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遭圈閉張南被迫賣地皮 自臆想繡珠無端愁官祿(中)
走到半路,盧嘉瑞忽然想着既然已經出來了,不如趁便到鹽酒榷貨務去看看,許久沒到那邊去過了。於是他便勒馬朝城西鹽酒榷貨務奔去。
盧嘉瑞先到鹽榷貨務,代禮將盧嘉瑞迎進去,奉茶畢,盧嘉瑞問道:
“我今日正好有些空閒,便過來看看,近來鹽的買賣如何?”
“一向以來,鹽的買賣都很好,只是這段時日似乎又比往常更好些。”代禮說道。
“那就好,你只管好好的賣鹽,也不需要想太多的法子,裡邊便有大大的利頭。”盧嘉瑞說道。
“老爺,小可倒是想多賣些貨,可以多賺一些銀子。”代禮說道,“老爺,您看,這鋪面這等寬闊,庫房也夠大,就賣鹽一樣東西,着實有些可惜。”
“這是官府的鹽榷貨務,又不是我家的鋪子,本來就只能賣鹽啊!況且,我家撲買下來,只是三年的期限嘛。”盧嘉瑞說道。
“雖然只是三年,但這三年裡就是老爺家的店鋪,除賣鹽之外,再賣別的什麼貨物,官府也不管的。說起來如今老爺是副提點刑獄公事,地方官員也不好說什麼的。要買賣做得好,老爺想繼續做,三年之後,也不會有人敢跟老爺來爭這個鹽榷貨務的。”代禮說道。
“你這麼說倒也是有道理,我欲要繼續做,怕是沒人來跟我爭,三年到期後還是我家做。”盧嘉瑞說道,然後問,“那你說說看,還想賣些什麼?”
“油鹽醬醋茶本是一家,店裡既賣鹽,就連同油、醬油醬料、米醋陳醋、茶葉也一起賣,就好了。”代禮說道,“小可這裡也不必另外去進貨,就從瑞豐搬貨過來發賣就好,瑞豐進貨時幫小可一起進貨,小可這裡只管發賣,這樣也簡便。”
“你這樣不是搶瑞豐的買賣了嗎?湯家盛怕是不樂意。”盧嘉瑞說道。
“這沒關係的。一來,這裡是城西,離瑞豐也比較遠,買賣影響很小;二來,小可這裡做的是批量的買賣,跟瑞豐的零賣不同,來買鹽的大多是城裡或者下面鄉鎮商家,他們採辦回去再零賣,他們在這裡採辦油、醬油、醋和茶葉,也當是批量。他們是在這裡採辦回去再零賣,不會影響瑞豐的買賣的。”代禮說道。
“不錯,按你這麼說倒是可行,你鋪子可以多賺些錢,你年底也可以多分些花紅。”盧嘉瑞說道,“做掌櫃的,就得多想些法子掙錢,就按你說的辦吧,回頭我跟湯家盛說一下,讓他配合你。”
“好的,老爺!”代禮高興地答道。
盧嘉瑞出了鹽榷貨務,轉身便到了酒榷貨務。崔樂進遠遠看到,便忙將盧嘉瑞迎進掌櫃房裡去。奉茶畢,盧嘉瑞說道:
“崔掌櫃,你這掌櫃房可比代禮的掌櫃房漂亮氣派多了!”
“這是原來建造時候就這樣的,酒榷貨務建造得比鹽榷貨務要好些。”崔樂進答道,“我只是內部裝整了一下,添置些傢俱什物。不過這也合理,咱們兩家鋪子賣的東西不一樣,買酒的人多少是更有錢的商賈,做大買賣。買鹽的則不管大鋪子小店兒,人都要吃鹽,小商小販都好賣。大商賈上門,地方自然也要體面些纔好。”
“說的甚是。我家的店鋪也當有模有樣,不能讓人看低了。”盧嘉瑞說道,又問,“近來買賣可好?”
“這段時日買賣比往常好了不少,似乎客商進貨多了。有些酒店酒肆原來沒見來進過貨的,如今也來了,想是買賣好了,不在外頭買二手貨,直接到這裡來買貨來了。”崔樂進說道。
“方纔在鹽榷貨務那邊,代禮也說這段時日買賣好了不少,想來這似乎卻不是吃鹽飲酒的多了。”盧嘉瑞說道,陷入了沉思。
“小可猜,一定是老爺當了官,副提點刑獄公事,正是管地方刑獄事務,那些私自釀酒及走私販私的懷有畏懼之心,不敢再走私販私了。”崔樂進說道。
“嗯,你說的有些道理,看來你腦瓜子機靈好使,會想事,做買賣的就得這樣!”盧嘉瑞誇讚崔樂進道。
“老爺,您今日來巡看,小可倒想向老爺稟報,小可這酒榷貨務鋪面地方大,如今光賣酒,不如多擺些東西來發賣,也好趁着客商來採辦酒時,多賣些其它貨品,多賺些利頭。”崔樂進趁機對盧嘉瑞說道。
“嗯?”盧嘉瑞想起方纔代禮的想法,就覺得有些奇怪,他們爲何都在今日提出多擺賣貨品的,於是便問道,“有什麼想法只管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做。”
“是這樣,既然老爺家有糧油食雜鋪子,貨進來了,多一處發賣就多一處招徠客人,多一處營利。小可這裡賣的酒,而茶酒米麪油鹽醬醋本是一家日常伙食之物,原也屬於一體,這些老爺的瑞豐糧油食雜鋪卻都有現成的貨,不如搬運些到這裡來發賣,豈不是多一條來財之路?”崔樂進說道。
“哦,我知道了。你想的是極好,只是我方纔先到鹽榷貨務,代禮也大致這麼說,我答應了代禮,讓他從瑞豐拿貨來發賣,你們兩家鋪子近在咫尺,就不要賣雷同的東西了。”盧嘉瑞說道。
“這代禮怎會跟小可想到一塊去了?真是的,那這麼說,要是老爺先到我這裡,就是我先說了,由我來售賣了,可惜!”崔樂進不禁惋惜道。
“不過,你也不用可惜,有兩樣東西代禮不曾說到要售賣的,我覺得你倒可以搬運來賣,正好可以扯平了。”盧嘉瑞笑着說道。
“什麼貨色代主管不曾說到?”崔樂進急切地問道。
“米和麪這兩樣。”盧嘉瑞笑着說道,“許是代禮覺得他鋪子裡賣的都是鹽油茶醬醋這等佐料,這米麪是主糧,不適合他的鋪子賣,所以未曾提及。正好,你這鋪子賣的酒本來就是糧食釀造的,再順便發賣米麪糧食也說得過去。而米麪是大宗買賣,來買酒的客商要從你這買糧,也當是大宗進貨,利頭可比代禮賣的那些鹽油茶醬醋大多了!說起來還是你崔樂進更得利。”
“那好,我就從瑞豐搬運米麪過來擺賣好了,不跟代主管那邊重樣。”崔樂進也笑起來,說道。
盧嘉瑞起來,過去將掌櫃房的門閂上,招呼崔樂進道:
“崔掌櫃,你過來,我跟你說。”
崔樂進走過來,靠近盧嘉瑞,欲站着聽盧嘉瑞說話。盧嘉瑞招手示意崔樂進座到茶几對座上,崔樂進只好順意坐下。盧嘉瑞又招手讓崔樂進側身靠過來近些,低聲說道:
“我跟你說的這事,是個絕大的秘密,不可讓其他人知道了。”
“好的,老爺!”崔樂進回答道。
“咱家酒榷貨務自撲買開張以來,雖也是有營利,但畢竟撲買下來的價錢太高,買賣做了一年多了,還沒見回本,如此情狀,按算做滿三年,能淨賺到手的銀子也是不多。你說說看,這是爲何?如何才能多賺些,儘快回本?當然你方纔說的,多賣些別的貨色,是能有所助益,但那不是酒榷貨務買賣的根本。”盧嘉瑞說道。
“說起來撲買的價錢是有些太高了,賺的錢絕大部分被官府拿了去。再有就是私酒難以禁絕,有些人家飲酒都自家釀造,根本就不用來買官酒,甚至有些商家還私自釀酒來售賣。”崔樂進說道。
“我看你說的這兩個原因雖也沒錯,但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你沒說到。”盧嘉瑞說道,“咱們這些官府指定賣酒的酒榷貨務,都要到官府指定的酒麴院去買酒麴回來釀酒,而酒麴本來就貴价,還時不時的不斷漲價,實際就是侵奪了咱們這些賣酒人的利益,使得咱們很難賺得到錢。”
“老爺說的不錯。只是這酒麴只有官府的酒麴院才能造,民家要是私造酒麴,比私自釀酒罪名還要大,可是大罪甚至是死罪啊!”崔樂進說道,顯得極擔憂的樣子。
“這個,我當然知道。”盧嘉瑞說道,“但我家本來就買很多官府的酒麴,就算我家自己加造一些,也是不會有人知道。如今我跟蔡太師又有如此親近關係,就算有個萬一,也不會出什麼大事,你放心好了。”
崔樂進不說話,他知道,老爺說要乾的事情一定是經過長時間的考慮,一定會幹的。況且這麼件大事,不經過深思熟慮,他不會輕易說出來。
“崔掌櫃,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早想過了,有我在背後撐腰,我背後還有蔡太師,絕對不會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的。”盧嘉瑞見崔樂進猶疑不說話,便說道,“這可是利頭極大的買賣,不趁着我家做這酒榷貨務時做,更待何時?如若不是我家在做酒榷貨務,我也絕對不會想到做酒麴,做不得的。這回如若做好了,於我家有利,可以快些回本。當然,我早說了,你跟我幹,我不會虧待了你。往後這自家做的酒麴,按官府的價錢計,刨去本錢,算出來的純利,我就額外拿出一成來作爲花紅賞給你!”
“既然老爺決意要做,小可幹就是了。”崔樂進聽盧嘉瑞這麼一說,便說道。當然,崔樂進盤算一下,如若做的多,這一成的純利就相當的不少,自己可以多拿不少的花紅。
“嗯,這纔是有幹勁的崔樂進!這樣,你也可以多賺些銀子,家裡人過得安樂些。秀芝這姑娘不錯,你要好好做事,多賺銀子,把日子過好!”盧嘉瑞誇讚崔樂進說道,然後又說,“不過此事機密,你一定得悄悄進行,找信得過的師傅來做,不可造次。說說看,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小可會找幾個信得過的老師傅,專門做這個事情。小可打算就在釀酒的大院子裡隔出一個小院子,託言專門存放酒麴和成品酒,讓信得過的幾個師傅在裡邊做酒麴,外人通通不準進去,嚴守秘密。”崔樂進說道。
“對做酒麴的師傅要有交代,薪俸也要比常多些,如此師傅們纔會安心,不負所托,不出去胡亂說話。”盧嘉瑞交代崔樂進道。
“是,老爺!”崔樂進應喏道。
“好,你抓緊進行吧!關於售賣米麪事,回頭我會跟湯家盛說一下,你就可以到瑞豐去搬運米麪來賣了!”盧嘉瑞說道。
盧嘉瑞說罷,再喝了兩口茶,便出了掌櫃房,離開了酒榷貨務,帶領逢志返回盧府去。(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