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閡昏迷一整天,蒲敏也在他牀前守了一整天。
這一天她已經想明白了。他們兩個都是尚不知愛的年紀,彼此之間還缺少很多的瞭解,總以爲爲對方付出了很多,總是做一些自認爲對對方好的事。奈何眼下看來,這樣做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彼此傷害。
所以,現在他們之間需要一次深入的交流。當然,要等黎閡醒來以後。
正想着呢,黎閡就醒來了。他模糊的視線中,只有一個淡藍色的身影,遠遠近近,像極了蒲敏。他想呼喚蒲敏的名字,卻又不敢開口,生怕這不是她。
不論在什麼情況下,他都記得,自己昨天對蒲敏說了殘忍的話,這話讓蒲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吧?
同時,蒲敏也注意到手下的黎閡有微微的動作了,緊張的看過去,可巧就看到黎閡睜眼,似乎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於是蒲敏就想到,黎閡剛剛醒來,興許還未曾反應過來。
因此她緊張的上前抓住黎閡的手問:“黎閡,你可還有哪裡不適?宮中太醫時刻準備着,若你有事,他們即刻便回趕來的。”
黎閡躺在牀上,看到蒲敏一張好看的小臉皺皺巴巴的緊在了一起,不由心疼不已。可又忽然注意到自己尚被緊緊抓着的手。那一刻,心裡美不滋兒的,倒覺得自己醒來的太不夠時候了,說不準一會兒蒲敏還會做一些平日裡不會做的事。
奈何現在已經醒來了,黎閡只好硬着頭皮繼續醒着了。
他假裝沒注意被蒲敏緊抓着的手,“虛弱”的說:“眼下倒不曾有何大礙,只是覺着頭略微有些疼。”
“頭疼?”聽到情況,蒲敏莫名緊張異常,彷彿世界毀滅般着急,“頭哪裡疼?我馬上去傳喚太醫,黎閡你先等一等,一定要堅持!”
黎閡很是開心,畢竟蒲敏這樣緊張自己。不過既然他已沒大礙,就不想着麻煩旁的人了,就拉住她欲奔向門外的身子說:“不必如此緊張,大抵是在牀上躺久了,這纔有些頭痛的。你在這兒坐着陪陪我就好。”
很是緊張黎閡的蒲敏聽到這樣的話,只好順從的坐回牀邊,只是小臉上還有着明顯的擔心。
大病一場的黎閡滿心歡喜與甜蜜的任憑蒲敏下意識抓着自己的手,靜靜開口:“蒲敏,我昨日已對你說了好的出路,可眼下是你自己回來的。”
“是,”說到重要話題,蒲敏臉色也嚴肅起來,“是我自己回來的。黎閡,我覺得我要和你談談,我要知道你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蒲敏忽然的大膽讓黎閡嚇了一跳。面上倒很是平靜的看着她絕美的容顏,緩緩開口:“我心中如何想?那,蒲敏,你覺得我心中是如何想的?”
被反問,蒲敏倒也不慌張,緊張的下意識握了握拳後,忽然發現自己手中正抓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熱乎乎的,手感粗糙卻溫暖。一瞬間意識到那是黎閡的手後,她裝作若無其事的鬆開,彷彿自己從沒抓住過他的手一樣。
黎閡倒也淡定,假裝沒看到蒲敏的動作,繼續從牀上看着天邊的飛鳥,看着路邊的小草。
於是蒲敏強裝鎮定的回答:“我方纔問過管家先生了,他倒是與我說了許多你的事。黎閡,你究竟是怎樣的人,我也曉得一些了。你覺得……我會覺得你是如何想的?”
這一番繞口令般的話,並未將黎閡繞暈,他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沉默片刻後才說:“我知道你是如何覺得的,也知道管家是如何覺得的。只是,你真的確信你們的覺得就是我心中的想法嗎?”
這一次,蒲敏聽得明白,卻不想回答。
這樣隱晦的話,不就是在說,她想錯了?
一時間,蒲敏愣在那裡,不知所言。
不過好在,進門之前,她已做了完全的心理準備,這纔沒有太過事態。沉默了許久後,說:“黎閡,不要再玩文字遊戲了行嗎?我確實不敢確信你是如何想的,在我們兩個之間,我唯一能確定的只是……只是,只是我的想法。所以我纔回來,因爲我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麼?”
躺在牀上的黎閡微微動容,看着低垂着眼瞼,默默傾訴着的蒲敏,不說話。
蒲敏也不管黎閡開不開口了,只一味的說着:“我知道,我先回來,我不想嫁給什麼秦將軍趙將軍,我知道我究竟想嫁給誰。我覺得,人生短短數十載,是在不應該因一次賭氣,或是一些所謂不得已的原因,而放棄幸福。黎閡,我不過是個平凡人,我只想要我的幸福。而我的幸福,並不在別人那裡。”
說到這裡,她注視着黎閡的雙眼。雖說話語間意思並非十分明顯,可是這一眼,真可謂是望穿秋水,暗含秋波了。
黎閡自然是曉得蒲敏的意思了,作爲一個女兒家,將話說道這個份上,也看得出她心中那份渴望有多麼強烈了。
黎閡感覺,自己也說話了,不然一直沉默着,只怕她一會兒惱羞成怒就跑了。今次自己既然認定了她,便不會再放手了。既然如此,讓她多瞭解自己一些也是無所謂的了。
黎閡笑了笑,開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幸福在哪裡。”
聽到這樣不知所云的回答,蒲敏愣了愣。這樣說,很曖昧,卻又意義不明。他不會再將自己推給另一個什麼將軍的吧?
“其實,我本是不願與你扯上關係的。因爲我自小就在皇宮中長大,尤其是冷宮中的人情冷暖,自小就認識到了。且現在正是朝局混亂的時候,若我與你有過多的牽扯,難免會有人在此大做文章,到時候不僅是我,你也會陷入無窮無盡的危險之中。可是,蒲敏……你那麼好,就像冬日的陽光一樣。在冷宮那樣終年如冬的地方,我住了太久太久,久到再也不願感受那樣的寒冷了。你是一束光,在我的生活裡,這樣的你,叫我如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