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份考卷收好之後,書院的夫子們自今夜起便要熬夜批閱。
先是將這些考卷分批裝訂好,擋住考卷上的名姓,然後分給與課程相對應的夫子。
每一份考卷皆要認真批閱,被評爲甲等的才能送到班山長手中。
班山長批閱過後,會挑出三十二份考卷,一併送進宮中,最後定奪出前十六名的人,則是謝皇后。
這十六名學生皆是從幾千名考生裡頭,由謝皇后親自挑選出來的,往後進了書院,便就是謝皇后與班山長的學生。
往年都是由班山長和謝皇后各帶八名學生,可今年謝皇后實在是宮中庶務繁忙,連監考都抽不開身,更何況帶學生?
是以今年汀蘭書院一早就已說過,挑選出來的十六名學生,將會盡數歸入班山長名下,成爲班山長的學生。
……
“咚、咚、咚!”
入學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汀蘭書院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衆考生在書院裡頭坐了整整一天,出來時已是滿臉疲憊,全然不復世家貴女的高傲姿態。
因着考生人數實在太多,每到汀蘭書院入學考試這一日,謝皇后便會和孝昭帝要來御林軍鎮守,看着考生們一個個地有序離開。
書院門前擠滿了前來接自己女兒的婦人,個個伸長了脖子,顧不得往日的貴婦人儀態,閒暇之餘又互相說起自己女兒。
“我如今也就只盼着,她能把考卷填寫完,考不考得上,那都是不打緊的!”
“可不是嗎?要說這汀蘭書院着實是嚴格,最後收的學生更是少得可憐,咱們也就是湊個熱鬧罷了。”
“那可未必,我家女兒從小就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通,想來是一定能考上的!”
“嘁,現在說這個還爲時過早吧?要是三日後結果出來,你家女兒並未入榜,豈不是丟人?”
“就是這樣說,如今的人是越發自視甚高了。”
這其中的虛僞及傲慢,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做吃飽了撐的。
……
原本裴姨娘身爲侍妾,像這樣的日子是不應該拋頭露面的,可她在伯府頗爲吃得開,特意跟了辛氏的馬車一道過來。
趙雙婉今日也來報考了汀蘭書院。
“怎的過了這麼久,還沒出來?”裴姨娘遲遲沒見到二人,急得是團團轉。
辛氏就皺了眉,一臉的不耐煩,可心底同樣是不安居多,說了句,“這兒可不是伯府,你便就是平日裡再得母親歡心,這個時候也給我收斂點!”
辛氏並非是周氏,周氏掌管着忠勇伯府的中饋權,平日裡少不得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便有些傾斜,至少明面上得是持平的。
若是周氏遇上裴姨娘,必定不會像辛氏這樣說的直白。
裴姨娘被訓斥了,又拿出了她在伯府的那一套,面上委屈得不行,眼瞧着就要落下淚來。
“哭哭啼啼的,以爲這兒是什麼地方,人人都要讓着你不成?”辛氏心裡擔心着女兒,一見裴姨娘做出這番姿態,登時就來了火氣。
“我……”裴姨娘張了張嘴,對着平日裡寡言少語的辛氏,竟是不敢再哭了。
抽抽搭搭了幾下,裴姨娘就收起了眼淚,低聲嘀咕了句,“等我家姐兒考入了汀蘭書院,日後成了班山長的弟子,有你哭着來求我的時候!”
她說得格外小聲,四周又擠滿了人,嘈雜得很,是以辛氏並未聽到她說的。
又過了會兒,總算是見到了趙家姐妹三人。
辛氏還未跑過去,裴姨娘就已先她一步跑了過去,張口就道,“姝姐兒,此次考試考得如何?可有把握?”
在外人看來,裴姨娘這是在歡心趙雙姝,希望她能考入。
事實也確實是希望她能考入,不過是替趙雙嬌考入而已。
趙雙姝不欲與她多說,淡淡地說了句,“九成吧。”
要從幾千名考生裡頭脫穎而出,然後成爲那十六個之一,說來也並非是多容易的事。
“九成?”裴姨娘頗有些不滿,又怕她把事情抖露出去,便訕訕地笑了笑,道,“九成,九成也是極好了的。”
有九成希望,那就說明這個死丫頭是能考上的。
裴姨娘在心裡暗暗地想着,等回去後她定要再三叮囑一下這丫頭,免得她回頭跑去寧國公主那兒告狀。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趙雙嬌,忽然開口,“大姐姐如今可是越發有能耐了。”
裴姨娘一聽,登時就懵圈了,不顧形象地抓着趙雙姝的肩膀,問道,“姝姐兒,嬌姐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又回頭去看女兒的臉色,竟是一臉陰鬱,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裴姨娘心裡那股不想的預感再次浮現,難道說……
這個死丫頭竟然敢不和嬌姐兒互填名姓?
“姝姐兒,你倒是說話啊!”裴姨娘急得鬢角都冒出了細汗,面上滿是焦急之色。
呵,這個時候才知道着急?
晚了!
趙雙姝頗爲愉悅地看了眼趙雙嬌,又看向裴姨娘,淡然張口,“也不是多大的事,姨娘如何這般着急?”
不是多大的事,那倒是說是什麼事啊!
裴姨娘在心裡怒吼一聲,面上卻又半點都不敢表露出來,生怕被辛氏瞧出端倪來。
事實上,早在裴姨娘這般神色的時候,辛氏母女就已產生了疑惑。
這裴姨娘今日究竟是怎麼了,未免有些太過注重了吧!
辛氏母女互相望了眼,彼此眼裡皆是不解和狐疑。
“裴姨娘不必替大姐姐擔憂,大姐姐今日可是第一個交卷呢!”趙雙嬌眸子裡充斥着熊熊怒火,可此處還在書院門前,又不敢叫人知道。
聽着女兒這般陰陽怪氣地說話,裴姨娘哪裡還猜不出發生了什麼,當即就變了臉色。
裴姨娘怒目瞪向趙雙姝,壓低了聲音,“姝姐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已經答應好了的嗎?
這個死丫頭竟敢臨時反悔!
怎麼辦,如今四年一度的考試已經結束,難道她的嬌姐兒還要再等一個四年不成?
“姨娘在說什麼,女兒怎麼聽不大懂。”趙雙姝面上一派鬆快之意,悠悠地開口。
裴姨娘忍了又忍,趕緊深呼吸幾口氣,生怕被她給氣死。
“反倒是姨娘,聽到女兒有把握考上,竟是不見半點喜色。”正當裴姨娘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之際,趙雙姝徒然冷了聲音。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可幾人此時正是在人羣最前面,此話一出,頓時惹來了所有人的異樣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