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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快,畢竟只是一些小傷,在醫院裡吃得香睡得好,三、四天後就可以差不多了,只是左臂和大腿兩次受到的刀傷還有些疼痛。?
也許是因爲那晚跟金秋蓮的談話不怎麼愉快,所以金秋蓮這幾天也一直都沒給我好臉色。除了給我按時換藥之外,幾乎就沒說上一句話。有時看她眼睛紅紅腫腫的不忍心,想跟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我這人就是這毛病,平時看起來能說會道的,但卻不知道怎麼哄女孩子。我想這也是在現實生活時,幾段戀情都無疾而終的原因吧看來我的桃花運,並沒有因爲我來到這個時空而有所好轉……?
林雪倒也來看過我幾次,她也明顯感覺到金秋蓮有些不對勁。問了我幾次,我總是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或者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可不想再把那一套真實的“藉口”說給林雪聽,否則的話,林雪的反應可能會比金秋蓮更加強烈。說不定還會以爲我是腦子被打壞掉瘋了呢?
是啊誰能相信我是一個六十年後的人呢?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有時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如果是在做夢的話,那到底哪個時空是真哪個時空是假呢?我到底是在2011年做夢迴到了1953年,還是在1953年做夢,夢見了2011年的所有經歷。?
我想不會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我能做的,似乎就只有把握眼前的這段真實。?
可是現在我已經做了所有我力所能及的事了,還能要我怎麼樣呢?繼續在這個時空裡呆下去?還是……?
“報告”正當我躺在坑上神遊太虛的時候,兩名人民軍的戰士畢恭畢敬的端着碗筷和飯菜走了進來。?
“崔團長吃飯了”人民軍戰士用剛學會不久的漢語對我說着,兩人麻利的將一張小矮桌擺在坑上,再將一盤盤飯菜端了上來揭開蓋子。霎時一陣香味就瀰漫了整個房間,很快就勾起了我的食慾。?
我騰地從坑上坐起身來,二話不說就拿起筷子開始動手。話說這平壤的伙食就是好,這不?一小碗還冒着熱氣的雞湯,一個雞蛋,幾根綠油油的青菜,還有一罐極具朝鮮特色的泡菜,再加上一大碗香噴噴的白米飯……?
這樣的生活對於現代的我來說也許很普通,可是在這個時代絕對是一種高質量的享受,雖然那碗雞湯裡只有兩小塊肉。?
要知道,這可是在戰爭年代,這時候在前線的我們吃的還是僅可以充飢的炒麪,不少戰士都因爲缺乏維生素而嘴角爛得跟什麼似的,而我卻可以在這裡大塊耳朵。?
一想到這我就有點下不了筷了,嘴裡含糊不清的用朝鮮語問了聲:“李同志,樸同志,其它傷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伙食?”?
李同志和樸同志就是給我端菜的那兩名人民軍勤務兵,小的一個叫李同啓,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臉上已佈滿皺紋的叫樸浩仁,足有五十幾歲了吧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樸浩仁只有四十出頭,在這戰爭年代生活的人,看起來總是比實際年齡老得多。這如果是在現代的和平年代,四十出頭的男人才正當壯年呢?
開始我也在奇怪,像樸浩仁這個歲數的人怎麼在人民軍裡還是個勤務兵。朝鮮男人少,有點作戰經驗的怎麼說也可以混個排長或是連長了吧後來問過了才知道,原來樸浩仁根本就沒打過仗,原本就是一個種田的。部隊裡實在沒人用了才把他拉上來當勤務兵。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我在醫院裡碰到的人民軍警衛員或是勤務兵之類的,要麼就是老人要麼就是小孩,有的甚至還是缺胳膊的傷兵……?
“報告崔團長”樸浩仁挺身回答道:“其它傷員也差不多有這樣的伙食,大米在你們中國同志支援的,青菜是朝鮮人民種的,雞是我們養的”?
“差不多?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報告崔團長”不等樸浩仁回答,李同啓指了指那碗雞湯和雞蛋,吞了下口水回答道:“一般的傷員沒有這些,因爲你是團長,所以……”?
“哦”聽到李同啓的話我就明白了,這大慨就是人民軍的等級制度吧,在他們的軍隊裡當幹部的理所當然的就要高人一等,理所當然的就應該有勤務兵。我早就該想到了,如果我不是個團長只是個普通士兵的話,怎麼可能會一個人擁有一間獨立的病房,整天掛着輸液瓶,有專門的護士照顧,甚至還有兩個勤務兵?
想到這裡,我就再也吃不下這頓飯了,喉嚨裡就像哽了一根刺一樣的難受,屁股下就像有針似的坐立不安。?
這不是因爲我高尚,也不是我思想好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那些跟我一起從陣地上下來的戰士,他們都是跟我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咱們在戰場上流的是同樣的血,拼的是同樣的命,憑什麼他們吃的東西就要比我差呢??
“諾”我指了指雞湯和雞蛋,對站在身邊的李同啓和樸浩仁說道:“這些就給你們吧”?
“團長……這,這不好”樸浩仁有些麻木的說着,而李同啓卻早已是面露喜色垂涎欲滴了。?
“這是命令”我有些不耐煩了。?
“是”李同啓和樸浩仁互相看了一眼,敬了個禮後就戰戰兢兢的把雞湯和雞蛋端到了一邊。?
看着連骨頭都不啃放過的人民軍勤務兵,我不由嘆了一口氣:也該是結束這場戰爭的時候了。戰爭這玩意,給一個國家帶來的傷害和痛苦,絕不僅僅是在戰場上拼殺的軍人。?
“報告”這時一名人民軍警衛員在門口朝我敬了個禮,報告道:“崔團長,您的電話,是龐師長打來的”?
“唔”聽着這話我趕忙從牀上爬了起來,披上了棉衣就朝門外走去。?
在醫院的這幾天我一直都想聯繫龐師長,但苦於沒有人知道聯繫方式,雖有電話也不知道往哪拔。打仗的時候就是這樣,前線所有的一切都是軍事秘密。在前線本來很容易就能辦到的事情,退居二線的時候就會覺得寸步難行。?
不過這也很正常,如果我在醫院都能掛通180師師部電話的話,那也就意味着我軍的兵力部置對敵人的特工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了。於是我就只得耐心地等待龐師長聯繫我,這下總算是讓我給等到了。?
跟着人民軍的警衛員在石子路上走了一陣,一路上碰到的傷員不管是人民軍的還是志願軍的,都在朝我敬禮。在我住院的這段時間,他們早就知道我這個538團團長剛打完一場大仗在這裡養傷了。同時我的作戰經歷也一傳十十傳百,甚至在口口相傳之後有些事幾乎都可以說是讓他們給神化了。?
比如在第一天傍晚的時候,我吃過飯後獨自一人走出病房散散步。當時還沒有幾個人會認識我,愕然聽到一路上的傷兵都在談論着我,有志願軍的,也有人民軍的。?
“嘿,志願軍同志,聽說住在9號病房的是538團團長?”?
人民軍中有許多戰士在中國當過兵,所有會漢語的不少,交流起來沒有什麼困難。?
“好像是,我也不怎麼清楚”?
從這句話我可以聽出護送我的警衛排保密工作做得不錯。?
“**不離十了,沒看到那天兩輛坦克護着來的嗎?這要是小人物能有這個排場”?
我很快就發覺自己太看得起那些警衛排的同志了他們一方面在嚴守口風的同時卻高調出場,這不明擺着告訴僞軍特工我是個大人物嗎??
“聽說是爲了堵截僞軍四個師的退路受的傷”?
“一個團堵僞軍四個師……”?
“這算什麼?聽說還打掉了白虎團團部哩”志願軍戰士在說這話時,語氣中充滿了自豪?
“白虎團,打掉他們的團部……不會是吹的吧?”人民軍的戰士當然知道僞軍白虎團的厲害,所以對這話將信將疑。?
“這還有假,聽說白虎團團旗都被繳了一個虎頭,上面寫着‘優勝’對吧從前線下來的人都知道”?
哄的一聲,這話立時就在人民軍的陣營裡掀起了軒然大波。志願軍戰士描繪得這麼細緻準確,也容不得他們不信了。?
“他是不是就是打上甘嶺的崔參謀啊?”?
“沒錯,就是他”?
“聽說他還用步槍擊毀敵人的坦克,是不是真的?”?
“那還有假……”?
聽到後面的話越來越離譜,我簡直都有些暈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用步機擊毀過僞軍的坦克。不過似乎的確有一次,打爆了美軍的火焰噴射器之後引燃了美軍的坦克,不過這也不能說——用步槍擊毀坦克吧?
“崔團長崔團長……”正當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時候,金秋蓮在我身後兇巴巴的叫道:“換藥時間到了”?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也都發現了原來我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能用步槍幹掉坦克的神人。以至於在此之後,不管我走到哪裡,只要是走出那間病房兩旁就齊刷刷的站滿了傷病員朝我敬禮,有些還拄着柺杖。?
這所醫院原本是一所不大的學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因爲傷員太多無處容納就把這所學校改造成醫院了。幾千號傷病員擠在這裡,使我無論走到哪都有人等着向我敬禮,甚至還有戰士特意從病房裡趕出來……?
這直接就導致了我這幾天大門都不敢邁一步。一是受不了每次走出去都有兩排人站在左右的排場,二是不希望再讓那些傷員受苦受累。於是我就更希望龐師長能快點聯繫我,把我救出這個苦海。?
一路回着軍禮,匆匆忙忙就跟着人民軍戰士來到警衛連連部。連長姓金,是個年輕的軍官,軍銜是大尉。就像所有的人民軍軍官一樣,他也是一身筆挺的軍裝,下着馬褲腳踩着軍靴,看到我就兩腳一靠啪的一個挺身,然後恭恭敬敬的將話筒遞了上來。?
說實話,我最享受的還是讓這些人民軍軍官朝我敬禮。不知爲什麼,當那些傷員朝我敬禮的時候我心裡會有些過意不去,但人民軍軍官朝我敬禮的時候,我心裡就可舒暢了。心裡只想着,你們這些傢伙平時就穿着人模狗樣的在戰士們面前擺官威,真打起仗來就沒見你們有多威風。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有事沒事就到他們這些傢伙面前轉轉,多折騰他們幾下?
不過現在卻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我稍稍點下頭就接過話筒說道:“報告師長,我是崔偉”?
話筒裡先是傳來龐師長一陣爽朗的笑聲,接着就聽他興奮的說道:“你小子行啊我就知道你能打出點名堂來,果然還是讓我猜中了怎麼樣?傷好得差不多了吧”?
“沒問題了,都是皮外傷”我回答道。?
“嗯,那就好”龐師長回答道:“那就在醫院裡好好養傷,現在形勢很好,不要擔心其它的問題。你們打得很好,也打得很艱苦,也該休息一段時間了”?
“師長……”?
“別這個那個的,好好養傷就是了”龐師長不容我多說,打斷我的話道:“僞軍已經讓你們給打服貼了,現在看起來也沒什麼仗可以打了,你小子真是運氣”?
接着又說了一堆不着邊際的話,似乎純粹就是關心下我的傷勢,不一會兒就把電話給掛上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掛上了電話,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沒理由啊之前我還以爲龐師長找我有什麼任務呢?還以爲他要讓我傷好了就歸隊呢可是現在……?
悶悶不樂的回到病房裡,躺在牀上對着到用杉木板拼成的屋頂發呆,不一會兒就暈暈沉沉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之前體力透支嚴重身體急需休息,還是生活質量提高讓我很享受的原因,這段時間我很難睡,幾乎就是一沾坑頭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而且往往一睡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人在靠近我的病房或是金秋蓮來換藥的時候才醒。?
這睡覺歸睡覺,從戰場上帶來的警惕性還是有的。只要周圍有一點腳步聲,有時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腳聲,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醒了,然後過一會兒就會有人喊報告?
這一回醒過來的情況也是一樣,只不過睜開眼時發現是在夜裡,這即不是換藥的時間也不是吃飯的時間還會是誰呢?仔細聽了一會兒又聽不見腳步聲,不由讓我提高了警覺。?
翻身從牀上坐起,隨手抓起了枕頭下的一把匕首就躲在了門後。?
這把匕首是向金秋蓮要來的,我的步槍和手槍早在585.2高地的戰鬥中遺失了,而且我醒過來的時候從頭到腳所有的裝備都被卸得乾乾淨淨,就連我的貼身褲衩都是新的,很顯然有人幫我洗過澡。這讓我身上連把軍刺都沒有。?
我也試過向人民軍警衛連的連長要過槍,這在戰場上摸槍摸習慣了,身邊沒有個防身的東西總覺得不坦實。可是人民軍那傢伙卻說在這裡很安全,他們完全可以保護我,讓我相信他們的能力?
他娘滴人民軍能打的兵全都到前線打仗去了,就醫院裡的那些老弱殘兵還讓我相信他們的能力……?
“崔團長……崔團長……”一個黑影輕輕的摸了進來。?
我也不多說,左手從身後死死的扣住他的脖子,右手匕首就壓在了他的動脈上。低聲問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我明顯感覺到手裡這個傢伙顫抖了一下,隨後斷斷續續的說道:“崔團長,別,別誤會,我是金連長”?
“唔”聞言我不由愣了下,不過聽着聲音還真是。但我還是沒有放開他,心裡一大堆的疑團呢比如他這麼遲鬼鬼祟祟的來幹嘛?有什麼事隨便叫個兵來不就可以了??
於是低聲問道:“金連長,這麼遲找我有什麼事?”?
“崔團長”金連長趕忙解釋道:“這是上級的命令,接你的汽車已經在大門外了,我接到命令必須親自叫醒你和其它幾名戰士,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聽着金連長的話,再聯想到龐師長奇怪的表現,很快就明白了。?
很明顯,龐師長是不希望我再像上次一樣在歸隊的路上遭到僞軍特工的襲擊,所以纔會這麼小心。?
鬆開了手收起了匕首,抱歉的對金連長說了聲:“對不住了金連長,我還以爲你是僞軍特工呢”?
“沒關係,沒關係”金連長鬆了口氣,回答道:“崔團長,這就跟我走吧你的幾個同志已經在車上等着你了”?
看着金連長走出門時腳下一軟差點摔倒,我不由暗自搖了搖頭,如果真要等他來保護我,還真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