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很快就再次走上了行軍的道路,爲了能儘快地到達目的地,褚團長還當真找了幾個人民軍的同志做嚮導,讓我意外的是獵戶出身的金秋蓮就是其中一個。
當金秋蓮知道自己很光榮地成爲嚮導時,她開心得都像立了特等功一樣,而且更氣人的是還特意跑到我面前來炫耀着:“我說崔同志,要跟緊點哦!可別走丟了!”
一想起她那副得意洋洋、小人得志、嬉皮笑臉、恥高氣昂……的樣子我心裡就有氣,這會把我所有能想得到的貶義詞全都用上了。
“我說虎子!”回到連隊後,我一邊趕着路一邊有意無意地跟跑在身旁的虎子聊着天:“你說咱部隊從開始打仗到現在,沒睡過幾天好覺吧,這會又要不睡覺地強行軍三天,這能受得了嗎?”
其實是我自己受不了,這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就算有時間休息、睡覺,但這身上的棉衣像紙一樣薄,被子只有一百頁的書那麼厚,這天寒地凍的還真沒有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沉睡過。這會又要不眠不歇地連趕三天的路,早就超出了我心理的承受範圍了。
“受不了也得受啊!”老班長在旁邊接口道:“崔排長啊,你是沒試過走着睡覺吧!俺可是試過了,有一回打的是國民黨,俺剛完成偵察任務回來就跟着部隊出發了,那會兩天兩夜沒閤眼,實在困得不行就拉着前面同志的行軍帶,兩隻腳只管跟着走,眼睛一閉就睡上了!”
“吹牛吧你!”虎子嗤了一聲,滿臉不信地說道:“要真能在行軍的時候也睡着嘍,那還不是一覺醒來就到陣地了?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騙你幹啥?你啥時見俺騙過人了啊?”老班長這下可不願意了。
“那那……”虎子一想覺得也對,這老班長還真沒見過他騙過人,不由將信將疑地問老班長道:“那你教教俺成不?也讓俺一覺醒來就到陣地上了,這樣打起敵人也精神!”
“嘿你……”老班長一時吹鬍子瞪眼地說道:“我說虎子,你就會打仗不會用腦子啊?這能教嗎?不用學!累了就會啦!等着瞧吧,過個兩天啊,你想不會都難!”
走着睡覺,想到這裡我不由打了個寒顫,這都什麼人啊這是?我用手揉了揉緊鎖的眉頭,看着身旁不住地奔跑着的志願軍戰士,突然有點像看怪物的感覺……
部隊前進了一個多小時,槍炮聲就越來越近了,身旁不時會跑過幾個志願軍戰士,偶爾還會有一隊隊舉着雙手的僞軍俘虜被押了下來。公路上、公路旁到處都是炸燬的汽車、坦克和屍體,月光下也分不清楚那屍體是志願軍的還是敵人的。
不過我想大多數也都是僞軍的,因爲這前面的不是僞七師就是僞八師了,這兩個師在第一次戰役時就興沖沖地跑在前面想趕往鴨綠江,結果被志願軍們狠狠地揍了一頓,現在就像一隻驚弓之鳥一樣哪還會有什麼戰鬥力。
我正想着,突然前面的隊伍往旁一拐,就走進了一條山路,這條只能容一兩人並肩走過的小路在白雪的覆蓋下白茫茫的一片,要是不知道的話還真發現不了這有條路。而且越往裡走就越狹窄,不過一會兒就要手腳並用地開始爬山了。
不過還別說,這條路或許還真有那麼點邪乎,因爲我注意到了那些槍炮聲先是越來越近了一陣,接着就越來越遠了,似乎我們還真從這條小路跨過戰區了。不用想也是那位小金同志的傑作啦,我想起她帶着我們跨過白善樺的南一師時,也有過這樣相似的經歷。
這小丫頭片子對這裡的地形還真是個百事通,而且走山路爬山道的本領一點也不比跋山涉水慣了的志願軍差,也難怪上回我與虎子幾個人去救她的時候,用盡全力了也追不上她。
我不由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如果她能把部隊帶到別處就好了,最好是在森林裡迷了路,轉他幾天等仗打完了再出去。
看來什麼時候還真要好好賄賂她下,不過我接着又很無奈地發現,我身上除了一點乾糧外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除非用美男計去賣身了……
用了大半夜的時間在山道里上上下下的,有時根本就沒有路,虧得志願軍們個個都是窮人家出身,這種山道沒少走過,所以上山下山的速度倒也不慢。只不過讓我奇怪的是,我從小都沒怎麼爬過山啊,但似乎現在我爬起山來也毫不費力。
記不清翻過幾座山,到下半夜的時候部隊又回到公路上。沒有鮮血、沒有屍體,沒有志願軍也沒有僞軍,槍炮聲也挺遠的……同時也沒有僞軍丟棄的汽車和坦克,公路的新雪上依稀只有少許腳印和幾道不很明顯的車痕。
會不會是走錯路了,我在心裡一喜,朝鮮的道路可是錯綜複雜,在這白加黑(白雪加黑夜)的情況下走錯路是再平常不過了。想到這裡我的腳步不知不覺地輕鬆了許多,這時候我倒寧願在山道上多受點苦或多走點路,也不願意不休不眠地強行軍三天三夜,趕着去打一場惡戰啊!
也真不知道褚團長是怎麼想的,當初要打仗的時候他正好動手術,碰到這種事別人高興還來不及了。上級勸他別來就順手推舟嘛,沒人會怪他的,可他偏偏就要頂着傷上來。這回完成了誘敵深入的任務,上級給咱團派了個輕鬆的活——追着敵人打,可他又偏偏不答應,硬是要回大部隊去斷敵人退路,咱一個團不過一千多人就算回到軍部能頂啥用?
這下好了,迷了路就……
咦?我正做着美夢突然聽到身後隱隱傳來了一陣陣引擎聲,我立刻就明白了什麼,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小丫頭片子,不只是走對了路,還把我們帶到僞軍逃兵的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