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雙姝脣畔扯出一絲譏笑，剛漫上脣角，又被她不動聲色斂去。
顧姨娘落水並非是她推的，當時她雖然和顧姨娘起了爭執，但她和顧姨娘隔了一段距離。
害得顧姨娘落水的，正是顧姨娘自己，可出這個計謀的，卻是裴姨娘。
顧姨娘原是她生母房裡的侍女，如今懷了身孕，自是不同，哪裡會真的肯讓自己動了胎氣？
一旦生下子嗣，往後在大房便等於站住了腳，比誰都更在意。
可惜，顧姨娘能夠收買得了普通大夫，卻收買不了江老太醫。
待會兒，江老太醫一把脈，真假自然就知道了。
“姨娘臉色怎麼這般難看？”趙雙姝斂去眉間笑意，關切問了句。
裴姨娘此刻正心煩着呢，那顧姨娘並非是真的動了胎氣，倘若這事被江老太醫發現，老夫人那裡必然是要動怒的。
她如今擔心的，是顧姨娘會把她這個出謀劃策的人供出。
裴姨娘心裡頭煩亂，自然沒功夫搭理趙雙姝，擺了擺手，不耐地說了句，“我沒有事，你既請了江老太醫，便趕緊過去吧！”
趙雙姝被罰跪三天，原是應該即刻回去跪的，不過這個不着急。
江老太醫身爲前院正，醫術高明自不必說，可他脾氣更暴躁，這廂巴巴兒地把人請來診治，要是被發現根本沒病，江老太醫必定甩袖走人。
不願錯過好戲，趙雙姝很乖順地應下，“姨娘與女兒一道吧。”
裴姨娘哪裡願意這個時候過去觸黴頭，正打算開口攆她，又想起過幾日書院招募學生的事，硬生生地點了頭，“也好，走吧！”
母女二人各懷心事，慢吞吞地走着，可二人還沒走到呢，江老太醫就已經怒氣衝衝地出來了。
“……”裴姨娘到底只是個普通人，被他這一臉的怒氣嚇到。
趙雙姝湊近了她，丹脣輕啓，“姨娘，江老太醫既然走了，那咱們就還是快些進去吧？”
不用猜也知道，顧姨娘一事必定是被發現了的，裴姨娘哪裡還敢跟進去。
“我，我……”裴姨娘臉色很不好，遮遮掩掩地道，“姝姐兒，我想起院子裡還有些事沒處理，這便就不陪着你去了。”
說完，還沒等她回答，裴姨娘就連忙轉身走了。
趙雙姝眸底浮現極淺笑意，躲得了初一，可躲不了十五。
……
沒了礙眼的人跟着，趙雙姝走得就更磨蹭了，她到的時候，老夫人已是一臉陰沉地出來了。
趙雙姝快步上前，滿臉的擔憂，“祖母，方纔我瞧江老太醫一臉怒氣走了，可是顧姨娘及其腹中胎兒……”
她話並未說完，但話裡的擔憂卻表露了出來。
老夫人心情並不好，可見到她這般擔憂，到底還是說了，“她好得很！”
縱然語氣早已歸於平靜，可趙雙姝還是聽出了濃濃的憤怒。
她沒急着開口，老夫人便朝她望了眼，吩咐了禪心一句，“扶大姑娘回梧桐居歇息吧。”
說完就沒再看她，扶着蓮香的手走遠了。
直到老夫人都徹底走遠了，禪心面上還一副傻傻呆呆的，瞅了瞅趙雙姝，驚訝道，“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姑娘跪了？”
當然不用了。
不但不用罰跪了，還令裴姨娘在老夫人心裡落下了隔閡。
老夫人活了這麼久，後宅的陰私見過不少，一想就明白了。
那邊，禪意從院子裡小跑着出來，笑得可謂是合不攏嘴，痛快道，“姑娘，這回可不敢再有人說咱們了！”
趙雙姝彎脣一笑，心情頗爲愉悅，但並未作答。
“怎麼回事，我都快糊塗了！”禪心還沒繞過來，懵裡懵懂的。
禪意眉眼裡俱是痛快笑意，與她說道，“方纔你是沒瞧見，江老太醫進去後要爲顧姨娘把脈，可那顧姨娘死活不肯，這原就已經惹得老夫人不快，最後江老太醫替她把了脈，說之前府裡請的那些大夫都是江湖騙子，顧姨娘脈象好着呢！”
“還說讓顧姨娘別再胡亂吃藥，免得原本沒事，還給吃出個好歹來。”
“老夫人聽了這一席話，當時臉色就拉了下來，哪裡還有不清楚的？”
然後，江老太醫忍着怒氣開了張安胎的方子，開完就走了。
禪意跟倒豆子似的說着，又道，“要不是念在顧姨娘腹中胎兒的份兒上，老夫人只怕是要罰她的，可惜了姑娘還跪了那麼久！”
這原就是前世知道的事，趙雙姝聽後並沒多大感覺。
可禪心卻是真心替她高興，雙手合十，“謝天謝地，沒事就好！”
趙雙姝瞟了眼兩個丫鬟，見二人這般開心，嘴角不覺上揚。
想她前世到底是有多蠢，但凡她前世多長個心眼，就不至於被設計到那個地步。
這世她不過是沒去碰那個食盒，不過是把江老太醫請來，一切就已是截然不同。
“走吧，回梧桐居。”
趙雙姝溫和了聲音，擡腳走在前頭，腦子裡卻在想着接下去會發生的事。
……
顧姨娘一事，很快就傳遍了伯府，被老夫人責令好好養胎，不許再出院子半步。
還有裴姨娘，也在晚邊用膳時分，前往德安堂請安時吃了閉門羹。
這可是裴姨娘入府以來，老夫人頭一回不願見到她。
不管衆人如何猜測，這都和趙雙姝無關，此刻正悠哉地用膳。
“算算時間，差不多也就是這兩日了。”趙雙姝攪動着黍米粥，喃喃道。
禪心耳朵尖，便問了句，“姑娘可是在算着什麼日子？”
趙雙姝淡淡搖頭，舀了口粥送進嘴裡，嚥下後才道，“沒有，你到二門外候着，人也該來了。”
人？哪個人？
禪心一臉茫然，但也沒再多問，點了點頭，擡腳就走了。
很快，禪心又回來了。
“姑娘，裴姨娘過來了。”
禪心在她耳邊小聲稟報。
話音未落，裴姨娘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趙雙姝眼前，喊了聲，“姝姐兒！”
裴姨娘出入梧桐居，從來無需通傳。
以後得先改了這規矩。
趙雙姝並未起身相迎，只擡了擡眼皮子，問道，“姨娘怎麼這個時候過來梧桐居？”
態度不冷不熱，較之先前卻是變了不少。
滿腹心事的裴姨娘，並未察覺到她的冷淡，美目含着悽苦，“姝姐兒，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
趙雙姝目光忽然冷了下來，朝禪心禪意掃了眼，兩個小丫鬟立刻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