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心話音才落，就見破廟門前掛着的兩盞紅燈籠瞬間熄滅，迎面吹來一陣冷風。
“誰在那兒裝神弄鬼的？”禪心到底是丫鬟出身，並不怕這個，只微微愣了愣就反應了過來，厲聲喝道。
趙雙姝眸子裡閃過絲絲笑意，輕輕地拉開她，朝破廟說道，“晚輩知道，燕前輩就住在裡頭，不過是不願出來一見罷了。”
“既然知道我不願見你，你又爲何還不走？”她才說完，破廟裡邊就傳出來一道男子的聲音，聽着頗有些娘裡娘氣。
是燕妙手無疑了。
趙雙姝前世雖沒有見過燕妙手，但趙雙嬌見過，還和她說過燕妙手的長相和聲音，直把燕妙手給誇上了天。
後來四皇子繼位，原是想封燕妙手爲太醫，將其留在宮中，卻被燕妙手斷然拒絕，並聲稱再不會替皇室之人看診。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從宮人嘴裡得知，燕妙手的聲音頗有幾分女氣。
和她眼下聽到的聲音相比，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
“燕前輩說這話，晚輩就少不得要辯駁一二了，”趙雙姝眉眼裡帶着濃濃笑意，緩緩說道，“這處山林並非是燕前輩的地方，幾十年來也沒聽誰說過是自己的，既然如此，燕前輩能來，我又爲何就不能來了？”
“……”破廟裡的燕妙手老臉一紅，頗有些窘迫，哼哼了聲，“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禪心聽不得別人這樣說自家姑娘，當即就反擊回去，“我家姑娘說的原也是事實，燕前輩不喜歡聽不聽便是了，何必這般說人？”
牙尖嘴利這樣的詞兒，對姑娘的名聲可不大好。
禪心心裡頗有些不舒服，虧得她們姑娘趁夜來這兒請他，可他倒是仗着自己年長，就出言說她們姑娘，也實在不值得！
“禪心……”趙雙姝從來不知道，禪心還有這樣衝動的一面，連忙去拉她。
禪心也並不是個真的衝動之人，不過是見不慣燕妙手行徑罷了，說了一句之後倒是沒再開口，站一邊去了。
趙雙姝正想着再求一求呢，破廟的門就從裡面打開了，一陣勁風撲面而來。
“你這不討喜的丫頭，我又沒說你，怎麼你還着急上火起來了？”燕妙手倏地一下就到了二人跟前，鬍子氣得翹了翹。
因着今夜沒有月光，外頭的兩盞紅燈籠又被他熄滅，趙雙姝便看不大清楚他的相貌，只隱約瞧出個輪廓來。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勉強算是個中等吧。
可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突出點的老者，卻有一手好醫術，別說是病入膏肓的，就是剛斷氣不久的，他也有辦法救回來。
這是外人傳他時說的，趙雙姝並未全信，也不能全不信，總之，這就是一個醫術精湛、脾氣古怪的老頭兒罷了。
“燕前輩不是說不會見我嗎？”見到了燕妙手，趙雙姝反倒沒那麼着急了，還有閒心逗起燕妙手來。
燕妙手雖說醫術精湛，但畢竟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和鑽研醫術上，許多事還不如她們兩個。
一聽到她這樣說自己，老臉瞬間就紅了個徹底，氣得跳腳，“你這小丫頭，我又不是爲了見你纔出來的，還不是你身邊的這個丫頭，都是她要氣我，她要是不氣我，我纔不會出來呢！”
“……”禪心到底不是禪意那樣遇事就毛毛躁躁的，方纔不過是情急之下說出來的而已，這會兒倒是怎麼也說不出了。
反倒是趙雙姝，聽了燕妙手說的，非但沒有半分惱色，反而抿嘴笑道，“是是是，燕前輩素來就是個心疼晚輩的，明明是不想讓晚輩在外邊吹冷風，偏偏要口是心非，晚輩自然是明白的，也不會拆穿了前輩的一片心。”
論口才，燕妙手哪裡是她的對手，當即就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眼睛睜大，瞪了她半天。
“你，你這個小丫頭，我，我，我不和你說了！”反應過來後，燕妙手氣急敗壞地說道，臉色通紅，活脫脫一個老頑童模樣。
趙雙姝忽然覺得，這個燕妙手也並沒有傳言中的那樣高冷，分明就是個一點就炸的暴脾氣啊！
當然，還是個口才不大好的。
“好好好，燕前輩不想和在外面說，那咱們就到裡面去說，畢竟這外邊冷得很，燕前輩心疼晚輩的一片心意，晚輩領了就是。”趙雙姝眉眼裡俱是笑意，領着禪心就擡腳往裡走。
“……”燕妙手就瞪大了雙眼，看着她二人進了破廟，忘了阻攔。
等他想起來後，她二人都已經進了破廟，再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這兩個小丫頭，實在是可惡得很！
燕妙手氣得牙癢癢，可又好像並不是那麼生氣，反而還有些……挺高興的？
世人只知道他醫術好，卻不知道他畢生未娶，膝下無兒無女，走哪兒都是孤身一人。
如今這兩個小丫頭忽然闖入，倒是令他這兒多了絲生氣。
燕妙手嘴角微微往上翹了翹，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擡腳跟着進了屋。
……
這處破廟外邊看着破舊不堪，可裡頭瞧着還行，最起碼還是能住人的。
“燕前輩醫術這樣好，怎的就喜歡住在這兒？”趙雙姝微微笑笑，隨口問了句。
都說燕妙手脾氣古怪，要想請得他出面醫治楊太妃，必然不能逼得太緊了。
她並未着急開口相求，這倒是讓燕妙手對她改觀了不少，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你這小丫頭，沒經歷過多少事，這世道你以爲是那麼好混的啊？”
他醫術是精湛，很多人來請他都被他拒絕了，可這不代表他就很富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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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爲了躲避那些人的追蹤，他每個月都要換個地方，這一來二去的，得來的銀子自然很快就用完了。
銀子用完了，他就得出去替人治病，可偏偏他師父曾說過，非有緣人他不能去醫治，否則就是欺師滅祖，要被其他師兄弟追殺的。
這大半生以來，燕妙手都遵守着師父叮囑的，從未違背過。
可就是因爲他太遵守了，他這輩子遇到的有緣人也才十個不到。
這樣一來，他的銀子就總是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