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一夥被禮送出寨後,在兩名面無表情的衛士陪同下,氣咻咻地一路走到正修築得熱火朝天葦澤關前。兩名衛士將五人送出東門外,交還五人的隨身兵刃,任務完成之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汪進哦呸一聲,衝着兩名衛士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濃痰:“什麼玩意!不知打哪冒出的一個黃毛小子,被關二與劉蔫兒捧上位,還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
一直不怎麼出聲的松風嶺寨寨主於七,陰惻惻道:“看來,是該給點教訓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開開眼了。”
平三一把拔出解腕刀,在手腕上繞了幾轉,狠聲道:“許瘦虎,你回去請示一下焦大當家。只要大當家發最個話,我小石嶺寨原爲馬前卒。”
許青陰沉着臉,不斷打量着造型怪異的葦澤關,目光閃爍不定。
這時仙居山的王有義,嗡聲嗡氣地問了一句:“平三,你當真看到這天平寨拉回了許多東西?”
平三就差沒賭咒發誓了:“手下弟兄告訴我時,我也不太相信,所以親自跑到陘道上觀察。那牛馬騾羊一羣一羣的,大車是一車一車的,運輸人力怕不有好幾千,整整來回折騰了三、四天……”
許青緩緩開口:“平三說的不假,你們看這葦澤關,修築的役夫就不下兩千之衆。此關宋軍佔過,金人佔過,我等太行好漢也先後佔過,卻無一有此實力重建。如今。這個姓狄的小子卻能行此一州一軍之力亦力有未逮之舉。可想而知,他一定發了一批巨財……”
“巨財?”汪進臉上的肉褶子不停抖動,眼睛透出貪婪之色,“都是同道中人,見者有份,見肉分食。”
“就是這個理。”平三磨着牙道,“那個楞頭青竟然連口湯都不給咱們喝……如此羞辱。那句拽文怎麼說來着——屎可忍,尿不可忍!”
“對,幹吧!現在就幹!”
許青搖搖頭:“現在不行。我們的力量還不夠。”
“什麼?”四位寨主一臉訝異,“雖然這天平寨是多了幾千人,實力大漲。但你看看這些役夫的球樣。幹活是不錯,打仗能派什麼用場?咱們五寨聯合,還怕吃不下?”
許青伸出手指頭晃了晃:“不然,適才在天平寨的議事廳裡,你們沒注意到麼,那些衛士所披的重甲,所用的兵器,是何等精良。我敢肯定,這些裝備,絕對出自大宋的禁軍庫藏……”
四名寨主這時也想起來了。倒吸一口冷氣:“不錯,那身甲具端是非比尋常。許瘦虎,你說這小子的來路……”
許青冷冷一笑:“我可不管他是什麼來路,如今宋室已絕,天下大亂。這數千裡的太行山,就是咱們的天下。他既然跑到咱們的地頭來了,是龍,他得盤着;是虎,他得臥着。想挑戰咱們這些山中老虎……嘿嘿,怕是打錯主意了。走吧。咱們到山寨去合計合計,看看能不能拉上更多的寨子……既然是一塊大肥肉,就不怕多人分食……”
在五名不速之客離開半個時辰之後,狄烈在關忠勇的陪同下,快馬來到了葦澤關前。
從六月初狄烈下令築關開始,到如今七月中旬,葦澤關已修築了一個多月。如今出現在狄烈眼前的,已不是當初那個殘破不堪,幾乎喪失了防禦功能的名存實亡的關城。
城牆內層的夯土已經重新翻築,每一塊重達數百斤的方條石,如豆腐塊般壘起,整整齊齊砌在關城的外牆上,已經將關城包住了大半。而高達五丈內城防禦牆也修建好了,同樣處在包磚石的階段。狄烈所要求的射擊孔,也完全按照尺寸在夯土牆上鑿了出來,然後再用石板鑲嵌四面。那密密麻麻的一百個射擊孔,不知道其功用的人,如許青等五人,只會覺得怪異,且莫明其妙。但在關忠勇這樣見識過火槍齊射威力的人眼裡,這些看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射擊孔,就如同死神的眼睛——當你看到的時候,你已經是死人了。
如今的葦澤關,城牆厚達一丈,城高達四丈,城牆上還有一個純以巨石構建的頂層弧形小樓房。前有拒敵的羊馬牆,後有二重殺機的內城防禦城。整個關城看上去就像一隻灰濛濛的蹲伏着的怪獸。這樣的一座碉堡形狀的關卡,才真正稱得上雄關。
狄烈在主管築關的工頭田老重的陪同下,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全視察了一遍,對這時代工匠們的技藝水平讚歎不已。隨後下達了新指示:“你們要加快進度,同時也要保證質量,東南兩門的修築要齊頭並進。我希望在這個月底,最遲在下個月初,能看到一個完整的雄關。”
田老重很肯定地回答:“寨主儘可放心,八月初,一定能準時完工。”
視察完葦澤關之後,狄烈又馬不停蹄奔回天平寨,找到主管火藥製造及原料管理的阿吉,詢問了一下硫磺及硝石的存儲量。
阿吉的回答令狄烈稍感寬心:“硫磺尚有三百二十餘石(約兩萬公斤),硝石少一些,有二百八十石(一萬六千公斤)。主要是炸藥包費材料,尤其是二十斤的巨型藥包,其他如地雷及霹靂彈用料相對要少得多,而火槍用藥是最少的……”
這個是當然,火槍定裝彈藥是論克算的,而炸藥包則是論斤算的,兩者對原材料的消耗速度,幾乎不成比例。按照這樣的庫存量計算,即使狄烈給所有的步兵都裝備上一支火槍,彈藥基數仍然能達到二百發以上。每個火槍兵配兩百發彈藥,足以能打一場中等烈度的戰鬥了。
但狄烈也是無奈,硝石少了,要知道火藥中的成份硝佔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現在明顯是硫磺要多過硝石,硫磺在短期內還不虞短缺,但硝石就有點緊張了。
狄烈只得暫停炸藥包的製造,地雷有幾百枚也夠用了,但霹靂彈的製造還得繼續。再問了一部分火藥組的工匠,得知大宋的硝石與硫磺多采買自西寧州、積石軍及成都府路等地,在地圖上一比對,才知道就是後世的甘肅、青海、四川一帶。這幾處地方距離太行山可不是一般的遠,千里迢迢跑去購買,就算能買得到,也不見得能安全運得回來。
真是傷腦筋啊!看來還得生產自救才行。硫磺的提煉很是麻煩,暫時是沒辦法自產的,但是硝卻是可以。狄烈的軍校可不是白上的,記得以前看軍史的時候,有看到過當年八路軍自力更生,生產彈藥,土法煉硝的文章。八路軍的根據地在哪裡?不就在這太行山麼。既然後世沒有任何工業基礎的土八路,都能使用土法蒐集、處理、熬製、出硝,最終基本解決了十幾萬軍隊的武器彈藥問題。那麼,擁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技術,在武器彈藥方面的需求量又遠不及後世軍隊量大的天平寨,又有什麼理由做不到呢?
狄烈決意好好回想一下,整理出土法煉硝的步驟,以解決原材料的瓶頸問題。
大校場上,鐵蹄奔騰聲、弓弦震動聲、箭矢破空聲、刀斧交擊聲,依舊日日迴盪在天平寨的上空。而數裡之外的山谷靶場上,連串的槍聲、爆炸聲也如同晴空悶雷般轟鳴不斷。
就在這緊張的備戰中,流火八月,悄然而來。而就在這時,新成立的保密局第二情報組,派出的一批原天平寨老人當探子,也帶回來了一個既是意料之中,同時又有幾分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
太行諸寨終於要對天平寨動手了!
說是意料之中,那是因爲狄烈早已從那日五寨聯合威逼時,就已經看出這事不會輕易善了。
狄烈是什麼人,金軍的千軍萬馬中都闖出來的人物,又怎會向這些地頭蛇妥協?要打就來!反正這些兵也訓練了差不多兩個月了,正好拉出去練練。練兵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爲了戰鬥嗎。來吧,單挑羣毆任選……
說是出乎意料,則是因爲……對方不但選擇了羣毆,而且還是好大的一羣……
除了之前的五個寨子之外,又增加了浮山寨、黃坡寨、雙峰寨、白水寨與紅石嶺寨等五個寨,共計十寨。在這十個山寨中,大多數都是搖旗吶喊兼打醬油的小寨子,真正夠份量的只有兩個:黑崖山寨與浮山寨。有這兩個實力強大的山寨加入進來,這一次向天平寨發難的總勢力達到了太行諸寨的三分之一。
太行四大山寨中,竟有半數參與此次的吞噬計劃,這多少令天平寨的一部分老人如劉二平、關忠勇、高亮等感到幾分緊張。尤其是劉二平,已經屢次提出要充當信使去談判了。關忠勇與高亮是軍方人士,他們對於天平寨的實力心裡一清二楚,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在太行山混得久了,在這些老牌山寨的積威之下,多少還是感覺到一些壓力。
而狄烈卻沒這方面的擔心,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實力——或者說,對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士兵的信心。
很好!第一批吃螃蟹的就是這些傢伙嗎?那就來吧!看看是你們能敲開螃蟹殼,還是被螃蟹鉗掉手指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