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凌面對墨玄子的質問,臉色凝重,這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坦白說,他即使能做到一統九州,但無法決定自己的後代,都說虎父無犬子,但也有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無法保證後代子孫,能不昏庸,致使國家衰落下去。
畢竟從歷史畫卷上看,開國皇帝都是雄才大略,否則絕對不能實現大統,從亂世中崛起稱雄,但他們的後代,往往深居皇宮,長於婦人之手,連普通農家子弟的心智都不如。
不是好吃懶做、不務正業、昏庸無道、窮奢極欲、好色荒.淫,就是碌碌無爲、是非難辨、寵信佞臣、誅殺良將,導致宦官外戚弄權,最後被架空當成傀儡,有時候連皇帝都被臣子廢掉,窩囊透頂。
原因有很多,辰凌能做到的,只是規範制度,廣開民智,洗腦思想等等,減弱皇權的至高無上,制約皇帝獨斷大權,同時制度齊全,監督軍政要員,難以發展成權臣等。
想了想,辰凌說道:“自東周以下,諸侯爭霸,禍亂百姓,各諸侯的鄉野子民,都希望能停止戰爭,唯有取周代之,實現大一統,但這需要一個大型的戰爭,統一六國,中間會出現很多問題,比如安撫六國遺民、恢復被破壞的經濟、重建家園等,久亂思安,一旦統一後,首先要輕徭薄稅,減輕百姓負擔,恢復生產,發展經濟,與民生息;其次治理官吏,選賢任能,通過一系列的朝廷機制,對官員政績進行考覈,五年一屆,以升遷和淘汰制,勉勵官員爲百姓謀福利;再者,限制重臣的權限,使得軍權、政權、司法分離,互不干涉,一心爲民,使得國家長治久安。”
“至於二世、三世,這也是姬職深慮的問題,燕國頒佈了憲法,至高無上,任何人不得違反,等於國家的意志,還在皇帝之上,做出相關規定,比如,一如何立太子、如何培養接班人;二主少國疑,規定未滿十八歲者,無繼承權;三後宮和外戚等不得干政;四歷來皇室都是王不見王,直到上一個皇帝死後,下一位皇帝才登基,常會導致宮變發生,所以燕國將推行君王任期制,每任十年,最多不得超過三任,進行在位期間的政績考覈,從民生、經濟、國力、戰爭等各方面進行綜合評比;五設內閣,並召開全國代表大會,吸取各階層的代表的意見,參政、議政……”
辰凌一口氣說了很多想法,都是爲了制約皇權獨斷,走上偏激之路,杜絕暴君、昏君的出現,防微杜漸,很多制度條例,都是數千年曆史文化的結晶,被他此刻說出來,以墨家鉅子的學識,都聽得匪夷所思。
四門主、還有大部分士子們都聽得神往、迷糊、難以置信……
“這就是燕國之法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天下似乎要變天了。”墨玄子心中暗歎,相比燕國這一系列的變革與憲法,比起他墨家自以爲高明的救世治國兼愛的言論,不知要高明多少倍,更加現實可行。
就在墨玄子盤坐的論證臺屏風後,還有一道纖細如柳的嬌美身姿,一身月白色霓裳裙,容色絕世,如宮闕仙子,又如洛水女神,正是墨妃暄,當她聽到這幾番言論之後,嬌軀忍不住激動顫抖。
儘管她與燕王相處久了,聽過不少稀奇警世的言論,但是今日的一方高瞻遠矚的規劃,大氣磅薄,具體而又可行,仍然令她震驚不已,本以爲很高看了燕王,但此刻看來自己還是小覷自己的男人。
此等雄才大略,此等大善大義,相比墨家口頭高喊兼愛,胸中實無一策之迂闊,何異於天壤之別?
霎那間,她忽然有一絲頓悟:墨家自命救世,卻只着立於奔走上層,揚湯止沸,不是勸這個國君止干戈,就是幫助瀕臨滅亡的小國對抗大國,雖然也是大義所在,但卻不爲世間任何諸侯所喜,站在歷史發展趨勢的高度上看去,墨家的行爲,似乎正阻礙着洪流方向,違背大勢,空有大義,卻不得其法。
這數十年,隱居深山,與世隔絕,遠離庶民,卻仍想着如何把持社稷,俯視天下王權,這種以天道自居且無實質作爲的學派團體,形成一種蔑視天下的霸氣,於國於民,又有何幫益?
墨妃暄瞬間明悟了,自己苦苦力撐、崇拜的墨家學術,似乎已經與世脫軌,格格不入了,自己這個聖女,似乎也到頭了,今後墨家註定要衰落下去,甚至湮沒於歷史洪流之中。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半晌過後,墨玄子輕笑一聲,又道:“第三問,妃暄乃墨門聖女,此行下山,爲的是扶持燕國,平亂反正,堂堂燕王,卻不以江山國事爲重,時刻念着兒女私情,還要迎娶妃暄爲後,這是何道理?”
辰凌知道自己言辭,已經打動了墨家鉅子,坦白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妃暄她冰雪聰明、蘭質蕙心、生性高潔、大方得體,在幫襯姬職復國中,做出大貢獻,相處久了,互生情愫,直到姬職深愛上妃暄,不能自拔,故此,特上神農山,向墨家提親,請鉅子恩許,燕國將以王后之禮,迎娶墨妃暄,冊封爲後!”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墨妃暄的愛意,甚至要冊封爲後,一語道出,全場譁然。
許多墨徒剛纔聽到燕王的一番言論,豪氣雲天,雄才大略,早已心生佩服,都想着有朝一日也要下山報效燕國,立下功業,這時聽到燕王要迎娶墨家聖女爲皇后,頓時都興奮起來,這等於墨家的身份,要高於其它諸子百家了。
墨妃暄在屏風後聽到他向墨家真摯的求婚,芳心雀躍,喜極而泣,這一刻,她不再是什麼聖女,而是一個女人,面對突如其來的幸福,整個人都迷醉了。
甄巖兒卻是氣鼓鼓的,剛纔還滿眼小星星,被燕王的氣度所折服,但是聽到辰凌如此誇獎自己的情敵,忍不住輕哼一聲:“都沒聽你這樣誇獎過我,厚此薄彼,等回去本姑奶給你好看!”
墨玄子捋着鬍鬚,哈哈輕笑,看那樣子,似乎有意促成了,就在這時,墨漸棠心中一急,奮然躍起,拔劍出擊,口中大喝:“不可能,墨家聖女不會嫁給你這昏君,要娶她,先勝過我手中的劍,否則,斷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