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從前有再多的糾葛與分歧,完顏赫此刻也是對自己的母親充滿了感激之情,她終是替皇室承認了顏兒,這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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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蕭太后安靜辭世。她走的很安詳,仿若睡着了一般,以至於老嬤嬤只以爲她還在睡着,待覺得不對勁,上前輕聲喚了喚,才發覺蕭太后已經辭世。
老嬤嬤忙去稟了完顏赫,完顏赫秘密將蕭太后葬於皇陵,而未昭告天下,只因爲大金此刻處於風雨飄搖之際,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發大規模的騷亂。太皇太后薨世,對百姓來說可是不祥之兆,絕不能讓這種不詳和哀傷的情緒籠罩大金,以防奸人從中作亂。
戰爭一直在持續,直到年關。
因着戰事,過年時皇宮裡仍是如平時一般,並未大肆舉行宮宴慶祝。蕭太后辭世,皇上與皇太后律元平不在宮中,宮裡分外冷清。除了幾位皇室親王郡王與家眷,再無外臣。
宴席之時,完顏赫問宮人,梅園的花可開了嗎?
宮人回稟說開了。
宴席之後,完顏赫便帶着顏兒去賞梅。月色之下,梅花開的清冽,空氣之中散發着淡淡清香,顏兒看着滿園寒梅,也不禁感概,“冰天雪地的,它們竟然開的這麼好,梅花的風骨果真不是一般花可相提並論的。”
“一會兒讓宮女來剪幾枝送到嘉和宮裡,放在牀頭,如此你便時時都能看到它們。”完顏赫握了握夏展顏的手,輕聲道。
顏兒輕輕點了點頭。
二人在梅園裡又靜靜站了一會兒,直到完顏赫怕顏兒凍到,這纔回了嘉和宮。
不大一會兒,宮女便將插着梅花的花瓶搬到了嘉和宮內。顏兒坐在牀上,擁着綿軟溫暖的被子,看着牀頭盛開的紅色寒梅,不由面上帶着笑意,這種安靜祥和的幸福令她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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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那晚,夏展顏開始陣痛,卻熬了一個晚上都沒有要生產的跡象。完顏赫沒有見過顏兒第一次生產時的狀況,此刻只見到顏兒疼的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這才覺得心如刀割,恨不能自己替顏兒受這些痛。
“女人家生孩子都是如此,你莫要跟着緊張。”見完顏赫一臉焦灼與心疼,顏兒不禁笑了,輕聲安慰他。
完顏赫簡直手足無措,他在顏兒身邊轉着,“不必理我,你是我的妻子,我緊張也是應該的。”
顏兒疼的厲害了,便也沒有精力再去理完顏赫,整個人坐立不安,也不知如何是好。
偶爾陣痛停止,顏兒便趕緊睡一覺,卻又在下一場陣痛到來之際疼醒,如此折騰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日上午,孩子纔有了要出世的跡象,產婆們嚴陣以待,宮女裡裡外外拎着熱水進來換洗,嘉和宮裡既緊張又喜慶。
完顏赫下了早朝便快步趕回嘉和宮,卻被宮人攔在外面,女子生產,爲避晦氣與血腥,男人是不好進去的。
完顏赫在外間聽着顏兒撕心裂肺的喊聲,不由握狠了拳頭,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暢了。
因生過準兒,夏展顏這一胎倒也未折騰太長時間,半個多時辰,屋內便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之聲,不大一會兒,便有產婆過來報喜,“恭喜攝政王,王妃誕下一名小世子。”
完顏赫點了點頭,只覺得自己眼眶一陣發熱,擡腿便要進內間去,卻被宮人和產婆攔住,只讓他等屋裡收拾妥當了才能進。
隨後,另一名產婆便將孩子先抱了過來,給完顏赫過目。
完顏赫小心翼翼接過這個小不點,他太小了,令完顏赫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的姿勢順了點。
“完顏崇,崇兒。”完顏赫小聲喚着他的名字,簡直無法相信這奇蹟。
待內間拾掇好了,完顏赫將崇兒交給奶孃,自己忙去看望顏兒了。
大牀上,顏兒虛弱不堪,小臉煞白,對完顏赫擠出一個笑容,“我們的崇兒長得像誰?”
“眉毛像我,嘴脣像你,”完顏赫坐到牀邊,輕聲道,而後抓起顏兒的小手放在心口,“苦了你了顏兒。”
顏兒無力笑笑,“看到孩子健康可愛,什麼苦都值了。”
完顏赫心裡感動不已,深深舒口氣,卻也只是說出一句,“謝謝你顏兒。”
顏兒嘴角噙着笑,不再言語,默默看着完顏赫,二人對視,是濃的化不開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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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白妙春,露香得知夏展顏又誕下一個小世子,自然是開心不已的,但是此刻夏展顏住在宮中,也不便前去探望,幾人便在草堂擺了一桌,自己吃着樂着。
露香的身量也大了,再有幾月也便要生了。
陳望的傷已經全好了,聚仙樓的生意依舊火爆,陳望的生活重新迴歸到從前的平靜,唯一的缺憾是他太過想念準兒。
夏展顏自然知道陳望對準兒的感情,隔一段時間便會讓準兒去陳府住幾天,讓準兒與陳望能有親密相處的機會和空間。
完顏赫自然也是同意的,陳望是他們的恩人,這一點,完顏赫雖然從未說過,但是他心裡是知道的,並且心存感激。也正因如此,他才放過了陳名天,他沒有派人追殺他,讓他帶着明珠郡主隱居起來。也算是對陳望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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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露香生產時,已經是夏日了,露香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消息傳到宮中,夏展顏喜不自禁,讓宮人回稟了完顏赫,自己便帶着準兒出宮去探望了。
陳望也得到消息,前去草堂,看準兒,準兒已經會跑了,見到陳望,便撒腿跑過去,小嘴甜甜道:“乾爹,我想你了。”
聽了準兒的話,陳望便覺得比吃了蜜還要舒心。
準兒與簡喜在院子裡玩着,陳望與白妙春一道在院子裡坐着。夏展顏在屋子裡陪着露香說話。簡雲見到夏展顏仍是一驚一乍的樣子,至始至終不敢看夏展顏一眼,鬼鬼祟祟的樣子實在令露香不爽,她便用話擠兌簡雲,然後眼神裡卻又全都是對簡雲的愛意。
夏展顏見識了這一對冤家,不由笑着無奈地搖頭。
離開草堂,準兒又非要鬧着去陳府玩會兒,夏展顏拗不過,便帶着準兒去了。
陳府仍是老樣子。隨着準兒的腳步,夏展顏跟着進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屋子,這屋子如今仍舊住着陳望。
一進屋,夏展顏便一眼瞥見臥房的牆上掛着的一幅畫,正是自己送給陳望的她的自畫像。準兒在屋子裡熟門熟路地玩着,而夏展顏的目光卻一直盯着那副畫像,陳望見了,想解釋一番,卻終究什麼都未說出口。
只轉身看着準兒,囑咐他慢點,別摔倒。
一直到申時,準兒玩累了,睡了過去,夏展顏一行才準備回宮。
準兒被奶孃先抱到馬車上,夏展顏和陳望在府中慢慢走着,待走到僻靜處,夏展顏忽然停住腳步,對陳望道:“陳大哥這府裡什麼都好,只是缺個女主人。”
剛剛看到陳望的臥房裡掛着自己的畫像,夏展顏的心裡便一直未曾安樂,陳望是個難得的男人,他該有自己的幸福,自己又不能拿深情與他交換,實在不值得他如此傾心相待。
“我到底要什麼樣的人生,我自己知道,你的心思我懂,但我也只能告訴你,如今這樣我便很幸福。”陳望對夏展顏笑笑,眸光裡一派坦然。
夏展顏便不好再說什麼,她看了看陳望,這個幾次三番在她最危難時豁出性命救她的男人,她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想着,夏展顏忽然投入陳望的懷裡,在陳望愣怔的目光下,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陳望的嘴脣,“陳大哥的大恩,展顏只有來世相報了。”
言畢,夏展顏便低頭轉身翩然離去。
陳望仍站在原處,許久未曾回過神來,待回過神來,他伸出手,在自己的嘴脣上摸了摸,只覺得一切恍然如夢,幸福來得如此突然,直令他覺得此生無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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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完顏赫問起今日顏兒出宮之事,顏兒有一句每一句地應着,拿着梳子一遍遍梳着自己的長髮,白日的事仍令她有些糾結,自己對陳望那一吻,是不是有些荒唐?該不該對完顏赫坦白此事?
“嘶,我覺得你對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完顏赫走到顏兒身邊,奇怪道。
顏兒這才擡頭看着完顏赫,笑着問道:“有嗎?”
“你在想什麼?”完顏赫伸出大手擡起顏兒的下巴,“我在你身邊你都不理會。”
“我沒想什麼呀。”顏兒忙不自然地笑了。
完顏赫仍是一副探究的目光,打量了顏兒許久之後,才彎身在顏兒的脖頸處使勁聞了聞,“嗯,你好香啊。”
這幾個字令顏兒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的不規律起來,自身量大了之後,她與完顏赫便幾乎再無閨房之樂,生產之後,又有幾個月的產褥期,論起來,自己與完顏赫竟有許久未曾親熱了。
如今,完顏赫忽而說出這幾個字,顏兒的小臉便唰的紅了。
見到顏兒嬌羞的模樣,完顏赫越發慾火難耐了,他將顏兒從凳子上抱了起來,低頭抵住顏兒的額頭,“這麼久過去了,你的身子也該恢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