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個時辰之後,管家胡順遞進來一封信,“攝政王,這是驛站派人送過來的。”
完顏赫打開信函,先看了一眼信函的落款,陳望兩個字灼了他的眼睛,便趕忙從頭看去,陳望在信中說,他到了邊城楊府,才知道準兒已經被人從楊府搶走,他留在宋國準備追查準兒的下落,不便抽身,只得寫這封信來相告,至於夏展顏那裡,還望完顏赫能想個妥善的理由敷衍一下,他定調動自己所有的江湖關係,儘快找到準兒。
完顏赫看過之後,將信狠狠攥在手中,而後纔對胡順道:“讓阿卡牽馬在府門等我。”
胡順雖不知發生何事,但是看完顏赫的臉色便知是大事,忙應了轉身退下。剩完顏赫站在正堂的大廳中,想着要如何去跟顏兒解釋。
準兒不見了,這不活活要了顏兒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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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匆匆回了內院。
顏兒正坐在內院的迴廊上,見了完顏赫,立刻驚喜地起身,“是不是準兒到了?”
“看你急的,該回來時自然便回來了,你先去歇一會,”完顏赫努力擠出笑容,“我去一趟軍營,你在家裡等我,我一會兒便回。”
顏兒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在迴廊上坐着,說不定你從軍營回來,準兒已經到了呢。”
“好。”完顏赫對顏兒笑笑,便轉身離去。
轉過身之後,完顏赫笑容退去,眸色暗沉,準兒的失蹤,陳望信上說的模糊,只說被人搶走,卻未說明被何人搶走,但是能從楊府搶人的必定不會是等閒之輩,亦或者,根本便是楊元忠的自守自盜?還是根本就是陳望自己藏了準兒,賊喊捉賊?
他必須派隱士暗中去調查此事,追查準兒的下落。
他此刻最犯難的是顏兒,瞞得了一日兩日,如何瞞得了許久?若顏兒知道準兒失蹤會如何?想到這裡,完顏赫便不敢想下去,只覺得整顆心都鈍鈍地痛着。
顏兒看着完顏赫匆匆離開內院,背影透着無言的蒼涼,不知怎的,眼眶忽而一熱,這個男人,身上擔了太多的責任,終日要挺拔如山,而自己能給他的,終究是太少。
顏兒忍着胸痛,在迴廊上一直等到漸漸日暮,歡喜的盼望一分一分低落了下去,看樣子,今日準兒不會回來了。
待完顏赫回來,便見到仍坐在迴廊上的顏兒,忙深深呼吸,將鼻子中的酸意壓下去。
“一下午都未曾歇着嗎?”完顏赫走過去,俯身輕聲問道。
顏兒仰着素淨透白的小臉看着完顏赫,“準兒今日大概不能回來了,也不知陳大哥那邊發生了何事,若是明日還不回,我便親自回去接準兒吧?”
“我會派人去接準兒的,你安心等着,莫要急。”完顏赫柔聲回道。
顏兒點了點頭,卻仍是不由自主嘆息了一聲,雖然心裡擔憂,胡思亂想了很多可能,但怕完顏赫擔心,還是未說出口。
照舊是完顏赫解了顏兒**的脹痛,之後,顏兒便去沐浴了。
晚膳,顏兒吃的心不在焉,她興奮了一天,此刻忽而疲憊不堪。草草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對完顏赫笑笑,悶悶地上了牀。
完顏赫看着顏兒失落的模樣,不知如何安慰,便靜靜地繼續用膳。
用過膳,完顏赫去迴廊上靜立了一會,而後便去沐浴,回到臥房時,顏兒早已經睡了過去。
完顏赫上了牀,輕輕將顏兒摟進懷裡,心疼不已,他該如何開口告訴她,準兒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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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完顏赫一大早醒來,便去吩咐胡順抓一副回奶的湯藥回來,準兒一時半會找不到,顏兒必須要斷乳了。
但顏兒若是問起她喝的是何湯藥,他該如何回答?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想到這裡,完顏赫只覺得心如亂麻。
待練完功,完顏赫便回到內院,許是昨日真的累了,顏兒竟還是未醒。完顏赫不禁鬆了口氣,他此時真的很怕顏兒再跟他談起準兒。
用過早膳,完顏赫便去了軍營,雖然隱士昨日傍晚才離開雁城,不太可能這麼快傳回消息,但完顏赫仍抱着一絲僥倖。
顏兒醒來,不見完顏赫,心裡不免失落,但是想到準兒,便重新燃起興奮,她幾日未見到準兒,簡直覺得隔了幾世般,想的她坐臥不安。
卻一直盼到晌午,仍是沒有盼到準兒。
完顏赫從軍營回來,又見到顏兒站在迴廊上,她仰着小臉,巴巴盼着的模樣,令完顏赫的心狠狠抽痛。
見到完顏赫,顏兒輕盈地飛了過去,“你回來啦。”
完顏赫伸出大手攬住顏兒柔軟纖細的腰肢,“又在迴廊上站了一上午?別累到。”
“可是準兒爲何現在還未到?你說陳大哥會不會路上遇到什麼事了?”顏兒不理會完顏赫的問題,自顧自問道。
“先用午膳,也許午後便回了。”完顏赫含糊地答道。他要先讓顏兒用過午膳,喝了斷奶的湯藥,而後再做打算。
午膳,顏兒照舊用的潦草,思念準兒的心太盛,胸部又開始脹痛,令她沒有進食的心情。
用過午膳,便有婢女將湯藥端了來。
“你病了?”見了湯藥,顏兒的第一反應是以爲給完顏赫喝的。
“你的湯藥,你先喝了,然後我有事要跟你說。”完顏赫放下筷子,對顏兒輕聲道。他終是狠下了心,反正早晚是瞞不住,今日便將真相告訴顏兒吧。
“怎的你總是讓我喝湯藥呢,我不是好好的麼?”顏兒苦着小臉不滿地問道。
“乖,喝完了告訴你。”完顏赫嘴角涌了一個苦澀的笑意。
“不喝。”顏兒扭過頭去,撅了撅嘴。
完顏赫不得不起身將顏兒圈在懷裡,將湯藥端到顏兒嘴邊,柔聲哄着,“趁熱喝了,一會涼了味道會苦。”
在完顏赫的半哄半灌下,顏兒將那碗湯藥喝了下去。喝完了扭頭看着完顏赫,小臉氣的紅撲撲的,“你不是要毒死我吧?”
完顏赫被顏兒氣惱的模樣逗的一笑,“放心,我毒死我自己,也捨不得毒死你。”
顏兒仍是蹙眉,嘴裡的苦味還未消散,她回頭去尋蜜餞,卻剛一扭頭,便被完顏赫板回小臉,低頭吻上去。
身後婢女忙低下頭。
顏兒的氣惱呼啦一下散盡,曾幾何時,她喝了湯藥,完顏赫也是如此吻她,分擔她口中的苦味。
待完顏赫鬆開她,顏兒便噗呲一樂,“你這麼愛吃苦味,乾脆下次也熬一碗湯藥給你算了。”
完顏赫笑而未言,他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跟她說準兒失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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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完顏赫仍留在府中,將顏兒哄睡了,自己則臥在一旁看着顏兒睡夢中的模樣,他自欺欺人地認爲,讓顏兒晚一時知道準兒的消息,她便有多一時的安逸時光。
只待顏兒睡醒,看到仍在身邊的完顏赫,不禁有些愣怔,“你竟然沒去軍營麼?”
“顏兒,”完顏赫低聲說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說。”
“嗯,”顏兒仍睡眼惺忪,“說吧,何事?”
“準兒失蹤了。”完顏赫開門見山道。
顏兒睜大了眼睛,愣怔片刻,又將眼睛閉上,“我這是在做夢嗎?”
顏兒一直閉着眼睛,胸口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她重新睜開眼睛,便對上完顏赫沉着悲傷的雙眸。顏兒只覺得自己手腳都涼了,她的小手緊緊攥着完顏赫的袖口,眼淚順着眼角唰地落下。
這兩日裡,顏兒也不是未思量過陳望未及時趕回來的原因,但總是覺得不會的,不會的……陳望一向穩妥,他一定會將準兒好好地帶到她面前,卻不料,這殷殷盼望終是被完顏赫的話擊得粉碎。
“怎麼會,”顏兒撲進完顏赫的懷裡,嗚嗚哭了,“我們的準兒,你都還未見過他……”
完顏赫摟緊了顏兒,聲音哽咽道:“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前去打探追查了,一定會將準兒找回來的。”
顏兒卻仍是嗚嗚哭着,準兒失蹤,無異於掏空了她的心。爲何老天爺要如此殘忍,有了準兒時,完顏赫未在身邊,而回到完顏赫身邊,準兒卻又不見,她愛的人,難道不能都留在她身邊嗎?
“我要回邊城去,我想問問楊伯伯到底發生了何事。”半響,顏兒擡起淚眼,對完顏赫道。
“我不能放你回去,現下兩國交戰,你回去了也會有危險。”完顏赫沉聲回道。
“可是準兒還那麼小,他,他……”顏兒說不下去了,再度悲泣起來。
“準兒不會有事,不會。”完顏赫安慰着夏展顏,好似也在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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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楊府。
左安翹呆呆坐在迴廊上,沒了楊安,沒了袁克,楊元忠終日都在軍營之中,連準兒也被一夥兒黑衣人搶走,這個家裡越發清冷了,她整日整日的發着呆,竟好久未曾笑過了。
陳望來過楊府,得知準兒不見了,細細問過左安翹事發當日的情形後,便去軍營求見了楊元忠。
陳望本來還懷疑,會不會是楊元忠將準兒私下裡藏了,以作爲將來與完顏赫談判的籌碼。但是見到楊元忠後,陳望便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楊元忠臉上的悲痛與愧疚絕不是僞裝的出來的,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急着找到準兒,如此他才能對夏展顏,對已故的摯友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