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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他們都瘋了。”我不可思議地望着那些與敵人搏殺在一起的志願軍們,這樣的情景雖然在電視、電影裡看到過不止一次,甚至多得都可以用麻木來形容,但是當自己真真切切地站在這裡,真實地看着戰友們的鮮血,感受着他們的英雄氣慨時,內心的震憾卻是難以形容的。
他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嗎?但我分明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和不捨;他們珍惜自己的生命嗎?但爲什麼又會這樣毫不猶豫地捨棄自己的生命……來自現代的我、來自那和平年代的我實在無法理解他們的這種舉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英雄氣慨很快就感染了我,我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兩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中的M1步槍。
121高地後是一片更爲陡峭的山坡,這片山坡同時處於志願軍163高地的火力覆蓋之下,所以敵人基本上不會選這片山坡進攻,不過這時163高地的志願軍也已經打光了他們所有的子彈,無法再爲我所在的121高地提供掩護,這就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一個連隊的僞軍在一名上尉的帶領下,悄悄地朝高地爬去,只要他們爬上了高地,就可以佔領志願軍的陣地,就可以居高臨下地射擊那些正衝出陣地與僞軍展開肉搏戰的志願軍。到了那時,他們就可以很輕鬆地結束戰鬥。
但是當第一名僞軍帶着勝利的喜悅、帶着立功的心切爬上了高地時,卻發現一名槍手在夕陽中迎風而立。他的眼神很冷,他的血很冷,他的槍更冷……(“唉喲……”我不禁哀叫一聲,擺出這一副寂寞高手的造型實在是太辛苦了,這不,閃着腰了。)
“砰!”的一聲,我對着那名爬上來的敵人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看着他的鮮血在頭盔內飛浸,然後腦袋一歪就朝山下滾去。
其它的敵人被這一槍嚇了一跳,趕忙縮回了腦袋。趁這機會我趴倒在地上,往前爬了幾步就來到了一個石縫前,小心翼翼地把槍口伸了出去。
從這裡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躲藏在山坡下的敵人,看着他們慌亂的動作,看着他們驚慌失措的眼神,感受着他們內心的恐懼。但是我卻沒有開槍,因爲包括槍膛內的四發子彈,我總共才只有12發子彈。就算是一槍一個,我也不可能將這一百多人阻擋在山下。而一旦讓他們上了山,那麼在半山正與敵人肉搏的戰友們就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有時看不見的敵人要比看得見的敵人可怕得多,現在的我就是他們那看不見的敵人。因爲他們看不見我,所以他們在心裡會極盡所能把我想像得有多恐怖、多厲害、多威猛……而一旦我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就會“切”的一聲——不過就是長得帥點而已!
“砰!”一名僞軍壯着膽子端着槍朝山頭摸來,但他還沒走幾步,一發子彈就毫不容情地打中了他的眉心。
“知道啥叫槍打出頭鳥嗎?”我透過準星看了看山坡下那名倒在血泊中的僞軍,嘴裡小聲地嘟囔着:“希望你到閻王爺那報道的時侯,別再這麼愛出風頭。”
兩名僞軍互相打了個眼色,把手伸向掛在胸前的手雷,我沒有阻止他們,而是靜靜地看着,靜靜地看着,看着他們把手雷握在手中,喘了幾口粗氣,然後互相點了下頭,拉開保險就要往山上投……
這時槍聲響了,那兩名僞軍應聲而倒,他們手中的香瓜型手雷掉在地上往下滾了一會兒,就隨着兩聲巨響在僞軍羣中炸了開來,只炸得那些僞軍一片哀號,其中一個被炸斷左臂的更是發出了殺豬一般的號叫。
我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從子彈袋裡取出最後一個彈夾,在石頭上敲了敲,把它壓進了槍膛。美國佬製作的武器都很精密,M1步槍也不例外。但在這時代,精密的武器都容易卡殼。這M1步槍也不例外,那彈夾中的八顆子彈如果稍有不平整就會打不出去,所以美國人在使用M1時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在裝上彈夾之前會把彈夾放在在鋼盔上敲一敲。
還好剛纔槍膛內有兩發子彈,不然那兩名僞軍同時丟手雷就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我在心裡暗道了一聲僥倖,又端起了步槍,緊緊地盯着那些僞軍的一舉一動。
M1各方面的性能都好,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能中途續彈。一個彈夾壓進去之後,除非那八顆子彈打完否則不能再往裡面壓子彈,也不能把彈夾退出來。這個缺點在二戰時就給美軍造成很大的麻煩,因爲如果槍膛裡只有一顆子彈,而這時又接到衝鋒的命令的話,那你就要自求多福了。
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把槍膛裡的那一顆子彈打掉,但是這樣又會不可避免的暴露目標和戰略意圖。因爲敵人一聽到打空槍,就知道你要衝鋒了。
“上啊,上……他沒子彈了!給我衝上去!”
聽到了聲音我才發現,一塊半米多高的石頭後正躲藏着一名軍官,或許是這個連隊的連長吧,不……南朝鮮軍是按美軍的尉官制度編制,應該稱作上尉什麼的。我不是當兵的,還真搞不懂這些複雜的軍銜,反正是一個當官的就錯不了。此時他正揮舞着手裡的美1911式手槍,拳打腳踢地把身邊的僞軍推出了掩蔽!
我皺了皺眉頭,暗道一聲這軍官倒還有點厲害,只喊了一聲“他沒子彈了”就壯起了部下的膽。雖說是句騙人的話,但還是成功地組織起了一次進攻。只見呼啦一聲就有十餘名僞軍站起身貓着腰朝山上摸來,趴在後面的僞軍見狀也蠢蠢欲動,大有一涌而上之勢。而我的槍膛裡,卻只有八發子彈……
“砰砰砰……”我毫不猶豫地射出了七發子彈,彈無虛發,七名敵人應聲而倒,其餘的敵人再次趴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動彈半分。
“嘿嘿……”不出我所料,我在心裡奸笑了一聲,如果我剛纔稍有遲疑的話,或者爲了節省子彈而不敢開槍的話,那就正好應了那名軍官的話,就正好告訴他們一件事實——我沒子彈了。但此時我卻像是擁有一箱子彈的富翁一樣,隨手就把七發子彈丟了出去,反倒把他們給嚇住了。
“還有一發子彈!”我把準星慢慢的轉到了那個軍官的藏身之處,心中暗道:“這發子彈是留給你的,我就不信你不伸出頭來看看戰況!”
果然,不過半晌就有一個鋼盔慢慢地從石頭旁伸了出來,我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隨着一聲槍響,鋼盔就“咣咣咣……”地滾下山去。
“媽的,上當了!”我咒罵了一聲,那隻不過是挑在槍尖上的一個鋼盔而已。與此同時,右側不遠處冒出的一名僞軍的腦袋,更讓我意識到這名軍官不簡單,竟然知道正面佯攻,然後乘我不注意的時候派出小分隊從側面包抄!
不及多想,我抽出步槍緊趕幾步,用槍托像砸地鼠一樣將帶頭的兩名僞軍砸了下去。這就是有好兵跟孬兵之間的區別了,好兵先探出來的肯定是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探出個腦袋任我砸!
但是我的好運似乎也就此結束,兩枚手雷甩了上來落在了我的身後,我略一估計,要回身撿起手雷回拋肯定來不急,跳開避過手雷無疑又會給敵人爬上來的時間。於是一咬牙,抽出腰間的軍剌就往敵人爬上來的未知地跳了下去。
前面是懸崖?是峭壁?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下面只要有一名敵人用刺刀或是槍口對着上方,我的小命就此玩完了。但很幸運的是,在跳出來的那瞬間,我瞥見了下面的一塊小空地上,十幾個僞軍正貓着身子捂着耳朵……
“轟轟……”兩聲,身後的手雷發出震天的爆炸聲,帶起一片石雨從天而降,碎石打在我的頭上、臉上、後背……但我無暇顧及這許多,雙腳還沒落地軍剌就帶起一道寒光割斷一名僞軍的喉嚨。
溫熱的鮮血在我眼前飛濺,血腥味撲面而來,我強忍着胃部的翻騰,左手架開了一名僞軍的步槍,平端着軍刺就往上斜撩,軍刺平端是因爲我不想敵人的肋骨卡住了我這唯一的武器。一陣軟綿綿的刀刃入肉感之後,軍刺不偏不倚地正中心臟。
一霎那間,我與這名將死的僞軍四目相對,他眼中透出的深深的恐懼讓我心神不由爲之一顫,他口中噴出的鮮血讓我感到一陣陣的噁心,而手心卻分明感受到軍刺另一端心臟的最後幾聲跳動!
“殺……”我大叫一聲,吼出了心中的恐懼,這恐懼不是來自於敵人,而是來自於自己親手斷送的生命,來自於自己的無情和冷血,來自於感受到那死亡前的淒涼和無助……
我殺紅了眼,像一隻飢餓的野獸衝入羊羣一般瘋狂地嘶咬着,屠殺着!鋒利的軍刺扎向面前每一個站立着的敵人,他們手中的長槍在這相對擁擠的環境下卻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他們所站立的位置是一塊狹小的平地,騷亂之中不時有人慘叫着被推擠着滾下了陡壁。
終於,隨着最後一聲刀刃入肉的聲音,能站着的只剩下我一個了。四周到處是屍體,敵人臨死前的哀號在我耳邊響成了一片,我身上的棉衣也因爲吸飽了鮮血而變得異常沉重。
“鏗……”的一聲,我顫抖的手再也不能握住那早已捲刃的軍刺,任憑它掉落在石頭上發出一聲金鐵交擊聲,然後打了幾個滾消失在峭壁深處!
這是我嗎?我在心裡問着自己,這還是那個穿西裝打領帶,坐在辦公室裡的我嗎?我情不自禁地舉起鮮血淋淋的雙手,怎麼也無法相信這雙手以前是拿着筆寫文章的。
“不……不許動!”
順着叫聲我回頭望去,只見高處正有兩名僞軍端着槍,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着我,此時被我一瞪,卻有如打了個寒顫般地退了一步。
“完了!”我心中一嘆,終究還是讓敵人佔領了我軍的陣地,連隊現在已經陷入敵人的重重包圍,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但這時奇蹟卻再次出現,一發炮彈準確無誤地將那兩名僞軍炸上了天,熟悉的衝鋒號與喊殺聲幾乎同時響起,霎時山前山後,凡是可以看到的僞軍都在逃竄——援軍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