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在狙擊手的助陣之下很快就佔了上風。十幾名狙擊手幾乎是槍槍致命,這不但會給我軍造成強大的心理壓力,而且我軍死傷的速度之快都使坑道里的戰士來不及補充,甚至有幾名美軍狙擊手鎖定了坑道口,只要一有戰士從坑道口鑽出,還沒做好準備就倒在了敵人的槍口下。
不過一會兒,敵人就以壓倒性的優勢,壓制住了我軍火力,美軍紛紛爲自已的步槍裝上刺刀,只等着指揮官一聲令下就朝我軍反斜面陳地發起了衝鋒。
終於,在一名剛鑽出坑道的小戰士倒在敵人的槍下後,我再也按捺不住對着一名美軍狙擊手狠狠地扣動了板機。
“砰”的一聲槍響,那名得意忘形的美軍狙擊手腦袋一歪就倒在了陳地上。
胡祖弟等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這時一聽見槍聲當即扣動板機將子彈射向自已早已選擇好的目標。美軍陳營霎時就亂成了一團,那十幾名狙擊手只在這一瞬間就死傷大半。他們哪裡會想到我軍也有狙擊手潛伏在暗處盯着他們,再加上剛纔一陳戰鬥在殺死不少志願軍戰士的同時,也讓他們漸漸放下了戒心,所以個個都不設防不隱蔽,十名狙擊手能在我們槍下逃生的只有一個站立不穩摔了一跤的和一個正好打完一個彈夾躲起來裝子彈的傢伙。
胡祖弟等人剛纔目睹了美軍狙擊手是如何殘殺志願軍戰士的,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這回一得到開火的准許,哪裡還會放過那些美軍,在打倒美軍狙擊手後,很快就把槍口指向了第二目標。
而我卻沒敢這麼做因爲我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們的方向,所以我在射擊那發子彈後,就把目光離開了瞄準鏡。瞄準鏡雖說可以讓我看得更清楚,但視野卻小了。我要把對手找出來,就需要更大的視野,與此同時我也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這時候,我實際上是在和對手比速度,比誰先一步找到對方。
如果他先一步找到我,那麼我就毫無疑問的要捱上一槍。四白多米的距離,我相信他能打中我,否則他也不配做我的對手。
如果我先一步找到他,那就意味着他之前放出的誘餌就白白讓我們給吃了,而且他還有可能死在我的槍下。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還不開槍,不過有一點是很明顯的,那就是他想必也沒料到我們潛伏的狙擊手有這麼多,要想在這麼多的狙擊手當中把我找出來,同樣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這也是我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我不應該停下來尋找對手而應該像其它戰士一樣尋找第二目標,然後像他們一樣把仇恨的子彈射向敵人。現在我這個樣子,顯然讓自己顯得很特殊,並且暴露了自己。
想到這裡,我當即朝左側打了兩個滾,往左側打滾是有原因的,右側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很好的掩護而且離坑道口不遠,如果我朝右側打滾的話,可以迅速通過掩護回到安全地點。這的確是一個很誘人的逃跑方法,但這幾年的戰場經驗告訴我,這是面對普通敵人的逃跑路徑,如果面對的是高手那麼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我選擇了左側,雖然左側無險可守,基至可以說讓我更加暴露了,但那也比死在敵人槍下要好。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因爲在我剛剛翻滾開來的那一刻,三發子彈接連打在我所在的位置稍稍偏右的地方,激起了幾朵土花。
翻滾的時候,我並沒有放棄觀察敵人陳地的方向,所以我看到了朝我開槍的敵人。
那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敵人,不,應該說他並不普通,因爲他的左肩上綁着一個紅十字,之前我之所以會把他忽略掉,就是因爲他右臂上的那個紅十字。因爲我以爲,做爲一名狙擊手,當然就會盡力隱藏自己而不應該讓自己看起來有些特別。所以我在第一時間就把給排除了,但沒想到的是,真正的對手卻偏偏就是他。
看來美國佬也是知道“反其道而行之”這個道理的
在狙擊手的戰場上,特別是高手之間的對決是不允許犯錯誤的,因爲一旦犯錯,就很有可能讓對手搶佔了先機,甚至還有可能爲這個錯誤付出生命的代價。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的對手犯了一個錯誤,他錯誤的判斷了我逃跑的方向。因爲我就有了一個機會,一個擊敗對手取得這場戰鬥勝利的機會。
但是……
我天生就是一個沒有方向感的人,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之後再次把視線投往敵人陣地時,就有些找不着北了。當我花了片刻的時間確定了對手的位置時,他卻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用步槍鎖定了他的位置,以防他會突然冒出頭來朝我射擊。但等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不對。敵人在高處而我在低處,他隨時都可以利用我視線的死角更換一個位置。如果我還呆在這裡不動的話,那就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於是我趕忙提着步槍竄進了右側的掩護中,剛要把步槍從掩蔽處伸出去,卻又覺得有些不安全。於是乾脆順着掩護貓着腰跑幾步鑽進了坑道,再用最快的速度穿過通道,從另一個坑道口鑽了出來,接着再慢慢地伸出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腦袋……
這裡跟剛纔那個位置相距足有一百多米,我相信那名美軍狙擊手現在肯定是失去了我的方向。這時我就在想,如果那傢伙還是能輕鬆的找到我的話,那麼我就也只能自嘆技不如人了
我透過瞄準鏡觀察着美軍戰線,搜尋了兩遍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目標。但現在的我也不着急,因爲這時戰場的主動權已完全掌握在我軍手裡。
美軍損失了那一大批的狙擊手,就直接導致勝利的天平倒向了我軍一方。雖說我軍頭頂上依舊還是有美國戰士機在呼嘯,還是有不少子彈和炮彈朝我們傾瀉,但在空中的飛行員並不知道我軍神槍手潛伏的位置,同時在空中的他們也不可能會看得見我們,甚至於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飛機沒有對胡祖弟等一干神槍手構成任何威脅,胡祖弟等人可以十分安心的朝山頂陣地的敵人射擊。
戰場上一名神槍手的作用,有時會遠遠超過一挺機槍一門炮,何況胡祖弟所帶的這個班還有十三名戰士。這十三個戰士就相當於十三挺機槍,每時每刻都在用步槍精準地射殺山頂陣地上敢冒出頭來的美軍。
美軍的火力一被胡祖弟等神槍手壓制,胡彪所帶領的一營戰士就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們很快就從剛纔的劣勢中恢復過來,再次組織起火力朝敵人山頂陣地打去。神槍手和一營的戰士配合,不一會兒就壓得美軍個個都擡不起頭來,只能窩在隱蔽處茫目的朝我軍投擲着手雷。
當然,那些手雷除了能在陣地前揚起一片塵土和硝煙外,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
如果繼續讓戰局這麼發展下去,那麼勝利肯定是屬於我們的。所以現在的我並不着急,着急的是美軍、着急的是我的對手
但我想,這時就算他再厲害也是無力迴天了。狙擊手是人,不是神,在這種敗局已定的情況下,他同樣也沒有辦法僅靠一人之力扭轉戰局。
果然,一直到胡彪帶領着戰士端着刺刀吶喊着衝上了山頂陣地的時候,我的對手始終也沒有出現,他早在從我槍下逃生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這場戰鬥的結果並提前撤出戰場了。
我意識到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因爲他不但知道怎麼殺敵,也知道如何保存自己
“崔團長”回到了坑道後,胡祖弟不由感嘆道:“你早就知道美國佬的那名神槍手了是嗎?我就一直在奇怪了,你怎麼一直不下令開槍那傢伙還真會裝,咱們全都讓他給騙過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心有餘悸地說道:“你是剛來不知道,之前我已經跟他交過手了算上剛纔這次,我已經差點兒兩次死在他手上了”
“哦?”聽着胡祖弟和他手下的戰士們不由面面相覷。
他們都是曾經是我的部下,曾經在上甘嶺跟我一起戰鬥過一段時間,個個都知道我的本領,所以現在聽我說差點兩次死在敵人的那名狙擊手的槍下,不由個個交頭接口,談論着美軍那個神秘的神槍手。
“崔團長”一名陌生的小戰士站起身來說道:“咱們還怕他做什麼?他們的神槍手剛剛在我們手下死了那麼多人,我看啊他們現在已經剩不了幾個了,就是用人拼也要把他們給拼光”
“這位是三班長劉楊興”胡祖弟介紹道:“崔團長還沒見過他吧前不久剛從軍部調來的,之前是個警衛員,聽說我們前線正需要神槍手,就自告奮勇的加入了一上來就接連打了幾名敵人的‘大頭’,立了功,同志們就選他做班長了”
“唔”我點了點頭,不由點頭讚賞道:“不錯啊這說明你很有耐心,總等着敵人的‘大頭’出現是吧”
我當然知道胡祖弟說的“大頭”指的就是敵人軍官的意思,志願軍中的神槍手,大多是不管什麼敵人都打,很少有專門等着敵人軍官的。但實際上,真正的狙擊手總是會等着自己值得出手的目標的,這不只是會給敵人造成更大的損失,同時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
比如說,我現在就對小目標沒什麼興趣,所以雖說擊斃的敵人少了,但成果反而會更大。
“其實……”劉楊興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報告崔團長,其實是因爲……因爲我做警衛員做久了,看首長也看久了,所以總能在一羣敵人裡找出幾個當官的來……”
哄的一聲,聽着劉楊興的話戰士們不由笑成了一團。
“你這小鬼”胡彪也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本領,之前爲啥都沒跟我們說”
“那……”劉楊興尷尬地回答道:“那哪好意思說啥?我跟楊班長說起過,他就笑我是一副奴才相,認主子認得準……”
哄的一聲,聽着劉楊興的解釋,戰士們就更是笑得不可開交了。
“崔團長”笑了一陣,胡祖弟就建議道:“美軍有一個這麼厲害的神槍手,我看你就不用上去了,太危險”
“是啊,崔團長”楊振山也點頭贊同道:“你可是一個團長,整個團的人都要你指揮着打仗的,怎麼能動不動就端着槍上戰場的再說了,咱們這個排是你親手帶出來的,有我們上去你還能不放心嗎?”
“就是讓我們上就成了,保證把那傢伙的腦袋給團長提回來”
“團長就放心讓我們幹吧”
……
戰士們也跟着紛紛附和着,有的更是揮起槍向我表示決心。
我感激地拍了拍胡祖弟等人的肩膀,反問了一聲:“如果你們是我,你們會就這麼算了嗎?”
被我這麼一問,戰士們就不由愣了一下。
“就是啊”我笑着說道:“你們是想讓我做膽小鬼是不?老子兩次差點死在那個傢伙裡,你們就讓我躲起來?那往後我還怎麼帶兵打仗了?你們讓我的兵個個都在背後笑我膽小鬼?個個都在背後戳我脊樑骨?”
“不……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胡祖弟趕忙解釋道。
“好了,都別說了”我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呵呵笑道:“都休息一會兒吧準備好下次戰鬥,你們就把我當成是當年帶着你們潛伏打冷槍的那個崔團長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擔”
“是”胡祖弟等人紛紛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地朝我敬了一個禮。
從胡祖弟的二號坑道里走了出來,意外的發現美軍這一回的轟炸並不猛烈,炮彈有一發沒一發的朝我軍陣地上打,就像打冷炮似的,就連天上對我軍狂轟濫炸的戰鬥機也失去了蹤影。整個戰場上有種異樣的詭異,似乎是在蘊釀着一場更大風暴。
在走向團部的路上經過九連的坑道時,突然想起了林雪,心裡不由升起了進去看看她的衝動。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現在戰事吃緊,我不能因爲私人的感情而影響了戰場的運作。如果耽誤了戰事的話,不說自己會成爲一個千古罪人,就算是我自己都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甩了甩腦袋,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氣,清除了自己腦袋裡的雜念,我就加快腳步朝團部走去。
“崔團長”我一走進團部,李平和就給遞上來一封電報,說道:“這是龐師長剛剛發來的電報,說是由人民軍打入敵人內部的特務得到的情報”
“唔”我趕忙接過那封電報看了看,上面只簡簡單單的寫了一句話:
“據可靠情報,艾森豪威爾訪問朝鮮的時間只有三天”
“只有三天?”這個情報一眼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價值,只不過是一個剛剛當選的總統的行程安排而已。但是看在我眼裡卻是非同小可,因爲它直接關係到我們眼前的這場戰鬥。
這場戰鬥,是範弗裡特表演給各國的記者看的,表演給艾森豪威爾看的,如果艾森豪威爾明天就要回去了,那也就代表着範弗裡特原計劃是在今天之內結束這場戰鬥的。
當然,他的原計劃似乎是萬無一失,強大的火炮和飛機轟炸,正面佔絕對優勢的兵力,而且還佔據了制高點,甚至還調來了一個狙擊排。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沒有辦法攻克我軍的坑道,但按常理也是可以順利佔領我軍的表面陣地,達到預期的表演效果的。我想這也是範弗裡特這場戰的目標,因爲想要在一天之內就肅清坑道里的對手是不可能的,上甘嶺戰役用事實證明,他們就算是用一個月的時間也未必能辦得到
但事實偏偏就不能如他所願,雖說美軍已經很努力了,但遺憾的是他們的對手是我的538團。
如果範弗裡特知道駐守在649.8高地上的部隊是538團的話,他肯定不會選擇這裡打表演戰。只可惜他不知道,180師剛入朝不久,接防649.8高地也沒有多少時間,而入朝和接防都是在秘密進行的,所以我大膽的猜測範弗裡特制定的作戰計劃,是針對649.8高地的十八軍。
這並不是說十八軍這支部隊沒有戰鬥力,而是駐守在649.8高地上的162團戰士,大多是國內派上來體驗戰場的新兵。
“崔團長”李平和推了推眼鏡,凝重地說道:“現在已是正午,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天黑了這麼看來,美國佬還會有大動作”
“嗯”我贊成地點了點頭。
艾森豪威爾明天就要回國,對於範弗裡特來說,他能表現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也就意味着,他孤注一擲的時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