令,幾個身影衝了出去。
隨即,衆人只見頭上黑影一閃,華池華藏擡着一把軟椅穩穩地落到了比武臺上。
“世子,是世子來了!”
“參見世子!”
臺下將士激動地跪地叩拜。
“皇叔,你醒了?”歐陽元朗有些意外,迎上前來。
“世子!”衛雁鳴也走了上來。
“爺還活着!”歐陽英睿勾脣一笑,視線掃過柳曼槐,隨即對華池華藏做了個手勢。
“諸位將士,快快請起!世子昏迷了數日,剛剛甦醒,聽聞軍中發生大事,不顧身子虛弱,趕了過來。世子命在下告訴各位,感謝你們對他的維護,但是,千萬不要被某些人利用。世子是逸王府的世子,是皇族宗室,也是離國江山的守護者,他愛這片土地,忠於皇室,絕不允許有人打着他的旗號內亂!”華池上前一步,聲音裡透着威嚴。
“世子說,當日他救下雲小公爺,正欲後撤,雲小公爺手中猛地滑出一柄短刀,對着他心口刺了過來。世子側身一躲,那淬了毒的刀穿透鎧甲,刺到了他的手臂,沒等世子反應過來,雲小公爺揮刀又刺,而蒙亞圖也從身後逼了上來,情急之際,世子只能一掌將雲小公爺拍開。當時,世子和雲小公爺皆是在敵軍陣前,我方將士看不真切,纔有了誤會。”
華池說到這裡,走到歐陽英睿身旁,單膝下跪,將他衣袖撩起,露出右臂上一處傷痕,“諸位請看,這就是當時雲小公爺手中毒刀刺中世子手臂留下的傷,如今都還有些許青色。若不是陳醫官解毒,世子也無法活過來。”
“原來是這樣。”不少將士恍然大悟。
“你是世子的人,自然幫他說話,誰知道是真是假!”雲梨落的親衛並不相信。
歐陽元朗的眼眸一深,卻沒有開口,這個時候說什麼尚且太早。
衛雁鳴和衛汐雪那日雖在城樓上拿着遠鏡觀望,但當時雲梨落被凌遲的一幕太過悽慘,不忍心看,所以也未看清楚這個情況,無法作證。
“他沒有撒謊。”柳曼槐接過話去,“那日,在下和司空玉澤受厲王殿下所託,潛入落軍大營燒了糧草,回來時正好見到世子與蒙亞圖對戰。在下當時見世子手臂僵硬,舉劍格擋的力氣微弱,便已經懷疑他中了毒,所以纔會違反軍紀,擅自上前迎戰蒙亞圖。”
正說着,王醫官被帶到,雲梨落的屍身也被帶了來。
“參見世子,參見厲王殿下!”王醫官上前參拜。
“王醫官,免禮。”歐陽元朗虛手一扶,“請你來是想爲雲小公爺驗屍。”
“這……”王醫官一愣,看看一旁的柳曼槐,“陳珂在這裡,他比在下醫術好,理應由他來驗。”
“王醫官,此事事關重大,爲了避免別人說陳珂有包庇之嫌,還是你親自來驗。”柳曼槐擺擺手,“這些日子,陳珂從未接觸過雲小公爺屍身,自然也無法做什麼手腳,現在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你驗屍,給各位兄弟一個交待。”
“王醫官,不必推辭,本王也覺得你來驗屍爲好。”歐陽元朗也贊同這樣做。
“那好,在下來驗。”王醫官不再推辭,當衆掀開了蓋在雲梨落身上的白布。
這幾日,歐陽元朗命人將雲梨落的屍身藏在一個地窖裡,並用了大量冰塊保着,所以屍身並未腐壞。
雲梨落當日被蒙亞圖扒光上衣捆在那裡凌遲,他的親衛搶回屍身後,給他穿上了衣衫。此刻,王醫官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褪去他身上的衣衫。衛汐雪轉過身去。
歐陽英睿看了柳曼槐一眼,抿了抿脣角。雖然,他的女人是在幫他洗清嫌疑,可他也不希望她看光別的男人的身子,哪怕那個男人已經是死人,他也不願意。
好在,柳曼槐自己開了口,“王醫官,俗話說死者爲大,爲了查明真相,我們當衆驗屍已是對雲小公爺的一種不敬。所以,能爲他保留的尊嚴還是儘量保留吧。在下覺得,只需查驗其頭部和上肢即可。”
“好,按你的意思。”王醫官只將雲梨落的上身【果露】了出來。
柳曼槐和司空玉澤一人拿了一個火把站在雲梨落屍身旁。歐陽元朗示意雲梨落的兩個護衛也站到近處來觀看。
王醫官先是用銀針插入雲梨落頭部和上肢,銀針並未變色。接着,他拿起銀刀,準備切開雲梨落的腹部。
“且慢!”司空玉澤蹙了蹙眉,阻止了他。
“這是?”王醫官擡頭看着司空玉澤。
“敢問世子和厲王殿下,那日雲小公爺被推出來的時候,可有何不妥?他當時的神情是否有異?”司空玉澤轉向歐陽英睿和歐陽元朗。
歐陽英睿想了想,輕輕搖頭。
“那時他雖然陷身囹圄,可眼裡還是帶着想活下去的渴望。”歐陽元朗仔細回想了一下,也覺得雲梨落當日沒有任何不妥和異常。
“如此說來,雲小公爺是在凌遲的時候被下的毒!”司空玉澤轉回來,“王醫官,請先查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