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廢棄的府邸。
淡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訴說着這所宅邸曾經的的輝煌。這裡是吳家,青龍鎮的吳家。昔日的明堂錦塌,成了狐狸黃鼠的安樂窩......
外面雖然燥熱幹亮,屋內卻是陰森幽暗。隨處可見的無名符文,透着血腥和暴戾、不安......
一個老人,就靜靜地端坐在那裡,面色慘白,彷彿已經死去......他的前面放着一個綠色的碗,一把黑色的刀。隱約可見上面有暗黑的符文繚繞。
“你們殺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們用血來償還,用你們整個石家人的血......”
乾澀幽傷的聲音就如來自地獄的陰風,老人從地上拿起黑色的小刀,開始慢慢地用刀割自己身上的肉。老人雖然閉着眼,手卻很穩。一刀接着一刀,刀口宛如雕花......
老人把手伸進碗裡。血,黑紅的血從刀口處一齊涌出,然後很有秩序地流進慘綠的碗中。一股青煙從碗中升起。晦澀難言的符咒,伴隨着青煙迴盪在暗室。暗中無數符文詭異閃爍,老人緊閉的雙眸驟然睜開,卻看到兩個沒有眼珠的黑洞......
“你的血奴,呼喚最尊貴的主人!”
......
三牛鐵匠鋪。
坐落在青龍鎮的鐵鋪一條街。天雖然有些涼了,龐三牛還是袒胸露乳地坐在青石臺階上。他身體很壯實,心情卻很不爽。遠處傳來的打鐵聲,叮叮噹噹,雖然枯燥,聽在他的耳中不亞於晶石交響曲。
龐三牛腹誹着屋中的老頑固。他的鐵匠鋪沒有生意,並不是手藝不好,而是老頑固的規矩。
一天只能做三件鐵器,而且每一件的價錢都是高的離譜!
一輛牛車緩緩停下。石曉懷從牛車上跳了下來。他走上前問道:“請問這裡是三牛鐵匠鋪嗎?”龐三牛懶洋洋地舉手向頭頂指指,“三牛鐵匠鋪”五個蹩腳的字斜斜地掛在秋風中。龐三牛都懶得起身,這樣的客人他見多了,每一個都是慕名而來,碰壁而回。看對方穿的寒酸,怎麼會捨得出大價錢做一把鐵器。
他又伸手指指門邊的價格表,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寫着以重量計價,一兩鐵一快下等晶石。寥寥數字,卻霸氣側漏。
石曉懷轉頭笑道:“爹、娘,到了。”
牛車上的石應城夫妻慢慢下來,一邊往裡走,石應城呵呵笑道:“幾十年了,都沒有變化,咳咳......”
“喂,你們找誰?”龐三牛從地上爬起,他好生奇怪,這幾個人竟然連價格都不看就往裡走,
“打鐵的,老朋友看你來了,怎麼還不出來?咳咳......”
朋友?新鮮,那老頑固什麼時候有過朋友?......龐三牛走過去拉石曉懷的肩膀,他微微一愣,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跟着對方向裡走去。他的腳在地上搽出兩道深痕......
“好了,別丟人現眼了,下盤不穩,這麼多年的功夫都練到屁股上去了。”
一個又黑又瘦的老人從屋中走了出來,他走的很慢,石曉懷卻彷彿看到一棵移動的老樹。他有一種感覺,恐怕就是天塌下來,眼前這老人都能頂住。
“呵呵,你這病秧子終於還是回來了。我老人家以爲你要死在那裡了。昔日的天之驕子回來了,恐怕石家要熱鬧一陣子了。呵呵......"
老人說話很不客氣,石應城臉上掛着笑,是那種很溫暖的笑意。
“又要麻煩你了,老鐵”
“呸呸呸,什麼狗屁話?再說我可要翻臉了。”
老鐵眉眼間一片黑,是那種朦朧的黑,是在鐵爐邊日積月累歲月的留痕。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很是混沌。但是當他的目光掃過石曉懷的時候,後者卻感到自己從裡到外沒有一絲遮掩.......
老鐵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呵呵笑道:“這就是那個小壞蛋?”
“見過前輩。”
“呸呸,什麼前輩後輩,臭小子叫我老鐵便是。”老鐵的目光久久停在石曉懷身上,忽然笑起來:“不錯,不錯,還有我老鐵五眼看不透的人。凝氣六重而已,根骨嗎,真是奇怪......”他轉頭看着石應城笑道:“病秧子,看來你小子想鹹魚翻身吧。恐怕是爲了十年大比吧?嗯,今年恐怕非同尋常,石家年輕一輩兒,可是有幾個不錯的喲!......”
石應城心中一凜,能夠被老鐵說“不錯”,那便是真的不錯了。
“這小子非要回來見識見識......敗了,就敗了。”
老鐵大笑,病秧子竟然學會謙虛了,真是新鮮!哈哈......
“老鐵,你怎麼這麼高興呀?”
一個明媚的小姑娘出現在遠處,蹦跳着走來。黑亮的馬尾在身後晃盪,宛如秋風中的鞦韆。空中有淡淡的清香。
石曉懷轉頭看去,目光定住。遠處走來的小姑娘,在眼簾中越來越是清晰。十五六歲的年紀,瓜子臉,鳳眼修長,五官記憶點極佳......用眉目如畫來形容,似乎仍有不足。
小女孩兒穿一身湖綠的衣裙,雖然不名貴,穿在小女孩高挑的身上卻有如霓裳。籠着輕暖的陽光,小女孩兒便如一位從畫中走出的仙子......
“壞了,這臭丫頭又來搶劫了。”老鐵哭着臉,囑咐道,“牛兒,快點把那盒上好的碧螺春藏起來。等會兒,打死也不能說出......”
龐三牛以十分之一秒的速度向屋內衝去......
“哼,真是小氣!”
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那仙女般的小女孩兒已經衝了過來。老鐵轉身,一剎那,苦主一樣的臉上綻開了老菊花一樣的笑容......
“逍遙丫頭,你來了。我......我不是小氣,只是......”
面對着小姑娘,這個老頭兒竟然口吃起來。石曉懷三人好像看着一幕精彩的喜劇。老頭一定是最佳演員......
“哦,這是?”
老鐵猛然間有了救星,慌亂說道:“我來給你介紹,這都是你石家宗族的人。”他又指着小姑娘道:“這是李逍遙,也是你石家宗族的人。”
李逍遙的充滿靈氣的臉上從石應城到石曉懷,又從石曉懷挪到石應城,忽然道:“石叔叔!”她小鳥兒一樣衝到了石應城的面前,臉上滿是喜悅。
“你是,逍遙?!咳咳......”石應城終於想起那個可愛美麗的小姑娘,臉上也激動起來,當初他走的時候,對方纔牙牙學語,沒想到眨眼間,當初的小丫頭出落成了大姑娘......
原來這李逍遙是寄養在石家的小姑娘,一直在石家長大。深得石應城的喜愛,當年他甚至有帶着這個小姑娘一起走的心思......
“石叔叔,你終於回來了,可想死我了。早聽說你回來參加十年大比,我每天都到城門去等你們......咦,你的病還沒好呀......”
許多的話語,從小姑娘的櫻脣中流水一樣出來。石應城臉上帶着暖暖的微笑。李逍遙又撲入石母的懷中......
這時候,特特特的馬蹄聲忽然如鼓點一樣驟起。青石板上,傳來微微的顫抖。街巷的盡頭,一輛黑色馬車疾馳而來,拉車的是一匹火紅良駒。斗大的馬蹄翻起落下,踩着奇特的韻律。來不及躲避的行人,被推了開去。等他們回過神來,身體已經如騰雲駕霧般離開了原地,身體卻毫髮無損......
“籲。”
黑色馬車驟然停住,火龍馬四蹄便如釘子一樣,踩着青石板上,不動毫分。
石曉懷忽然感到氣氛有些詭異,他回過身去,卻見父親清瘦的臉上緊緊繃起,額頭上青筋暴起,眼角間似乎有晶亮的東西晃動......
石應城有些不穩地慢慢走去,雙腿一曲,就跪倒在塵埃之中。臉上分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半晌無聲。
一聲幽幽的話語,終於從黑色馬車中傳出:“即使回來了,也不肯回去看看?”
聲音低沉,有難言的控制力,讓石小壞忍不住想要知道馬車中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石應城漸漸收攏情緒,高聲道:“我這趟回來,是參加十年大比。到時候,我自然會去的。咳咳......”
火龍馬打着響鼻,空氣寂靜地可怕。老鐵等人似乎也面色凝重起來。他們都知道黑色馬車中是何等人物。有着怎樣的權勢......
笑聲從黑色馬車中傳出,黑色的窗紗,以及臨街的窗戶都發出嘩嘩的聲響。石曉懷感到一種難言的壓力,讓他感到胸悶噁心。石應城面色蒼白,嘴脣緊緊抿着,倔強地昂着頭。
笑聲戛然而止,馬車中的聲音蒼涼的很。“還是那樣的驕傲,不愧是我石九重的兒子。好,好......"
“孩子,你過來。”
對方雖然沒有點名,石曉懷卻知道對方說的是自己。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一道氣流結成的繩子纏繞在他的經脈之上,他心中一驚,不過少頃,放棄了躲避。因爲對方並沒有惡意。
火龍馬的尾巴微微晃動。時間慢慢過去......
“凝氣六重,氣勢雄渾,元力充沛.......嗯”
馬車中的聲音無驚無喜。半晌,氣流散去。話語傳出,“孩子,你能夠修煉了。真是可喜可賀。不過.......”對方沉吟一下,緩緩道:“歷練一下也算好......”不知道馬車中的人如果知道石曉懷在六個月內,從不會一點武功的凡人,修煉到了凝氣六重,會作何感想,還會不會說這樣的話?
“孩子,好自爲之。”
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傳出,一道青光閃過,石曉懷手中已經多了一件東西,觸手溫涼......
火龍駒長嘶一聲,如一道火光燒向遠方,瞬息不見。石曉懷低頭,手中之物乃是一道玉簡,上面紋刻着三個簪花的小字:御氣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