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姚安笑起來,葉真真側頭看着她,才發覺她的這個婆婆左邊臉頰旁有個很小很小的梨渦。幾乎是小到讓人忽略的地步。若不是靠得這麼近,又這樣安靜的話,恐怕是見不到的。
“你這算是在奉承我?這一點倒是像你的母親,從來不肯得罪人。”
聽到她說“母親”兩個字,真真有點怔忪,好一會才說:“您這話說得有點欠缺,我和我的母親不一樣,我很會得罪人。”
姚安也不和她爭辯,微微點着頭。自顧自說:“秦羽是個很會和人相處的女人,事事體貼周到,待人接物又進退得宜,如果沒人提及,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名門閨秀。”
“和我們這樣的名門閨秀比起來,她才更名副其實一點。”
姚安口中的“我們”,雖她並未解釋,可葉真真就是能一下子就聽懂,姚安說的是穆愛琴跟瞿慧鳳。瞿慧鳳家中曾也是豪門,不過豪門若是沒落了,更比不得常人。因爲他們出生後就習慣了不同旁人的奢侈生活,一旦從雲端落到底層,比之自小在底層生存成長的人,只會更難適應突然變化的生活環境。
葉真真沉默着。不開口多說一句話。
姚安似乎並不在意她的沒反應。又說:“我跟她只有短短一面,卻足夠讓我明白,爲什麼那四個男人都會爲她傾倒。又什麼,我耗費青春爭奪,也沒能比得上她什麼都不做。說真的,我有時候真的很嫉妒她,不過幸好,我只限於嫉妒,不涉及嫉恨。”
“不要怪你母親,她真的什麼都沒做。這一點我可以作證。”姚安看到葉真真緊皺着眉頭。低垂着面孔,忽然伸手在她下巴上擡了一下,葉真真驀然擡眼看她,姚安嘴角笑笑的,目光也很平和,並沒有穆愛琴提及她母親時的歇斯底里。
葉真真緊咬下脣的齒關鬆了一些,她問姚安:“您真的不怪我母親?”
“怪她什麼?怪她什麼都沒做卻讓我的前任丈夫惦記不忘,還是怪她不肯委屈自己屈就在我前夫身下,來挽救我以蠢鈍自作的婚姻?”姚安手指尖碰到冰涼的咖啡杯,涼得她將手指尖飛快的縮了回來,緊緊扣在欄杆上,扣得指甲都泛了白。
“真真,我和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父母親不玷污你分毫,你能夠配得上我兒子,也有他們的緣故。我很欣賞你的父母,即使嫉妒。”
姚安走過去,擡手在她肩膀上按了一按:“早點睡,別想得太多。”
葉真真木木的站在原地,待姚安走了,她仍舊在原處站了不少時間。秋冬交接的氣溫實在難辨的,她站着站着,就覺鼻尖發涼,手臂也起了一排一排的雞皮疙瘩,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擡頭往天上看看,真不巧,一滴雨落在她鼻尖上。這陽臺是沒有遮陽的,露天,風和日麗的時候固然愜意,狂風暴雨的時候也着實惱人。葉真真忙的進了裡面。腳步聲落得有點大,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嬰兒牀裡的小寶貝,絲毫未被外面突然落下的閃電和雷電嚇醒。
這房子隔音效果還是不錯的,葉真真忙的把門什麼的給關上了,默默坐在地毯上,看着左右兩邊的嬰兒牀,視線落在熟睡的孩子臉孔上。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在蔓延。
倘若,現在並非她一個人該多好?
Mriacle似乎是做了什麼好夢,嘴角彎彎的伸手在半空中揮舞了兩下,翻了身再度睡着了。葉真真忙伸手在他小肚子上輕輕拍着。他長得很像賀鈞遠,尤其是鼻子以下的部分,嘴巴彎起來簡直相像得厲害。葉真真恍恍惚惚的,就像是看到了那個男人。她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半似的。他們不是第一次分開,這一次甚至是短的,昨晚這個時候,兩人仍舊在一起。可是,這卻是最讓她牽腸掛肚的一次,心像是放在煎盤上烤着,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葉真真將小被子拉上了一些,免得Miracle着涼,又回過去照看Hope,小姑娘長得很漂亮,額前的頭髮卷卷的,是個自來卷的小姑娘。都說捲髮的女孩子性格好,有福氣。葉真真指腹在Hope肉肉的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Hope,希望你真的能帶來希望。
坐到半夜的時候,葉真真纔回到姚安替她準備的房間,房間就在姚安隔壁,姚安已經睡了,房間裡沒有一點點的燈光。葉真真在她門前站了一會纔開門進去。
她的手機放在牀頭邊的一個櫃子上,仍舊是她在凌寒那裡的時候用的那支手機,號碼也沒有變。她拿過來,坐到牀沿邊上,雙腿往上收,屈膝坐着將鍵盤鎖打開了,一幀一幀滑着翻看。忽然翻到電話薄的某一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上面的標註簡單明瞭,只有一個字——賀。葉真真愣了一下,忽然眼眶溼得受不住,忙將手機放到一旁,將腦袋緊緊壓在了手臂上。用那所有的力氣想要把猝然崩潰的難受給剋制住。
這時候,丟在一旁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沒有設置鈴聲,耳朵邊就只有蜂鳴般的震動在吵鬧不休。
葉真真飛快的抹了一把臉,也沒有去看來電顯示,劃開鍵盤蓋到耳朵邊,吸着鼻子悶悶的道了一聲:“喂?”
她這支手機是她出院跟凌寒回去之後,凌寒替她新置辦的,之前那支手機早不知道去了哪裡,卡自然是不能再用的了,所以買了手機之後,也順帶換了卡的。機子剛買回來那會,她打了電話給馮北旻,還有許佩,只告知了寥寥幾個人,再未輕易透露給他人過。而馮北旻那幾個人實在是因爲有必要跟他們聯繫,照着她目前的生活狀況,其實並沒有多少用手機的必要的。眼下時間不早,國內的時間應該是白天,葉真真不疑有他,認爲應是馮北旻打過來的,也就沒有任何掩飾與防備。誰料到那邊聽到她的聲音停頓了一會,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迴應。
真真有點奇怪,抽過紙巾來擦着鼻子,再度喊了一聲:“北旻?”呆共島圾。
那邊這纔有了迴響。沉沉的男中音,像午夜大提琴的獨響,他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