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官職三閭大夫屈原,站出來,向蘇秦質問燕國的吞併他國的不義行爲,諷刺燕國對楚同樣不安好心。
蘇秦掃了一眼這位壯年俊彥,面如冠玉,鼻若膽懸,目光熠爍,英俊清瞿,散發着一身書卷之氣,飽讀詩書纔有的氣質。
“這位想必是楚國近幾年來,聞名遐邇的楚才子屈原公子吧?”
屈原點頭,並不接受他的恭維,仍然質問道:“不知蘇大夫對屈某的問話,可有辯詞?如果不能讓人信服,楚國斷然不會信你燕國的話!”
蘇秦微微一笑,侃侃而談道:“燕王雄才大略,念天下百姓受戰亂之苦,不能平息,願意以武止干戈,實現天下大統,不分地域之民,統統愛之,黃河以北,盡數歸燕,現在齊民、趙民,被編冊入戶,分封土地,割除舊氏族、貴族壟斷土地,輕徭薄賦,這是民之大幸,百姓擁戴,何罪之有?”
屈原哼道:“這是強詞奪理,燕、趙、魏、齊等,皆分封於周天子,實現大同,也是周室的大同!燕國違背周室禮制,篡改國號,諸侯舉國祭祀,當以祭拜社稷,山川河流之神,而祭天大典,是周室特權,燕國明顯大逆不道,其心可惡!”
蘇秦冷冷一笑,盯着屈原道:“數百年來,周室衰微,大國吞小國,這數十年七國紛爭,戰死多少壯丁,百姓受了多少苦難,難道屈大夫看不到嗎?”
屈原還擊道:“我只看到,諸侯野心勃勃,不念舊禮,纔會致使禮樂分崩,不再遵從周制,方有今日大爭之世,若各方諸侯皆能像孔大儒提的,各執其責,天下共主周室,就不會有動亂了,燕國現在就是逆天行事,倒行逆施!”
一些信奉儒學的大臣們紛紛點頭附和,覺得打有道理,今不如古,世風日下,就是因爲君不君,臣不臣,諸侯越了禮制,變得肆無忌憚,纔會有這樣的大爭亂世。
“周室纔是正統,諸侯不應該相互吞併!”
“燕國應該順應天命,重新尊奉周天子,恢復趙國和齊國,諸侯聽命於周室,這樣才符合禮制,天下才會安寧下來。”
“沒有錯,燕國不該擅自形勢,吞滅諸侯,違反天命!”
一些楚國大臣趁機反駁,一陣喧囂。
蘇秦何等人物,縱橫大家,豈能會被這羣腐儒大夫壓制住?
他哈哈大笑,掃視一番,目光過處,王殿的楚臣們,都詫異地閉口安靜下來。
畢竟蘇秦聲名遠播,縱橫捭闔,口若懸河,雄辯大家,被他目光一掃,衆人不自覺地有些心虛。
蘇秦朗聲道:“諸位可曾記得周公輔佐武王伐紂之時,曾說過‘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上天與任何人都沒有親緣關係,天子雖是選爲代表,但若無能無德,天下分崩,天命就會消失,被有德有能者取而代之!
“正可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下已亂,百姓訴求安寧,燕王以武止戈,正是順應天道,須知‘天命糜常,革天之命’就是這個道理,所以纔會有商取夏,周取商也!”
他的一番言辭,讓在場的楚國臣子們都難以反駁,畢竟連周公和武王都曾這樣說過,周王朝的奪權,也是作爲諸侯,後來推翻了殷商。
這時楚上官大夫靳尚站出來,面帶微笑道:“蘇大夫,難道燕王真有與我楚國結盟的誠意嗎?”
蘇秦笑着點頭,他來到壽春之前,就曾派人給上官大夫靳尚、上柱國景痤、子蘭、鄭袖貴妃等,送了許多珍寶和燕國新產品,進行了外交收買,以促成這次遊說盟約。
靳尚早就嫉妒屈原的才學,一直在楚懷王面前詆譭他,卻還沒有機會讓楚王疏遠他,此刻見屈原等人的質問,被蘇秦雄辯之口堵住,暗暗得意,站出來接話,一唱一和。
蘇秦道:“燕王當然有誠意了,如果燕楚結盟,燕國願意把齊國以南一些宋、魯六百多裡土地,劃給楚國!”
“當真?”楚懷王眼神一亮,臉色驟然大喜。
蘇秦卓然而立,談笑風生,點頭道:“回君上,自然是真的,燕國久居北方,只希望統一濟水、黃河以北的地方,對淮水之南,並不熱衷,疆域太大,燕軍也駐守不過來,願意與楚結盟,把南方的一些土地,劃給楚國!”
楚懷王當即樂開了花,還有這等好事?不過想到燕國的確久居渤海之地,聽說那裡天寒地凍,百姓都住土熱炕,氣候乾燥,不像南方楚國這邊冬天溼冷,夏季多雨,這個解釋是行得通的!
屈原看楚王意動,心中總覺得不妥,急忙站出來又質問道:“燕國會如此好心,不會裹挾我楚國,配合燕軍一起攻打魏韓秦吧?”
蘇秦搖頭道:“當然不會,楚國不然出兵,就可得此六百里土地!”
這次連屈原也有點發蒙了,更別說那些楚臣了,這等便宜,誰能禁得住不動心?
九卿之一的杜赫提出疑問道:“不知燕國要如何結盟?”
蘇秦道:“需要君上帶人到黃河之邊,到那裡與燕王匯合,雙方締結盟約。”
屈原總覺得燕國有統一天下的企圖,絕不會那麼好心,所以疑心重重道:“燕王難道不能南下嗎?”
蘇秦哈哈笑道:“這可不行,燕國正與魏、韓開戰,又有西秦虎視眈眈,燕王不能離開燕地太遠,穿過舊趙地,抵達黃河岸邊,已經是最長距離了。”
楚懷王覺得燕國太講究了,出手闊綽,原本就沒有太多謀略的楚懷王,此時戒備之心完全被這種巨大誘惑矇蔽了,再也聽不進其它聲音,生怕其它大臣節外生枝,多生是非,讓燕楚同盟泡湯。
“蘇先生,關於燕楚聯盟之事,請隨寡人移居後宮殿,進一步探討!”楚懷王緊着又欽點名了幾個大臣,有靳尚、景痤、子蘭等,卻沒有宣召屈原,擔心他再提出一些反對意見,破壞了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