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哭喊求饒的聲音越來越遠,凌綾心中疼的痙攣,身子搖搖欲墜。 不念和傾尋相互看了一眼,走到凌綾身邊,不念忐忑的開口道:“孃親,您消消氣,別和舅舅置氣,他也是一時糊塗,才犯下大錯。我想舅舅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傾尋也符合道:“是啊,母親,您別和舅舅置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璐兒被剛剛凌綾的樣子嚇壞了,生怕一不小心惹到這個王妃,便拿竹條狠狠的抽她,但是又害怕王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骨,傷到腹中的孩子,那沒有被王妃打死,反而會讓王爺將她的皮給扒了。所以她還驚魂未定的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扶着凌綾的手,勸道:“王……王妃,您先進去坐坐吧?您不爲腹中孩子着想,也要爲自己的身子着想啊!”
璐兒的話倒是讓凌綾清醒了過來,她低頭看着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凌綾亦惱怒的不行,斥責道:“你們兩個給我跪下!”
“母親息怒!”傾尋一驚,連忙跪下請罪,雖然心中打鼓,到底哪裡做錯了,惹的母親這麼生氣。
“娘……”不念驚了一跳,孃親什麼時候這麼兇過他了?當即,淚眼汪汪的,一雙眸子瞪的多大,想要哭引來孃親的同情,但是一想到剛剛孃親的樣子,一下子就焉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就開始嚎:“嗚嗚……孃親,念兒錯了,你別打我,嗚嗚……”
璐兒還有一旁伺候的下人也嚇的不清,齊齊跪下爲兩個小殿下求情:“王妃,您息怒啊,二位殿下還小,就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卻也是孩子心性,王妃千萬別動手啊!”
蕭熠城咯噔一聲,幾步衝了過來,擋在兩個孩子面前,急道:“小啞巴,你瘋啦?兩個小寶貝有什麼錯?你要這般斥責他們?他們小胳膊小腿的,哪能禁得住你這麼迫害?要打他們,也要問問我這當王叔的答不答應!”
陌羽翎也拉着凌綾勸道:“你冷靜點,兩個孩子是你的親骨肉,又沒有犯什麼錯,你爲何要打他們啊?”
凌綾二丈摸不到頭腦,看了一眼這陣仗,揉了揉鈍痛的眉心,道:“你們哪隻眼睛看見我要打他們了?”
蕭熠城一噎,驚到:“你……”
“閃開!”凌綾朝蕭熠城呵斥一聲,蕭熠城下意識的讓開,凌綾這才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瞪着兩雙水汪汪,亮晶晶的可憐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問道:“你們長大了?知道欺騙孃親了?舅舅的事,你們早就知道是不是?”
“不……不知!”不念小嘴巴一癟,委屈極了,故意將那眼中的一汪淚水逼回眼眶,可憐兮兮的看着凌綾,彷彿在說,孃親,你瞧孩兒都被你嚇成什麼樣兒了?
“不知?”凌綾聲音徒然拔高,一把將不念從地上拉起來,開始上上下下的檢查,翻領子,翻衣袖,一個位置都不落下,她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自己不知道,恐怕是夥着君宸一起欺騙她:“傷哪兒了?中毒?疼不疼?什麼時候的事?你們都瞞着我?都欺負我是不是?”
不念一個勁兒的掙扎,凌綾翻哪裡他蓋哪裡,滿是羞澀的偷偷防着周圍的人,不斷的嘀咕:“娘,您別這樣,別脫衣服啊,大庭廣衆的,多羞人啊……”只不過他的內心還是一陣一陣的暖,他就說嘛,他和弟弟那麼乖,孃親怎麼忍心打他們呢?
“孃親,沒有的事,念兒早就不疼了,真的!”不念安慰道。
凌綾見不念確實活潑亂跳的樣子,才真的鬆了一口氣,但是她掃了一眼兩個孩子,伸手在每人頭上敲了一下,怒道:“兩個小王八蛋,以後再和你們的父王合夥騙我,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連父王的也一起嗎?”不念捂着腦袋,張望着小腦袋,期待的問道。
“統統打斷!”凌綾似乎是因爲生氣,所以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她回想起以前,君宸多次問自己,是否瞭解陌九,原來,他都是在試探自己罷了,他早就發現陌九不對勁,可是,他竟然瞞着她,真是……
不能原諒!
傾尋捂着被凌綾敲過的地方,那酥麻的感覺,一點都不疼,他呆呆的望着凌綾,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不念,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這就是母親處罰人的方式?
可是爲什麼剛剛他教訓陌九卻用那樣的方式?這倒是讓傾尋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裡面,陌九剛剛的遭遇纔算被罰,那樣的手段也才能讓人長教訓。
幽冥宮的手段比這更殘忍的都有。
“噗……”蕭熠城聽了凌綾還有孩子們的話,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一定把今天發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說給君宸聽才行。
凌綾看了一眼在那裡憋笑的蕭熠城,斥責道:“還有你,別說不知情,我看你們一個二個的表情,唯獨我一個人是傻子!”說到此處,凌綾便有些委屈,明明是她的弟弟,弟弟是什麼樣兒的性子,她卻是最後一個發現的,而且弟弟做了這麼多喪心病狂的事,她不僅不知道,還處處維護他,有她的維護,他才變本加厲的吧?如今纔敢在這裡對夜子諾動手。
“哎,這個怪我嗎?這都是表哥一個人的注意,你可別拿我的腿出氣,你家三個人,六條腿,還不夠你撒氣?現在還看上了本王的腿?”
“哼!”凌綾輕哼了一聲,因爲腹中的痛意,讓她不敢再任性下去,扶着璐兒的手便朝碧玉軒而去,可惜正在這個時候,夜子諾和靈彩兒從屋裡出來,靈彩兒面上掛了幾滴淚水,夜子諾面色有些陰沉,他看了一眼凌綾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朝一白衣人吩咐道:“備車,去熙王府。”
“是!”
凌綾看着這樣的夜子諾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幾步朝屋子裡面走去,一進門,便看見賀滇坐在牀榻前,懷中摟着景千,早已淚流滿面。
景千……死了?
凌綾只覺腦中一片嗡鳴,隨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
陌九被扔出鳳閣,他在大門上不斷的敲打,都沒有任何用處。
“姐姐,姐姐……你教我,該怎麼做,你纔不生氣啊……”
“姐姐……對不起,九兒錯了……真的錯了……”
他聲音極爲的沙啞,錦袍襤褸,血漬凝固,全身狼狽的如同難民一般。
陌九一直在街上游走,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銘王府?他不想去,藥廬?師傅都不在了,他也不想去。
他沒了家!
“嗚嗚……”陌九拖着全身的傷,坐在街道邊,埋頭一個勁兒的哭,他累極,餓極,痛極,冷極!彷彿回到了小時候,慧姑姑死後,他一個人在冷宮的日子,那樣冷,那樣難熬。
“你餓了嗎?給……”一聲細嫩的細嫩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陌九擡頭一看,便看見一隻黑乎乎的小手拿着一塊白麪饅頭伸在自己面前。
再往上看,只見是一個衣裳襤褸頭髮髒亂的小女孩,女孩十歲左右,髒乎乎的看不清面容。
陌九呆愣了數秒,嚥了咽口水,隨即有些怒意的將小姑娘手中的饅頭扇落,豁然站起身朝小姑娘吼道:“拿走它,我不是乞丐!”
秋雨窸窸窣窣,伴隨着刺骨的寒冷,街道上的人很少,更多的是飢寒交迫的乞討者,如今陌九的樣子和這些人無異。陌九跑了幾步,又覺得沒有力氣,便又換了一個地方,一個人縮在一個黑暗的巷道。
“是不是乞丐又有什麼關係?你不餓嗎?”小姑娘的聲音再次響起,稚嫩的聲音帶着獨屬小姑娘的甜美。
陌九如何不餓?可是他恨透了食用別人的殘羹冷炙,就如同小時候一樣,爲了一個饅頭,受盡太監們的侮辱踐踏,所以他對饅頭有着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也不是乞丐,可是肚子餓,不難受嗎?”小姑娘將手裡的饅頭掰了一半,遞給陌九一塊,道:“你吃吧,我看你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啄着另一塊饅頭,笑眯眯的看着陌九,希望他拿着。
陌九卻是餓極,見這小姑娘沒有侮辱自己的心,猶豫了一下,便拿過小姑娘手中的饅頭,狼吞虎嚥吞嚥吃了起來。
小姑娘見此,一雙大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亮晶晶的極好看:“好吃嗎?”
半塊饅頭下腹,陌九覺得好多了,點了點頭,以前都不覺得一塊饅頭會這麼好吃。
“爲什麼……對我好?”小姑娘挨着陌九坐下,卻聽見頭頂上傳來陌九問話。
小姑娘有些詫異,無所謂的道:“一塊饅頭而已,我才十歲,也吃不完,留着明天就壞掉了,何不如給你吃。而且孃親教我,有東西就要和別人分享。”
分享?自己的東西憑什麼給別人?陌九抿了抿脣,他是完全不懂的。
這時,又聽見小姑娘道:“以前我偷偷跟着哥哥去學堂,聽見夫子教他‘己欲達則達人,己欲立則立人’,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陌九搖了搖頭,字面上的意思他如何不懂?可是,他覺得寫這句話的人是傻子。
“你不知道沒關係,我問過哥哥,他告訴我,其實就是你對別人存有仁愛之心,別人纔會對你仁愛,你對別人豁達,別人纔會對你豁達。我是小小女子,其實不用在乎什麼豁達不豁達,仁愛不仁愛,我只知道我對別人好了,別人纔會對我好!”
小姑娘的話讓陌九蹙起了眉頭,他回頭看着身邊這個小女孩,似乎明白了一點,卻又不明白!
“所以,若是今天我餓肚子,有饅頭的是你,你會不會給我?”
“不會!”陌九斬釘截鐵的話讓小姑娘大失所望,陌九繼續道:“我的東西,憑什麼給別人?”
“啊?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你幹嘛不關心別人啊?”
“他們都不關心我,憑什麼要我關心他們?”頓了頓,陌九繼續道:“姐姐關心我,我只要關心姐姐一個就好!”
可是一想到姐姐,他眼眶便又紅了,委屈至極,顫抖着聲音,哽咽道:“可是,現在姐姐不僅打我,還不要我……”
後面的話,小姑娘是沒有聽進去的,她只聽到陌九前面的話,她虎着一雙大眼睛瞪着陌九,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你自己都不關心別人,卻想着別人來關心你,孃親說,這叫自私!”
陌九聽此,看了一眼小姑娘,淡淡的道:“可是,你關心我,我可以對你好!你叫什麼?”
“我叫景樂天,孃親說希望我天天快樂,哥哥和孃親都叫我天天,可是……現在她們都不在了!”說到此處,樂天的心便沉了下去,但是很快,她又一掃陰韻,問陌九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呢?”
“景?”聽到這個姓,陌九的眸色便沉了沉:“你是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