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話音未落,所有人的視線就都落在了阿喜的腰間,盯着那個看起來顯得鼓鼓囊囊的香包,心中自是各有一番想法。
而阿喜早在太后直指她的不對勁兒時,就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跪在地上的雙膝似乎承受不住來自太后眼神中的威壓,不自主的癱軟,一屁股向後跌坐在了地上。
見了阿喜的神情,阿棠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看着阿喜的眼神凌厲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喬珺雲顯得很是驚訝,對着紅穗使了個眼色,讓紅穗去將阿喜腰間的香包取了來,同時對太后附耳道:“皇祖母,這幾個宮女似乎像是一夥兒的,可是王美人對常美人是真的沒好臉色。”
太后微微頜首表示明白,等紅穗將香包呈上來,也不伸手,只是對着身後一個面生的太監說道:“打開來看看,小心着點兒。”
那個子瘦高的太監緊張的拿起香包,手指微微顫抖的將口處的繩口解開,半眯着眼往裡仔細瞄了兩眼,覷見裡面果然還有一個香包。
他小心翼翼的拽着裡面的香包,略一用力就將其從顯得大了不少的香包裡拽了出來。他撐了撐裝香料的香包開口處對向太后,討好道:“啓稟太后娘娘,這裡面的東西並不是宮裡每月分給宮女的香料。奴才孤陋寡聞,也不知這黑糊糊的渣子是何物。”
太后先打量了一眼從中拿出來香包的外觀,發現其與阿棠之前拿出來的香包一模一樣,都是粉色綢緞繡蘭花的,幾無二樣。她再順着香包開口處往裡瞧了瞧,果然如同太監所說的那樣,裡面的東西並不是尋常用的香料。而且香包袋子都被打開,卻仍舊沒有聞到任何獨特的香氣。
喬珺雲上前了兩步,想要伸手去拿來看看,卻被太后攔住道:“這東西來歷不明。說不準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來人,去將御醫院院首請過來,哀家要看看玩把戲的人究竟在作什麼妖!”
得了太后的話,喬珺雲連忙止住腳步退回了原來站着的位置。她斜睨了一眼太后,見其正有些出神。嘴角繃得緊緊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絲不安。她總覺得太后似乎知道了些什麼。
不過,喬珺雲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阿喜給吸引了過去。她突然之間聞到一股腥臊味兒,打眼細細一瞧。卻見狼狽坐在地上的阿喜的襦裙,有部分被浸溼了,淺綠色的宮裝顏色變得深了些。聯想那味道,喬珺雲立即就狠狠的跳動了一下眉頭,身形往後仰了仰,一臉的不可置信。
有本事在那種混亂情況下,將東西藏在自己身上沒被發現,還一臉鎮定的阿喜,竟會因爲香包被人拆開而嚇成了這個模樣?是應該說那香包太過重要。還是說這也是阿喜在演戲呢?
看着阿喜驚慌失措幾近昏厥的樣子,喬珺雲突然間就有些琢磨不透這場局了。
太后也嗅到了阿喜身下傳來的尿騷味,嫌惡的皺緊眉頭,用帕子捂着嘴對慧萍道:“真是掃人興致,哀家還沒等問話,怎麼就......嘖嘖。趕緊把她拖到後殿去,用點法子她總是會主動坦白一切的。別忘了把她這一身處理乾淨,等御醫院院首來查清這香包裡裝的是何物,再提。”
“是,老奴謹遵太后娘娘懿旨。”慧心和慧文被太后罰去佛堂跪上一日。可這還不過一上午的時間,就已經把慧萍給累得夠嗆。
等失神的阿喜被兩個壯碩太監拽了出去,只留下了原先地面上的一灘尿漬,散發着讓人屏息的騷氣。不用太后開口,紅穗就招呼了兩個雜役宮女,讓她們將拿出地面好好擦了幾遍。直到太后緊蹙着的眉頭完全鬆開,紅穗纔開口讓雜役宮女退了下去。
太后的目光在剩下還跪着的三個宮女之中一掃,視線忽的在唯一一直未被牽連進來的宮女身上,眼神中帶着探究,問道:“你是王美人的宮女?叫做什麼名字,跟阿喜是什麼關係?”
阿蜜的頭顱微微點了幾下,強持着聲音的平穩說道:“奴婢叫做阿蜜,是年初的時候,一同被劃分給王美人的。之前的幾年,奴婢與阿喜都是負責打掃福殿的雜掃宮女。後來奴婢二人因手腳還算麻利,所以被收回宮女司,最後得以被分到王美人身邊,侍奉美人。”
阿蜜的一番話不急不躁,雖然有些顫音但已能算得上鎮靜。再加上她將自己與阿喜的來歷一一道來,又不算自誇的說她們手腳麻利,讓人產生她是個懂規矩又勤奮的宮女之類的印象。
太后摩挲着尾指上的指套,冷眼睨着阿蜜,嘴裡卻是在問阿棠,“剛纔看清楚沒有?從阿喜身上搜出來的香包是不是你本來帶的那個?哀家不管你的香包怎的會落在阿喜的手裡,甚至是否故意爲了隱藏而裝到了阿喜的香包裡面去。哀家只是想知道,香包究竟是誰交給你的!”
阿棠承受不住太后所帶來的威壓,低着頭咬了咬牙,猶豫了許久,終究是猛的擡起了頭,直視着太后的雙眼道:“奴婢可以說,但是說了之後,奴婢的家人可就是......”
“你只管說,哀家還可以派人好好葬了他們。但若是你抵抗到底,那也無需哀家動手......別忘了,你們的差事沒有辦好,即便是安然無恙的走出哀家的養性殿,你們的家人也不會有任何好下場。”太后毫無壓力的說着這些早就銘記於心的威脅話語,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說着,太后只覺得視線微微有些恍惚,頭腦也是時而清醒時而恍惚,有些不對勁兒。
太后也沒有多想,只想着可能是昨夜幾乎沒睡的原因,費力地眨了眨眼,果然覺得好多了。
再說太后威脅的話語一出,不光喬珺雲露出些許詫異。就連已經被太后盯上的阿棠,也唰唰的就開始冒起了冷汗,嘴裡卻覺得乾渴不已,若不是憑靠着一股意志力支撐着的話,說不定早就被這壓抑的氣氛弄得跌倒在地了。
從阿棠的角度來看,只能見到太后半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可她卻不知道,這實際上是太后爲了將她的神情看得更清楚,而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阿棠冷汗津津,在太后一眨不眨的注視了她五息時間之後,終於是再也忍不住的如阿喜一樣,跌跪在了地上。如同一隻鬥敗之犬般,沙啞着聲音道:“是敏昭儀......敏昭儀看不慣冷容華總是明裡暗裡給她下絆子,就讓奴婢拿着這香包見機行事。奴婢不知這東西爲何這般厲害,之前也不知道小主竟是受了瑛嬪娘娘的囑咐,結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對於阿棠在這種時候還要扯上瑛嬪的行爲,喬珺雲只是輕扯了一下嘴角,聽着身邊的太后在追問道:“你有何證明,能讓哀家相信你的確是被敏昭儀所示意的呢?”
養性殿內還是有不少侍立伺候的奴才,但此時此刻卻沒有敢擡頭,就連耳朵都被他們下意識的關閉,不去聽這有可能會引來掉腦袋的事情——若不是太后不吱聲,他們早就躲出去了。
阿棠沒有任何猶豫,將手伸進懷裡摸索了一下,待得再拿出來的時候,手心裡已經握住了某樣用帕子包裹着的東西。她微微敞開了手心,將躺在手心裡帕子打開,露出了一顆渾圓的足有冬棗大小的珍珠露了出來。
那珍珠呈淺粉色,即便還是青天白日的,但肉眼還是可以看見其上那瑩潤的光澤與質感。再加上如冬棗般大小,但卻圓潤極了的形狀,實乃一罕見的極品珍珠。
不過,也正是因爲太過罕見,乍然間被阿棠拿出來,反而讓人覺得一時之間接受無能。
倒不是說認爲阿棠配不上這等極品的珍珠,而是因爲這等珍珠即便是落在太后眼中,那也是要感嘆的。畢竟淺粉色的珍珠本來就少,如此好的成色,就連喬珺雲見了都露出稀罕的神情。
是人都產生了懷疑,即便是敏昭儀想要拉攏個小宮女辦事情,也用不上將如此珍品送出去吧?
畢竟這種東西雖然罕見珍貴,但對於無法倒手出去的宮女來說,還是金銀更爲實惠一些。
而太后在阿棠一拿出那枚珍珠的時候,一張老臉的瞬間崩得緊緊的,厲聲喝問道:“這珍珠怎麼會落在你的手裡?昨個兒敏昭儀纔來哀家這裡報備過,這可是南海那邊進貢的珍品,此等顏色與大小的,只有皇上賞賜給敏昭儀的那一顆。且敏昭儀愛得不行,還與哀家說是要去做成釵飾來佩戴,結果不曾想剛入手不過幾天,就被人盜了!”
“啊?難道是她偷了敏昭儀的珍珠,還想往敏昭儀的身上抹黑?這也太過陰險了吧?”喬珺雲巴不得把這潭水攪得越渾越好,自然樂得一臉震驚的附和着太后的話。
太后冷哼一聲,看向阿棠的眼神就猶如看着一隻螻蟻一般,寒聲道:“竟敢盜竊,來人啊......”
阿棠本來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見太后這是要喊侍衛的樣子,連忙回神哭道:“奴婢冤枉,太后娘娘明鑑啊!昨日可是敏昭儀親自召見了奴婢,又親手將這珍珠塞到奴婢手中的,怎麼會作假呢?奴婢冤枉!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