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皇親貴爵的街區,規劃整齊,車水馬龍,比普通百姓的住宅區還豪華、氣派一些,封建傳統貴族的思想,一時半刻是無法扭轉的。
範府邸,閣樓長廊下,範睢正與一位儒士打扮的男子對飲。
一池水塘,被秋風吹得落葉飄浮在上,漣漪圈圈,池塘內,荷花早已凋零,連根鬚都枯萎下去,一些綠油油的水草在池水邊上,幽冷灰暗。
院落內,有四五棵梧桐樹,與假山水榭相互襯托,使得庭院內的精緻增添幾分優雅。
範睢對面的男子,四十多歲,一身團花交領的儒衫,臉龐方正,頭戴折角紗巾,衫是上好的棉布,正是他的昔日摯友,鄭安平。
當初在魏國,範睢等人落魄的時候,俸祿不高,生活貧困,很多時候,都依靠鄭安平來救濟,因此範睢等人,以前對他很是感激,後來也是由於他的引薦,使得辰凌與衆士子相識,後來帶往燕國,才博得了好差事。
如今鄭安平在魏國黨爭漩渦中被波及,充當了魏鈺一方的政治犧牲品,背了黑鍋,無法在魏走仕途之路了,於是就來到了燕國,投奔範睢一脈。
“範賢弟,這次老哥在魏被內鬥波及,難以立足了,打算留在燕國,日後還要賢弟多加撫照了。”鄭安平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臉色不變,其實心中還是有些尷尬的。
曾經的小弟,如今在燕國可是赤手可熱的肱股權臣,如果有他推薦,自己擔任一個部門的中郎、侍郎、卿士等都很容易,而且在燕國,魏人過來的熟人還有一些,很容易組成一個小勢力圈,不受本地燕貴和其它趙圈、齊圈等欺負。
鄭安平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在任何一個諸侯國的朝政中,總會有很多不同的聲音,那就是利益團體不同,目前燕國發展勢頭很好,又求賢若渴,引得天下名士趨之若鶩,自然會形成不同的小團體。
比如,樂毅和劇辛等來自趙國,很容易關係走得近些,後來的趙國士子,爲防止朝政中有人故意打壓,尋找歸宿感,自然以這兩位重臣爲核心,代表着他們團體的主心骨,發出一致的聲音。
再比如,蘇代、鄒衍來自齊國,形成小齊圈,郭隗、淳于臻等人都是燕本地人,祛除了舊貴宗族之後,他們又儼然成爲燕圈的核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政如此,天下亦如此!
範睢笑了笑,沒有立即表態,親手爲鄭安平斟了一杯酒,問道:“鄭兄來燕北上,可曾大搖大擺,引人耳目?”
鄭安平楞了一下,搖頭道:“沒有,我在魏國官職不大,又非名士,即使出了大梁城,也沒人注意。”
“到燕之後,第一個就來到我府上的?”範睢又問了一句。
鄭安平被他莫名其妙的問題搞得有些心虛起來,暗想:他爲何這樣問?都說有寒門庶人,獲得高位重權之後,往往會排斥曾經的夥伴,不願意泄露當初他未發跡前的窘態、糗事,落魄的形象。
難道範睢不願意見自己來燕國相投?還是覺得看到我,就會想起當初鬱郁不得志的他自己?
“第一個來見的範賢弟,畢竟當初你我最熟,拜訪過賢弟,我再去探望其它魏籍袍澤同僚。”鄭安平小心翼翼地說道。
範睢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本來我有一件機密大事要辦,正需要一個人手,鄭兄一來,去辦此事最爲妥當!”
“喔,什麼事?”鄭安平沒想到對方有密事要他去做,有些驚訝問道。
範睢神態肅穆下來,神秘道:“削趙!”
鄭安平皺起眉頭,心中盤算,推測始末,暗暗心驚着,果然是一件機密大事。
“實不相瞞,燕王有對付六國之心,完成統一的大業,但是目前仍在發展籌備中,國力還遠遠不夠,因此燕國要完成大事,必須要一口一口吞食中原,趙國與齊國,是燕國的南大門,燕軍要南下逐鹿中原,必然先與這兩國廝殺,可是趙國民風彪悍,胡服騎射,軍力飆升,與秦堪當伯仲,燕對趙硬拼,勝券不大,所以要用謀計……”範睢一點點剖析出來龍去脈。
鄭安平聽着範睢推心置腹地把這樣的國家機要大事告訴了他,有些爲剛剛的疑慮感到汗顏,心中感動,畢竟自己的故友沒有忘恩負義,給自己一個大機緣,通往燕國仕途的立功之徑。
“要我怎麼做?”鄭安平下定決心,要博一回,富貴險中求,這樣的立功機會,不是誰都能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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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削趙之計,是我獻給燕王的,叫做‘驅狼逐虎’之計,分爲計中計,首先要投入趙國內部,挑撥*與吳黨的關係,促成趙王廢立太子,與吳黨搞好關係,然後我會暗中派人再支持趙章謀反,到時候把行動計劃寫給你,再把*和趙王一網打盡,擁立年幼的趙何爲趙王,使趙國政局動盪,國心不穩。”
“第二計,激發趙國與秦國的矛盾,一旦趙國局勢不穩,秦國受蠱惑後,必然趁機出兵伐趙,讓秦與趙兩敗俱傷後,再促使趙國兵敗,秦若大舉攻入趙境,引發六國恐慌,到時候燕國會趁機聯合五國,驅趕秦國退回去,這樣燕國就能掉過頭佔據了趙國山河……”
鄭安平聽了之後,目瞪口呆,這謀計可真夠狠的,把趙國、秦國,甚至其它諸侯都算計在內,把一個強大的趙國,硬生生給撕裂吞併,不過其中難度,可想而知,也是非常大的。
“趙國朝政中有平原君趙勝、馬服君趙奢,新虎將廉頗,才智過人的藺相如,還有不少名士,有這些阻力在,能順利實施嗎?”鄭安平有些擔憂道。
範睢說道:“是有難度,不過任何朝政都有黨爭,尤其是太子廢立一事,趙國形成兩派,而不少名士都是中立態度,明哲保身並不介入,所以,你只要想辦法接近趙國卿士李兌,進入他的麾下,一點點潛移默化地推動,燕國會在外力上支持,成功率還是很大的。”
“可有周密的實施計劃?”
“尚無,需要見機行事,因爲目前對趙國局勢,還不明朗,待你入趙之後,隨機應變,先不着急運行,有五年的時間來醞釀,我會在燕國盯着趙國全局,你放心而爲!”
鄭安平猶豫一下,然後一狠心,堅定道:“好,這件事,我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