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覺得自己真得是倒黴透頂了,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兩天的假期,而且翁覺民還向高飛借到了這麼一輛車出來,這本來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呀,哪知道自己非要體驗什麼開車?一下子把這輛車陷到了山坡中間的菜地裡,如今看來,真要等到想辦法,把這輛車開出來,擺脫掉困境,只怕沒有大半天的時間,是辦不到的!自己的假期就這樣被白白地浪費了,他還什麼都沒有做呢!
雖然王進一直在埋怨着自己,卻也是一路小跑地沿着公路跑上了松林坡,這是歌樂山山麓,正位於白公館的背面,這裡原來是重慶大學的禮堂,王進曾在這裡聽過許多有名人士的演講報告,所以對這裡的地形還算是熟悉的,他知道在禮堂的旁邊就是中央大學醫學院的校醫院,那個醫院裡,一定會有電話。
進入了校區之後,王進快步地向醫院的方向走過去,沿路上許多的學生都在駐足觀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身着空軍制服的年青中尉,自然主要還是被王進英俊的相貌所吸引,更有很多的女生對着他指指點點的,欣賞着一副畫卷一樣。
正走之時,忽然有一個女子熟悉的聲音喊了起來:“咦!王進!王進!”。
王進轉頭順着聲音看過去,不由得愣住了,正看到錢琪抱着一堆的瓶瓶缺罐罐的東西從一棟兩層的小樓裡走出來,兩個人相向而行,就算是碰不見都不可能了。王進驀然想起來,中央大學醫學院,正是錢琪在這裡深造的地方,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來,剛纔他從進入這個校門的時候,也根本就沒有想到過會遇上錢家七小姐。
在錢琪的身邊,還有幾個和王進一樣,臉上帶着稚氣的男女,他們在管錢琪叫着錢老師,顯然這些人都是錢琪的學生,此時看到錢琪在叫着王進,都紛紛站立在那裡,一個女生從錢琪的手裡接過了那堆瓶瓶罐罐的東西,卻是又象是開着什麼玩笑,邊上的另一個女生推了她一把,將錢琪推了過來;而更多的學生卻是望着王進,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着一種好像什麼都知道的詭笑來。
一時之間,王進有些難堪了起來,正因爲自己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校園裡遇到錢琪,所以讓他不知道應該和錢琪說些什麼纔好了。
“你是來找我的嗎?”錢琪倒是十分大方,她徑直地來到了王進的身邊,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當王進看到她戴在手腕上的那隻白玉手鐲之時,不由得呆了呆,這正是舅舅給他的那對他的母親戴過的東西。
那些站在前面一直詭笑着的學生們,在這個時候都發出了會心的大笑來,更有一個女孩子十分熱情地走到了王進和錢琪的面前,對着錢琪就象是開着玩笑一樣地明知故問着:“呵呵,錢老師,這個英俊的軍官叫什麼呀?他是你男朋友呀?”
而此時,錢琪卻是笑得合不攏嘴來,十分自豪地告訴着她:“他叫王進,是第四航空隊的飛行員,也是我的未婚夫!”
“呵呵,錢老師,你的未婚夫好英俊呀!”這個女學生羨慕地誇獎着,卻將王進羞臊得簡直想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其他的幾個學生也跑過來調笑了一番,但是錢琪卻並不以爲然,在這些人面前落落大方還不失沉穩,就真得表現着一個師長的樣子,一直將這些學生們糊弄走了。
“你爲什麼要說我是你的未婚夫呢?”看着那一羣錢琪的學生走遠了,王進這才十分不快地責問着錢琪。
錢琪也有些尷尬,但是她還是十分坦然地道:“呵呵,你知道嗎?我如今雖然在醫學院裡作研究工作,但是因爲學校的老師不夠,所以我也教了一些學生,我比這些學生也大不了幾歲,他們背地裡都稱我作老處女!他們以爲我不知
道,其實我一直就知道,但是卻也沒有辦法,其實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老,只是人言可畏呀!”
王進這才明白了錢琪之所以要當着那些學生這麼介紹自己的原因,說白了,她這是要讓自己替他充當門面而已。
“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是在欺騙自己嗎?”王進還是感到十分得不高興,悠悠地道:“就算是你能夠騙得了他們,但是你又如何能夠騙得了你自己呢?”
“嗯!”錢琪點了下頭,也有些悲傷地道:“你說得也不錯,我的確是不能夠騙自己!”她說着,卻又側過頭來,象是在看着一件古董一樣地看着王進,笑道:“不過,我們兩個人不是已經訂過了婚了嗎?而且還按照過去的傳統,交換了庚帖!怎麼說來,你也算是我的未婚夫呀?這並沒有錯!”
王進又是一愣,臉色變得異常得難看,他這一次假期就爲自己安排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找到錢琪,當面將兩個人的事情談清楚,如今看來也無需專門找她了,正好就在這裡遇上了,那麼就必須要將這件事情說清楚,當下,他十分鄭重地對着錢琪道:“正好,你說到了這件事情上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把這件事情向雙方的家長解釋清楚!”
看到王進年青的面孔作出這麼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來,雖然令人覺得有些好笑,但是錢琪還是努力地忍住了自己要笑出來的表情,也裝出十分認真地樣子來,對着王進道:“那好吧,你說怎麼解釋?”
王進道:“首先一點,過年的時候我跟你去你們家,那是因爲經不起你的央求,作爲一個朋友要幫你的忙而已,並不知道那天會是你們家專門安排的相親會;如果當時你說的清楚,我也不會答應幫你這個忙!”
錢琪點了一下頭,臉上依然一副平靜的樣子,又問道:“還有嗎?”
“還有!”王進道:“第二點,我不希望你們家裡的人把我和你的關係誤會,我認爲你應該去和你的家人把這件事情講清楚,這樣也就沒有了後面的那些麻煩,但是你並沒有這麼做,我真得不知道你這是爲什麼?”
“這個一會兒我會告訴你!”錢琪倒是十分得坦然,又問着:“你還有要說的嗎?”
“第三點!”王進又接着道:“你奶奶給我的那塊金錶,並不是我想要的,是她非要塞給我的,那塊表我今天沒有帶在身上,等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那塊表還給你!”
“嗯!”錢琪還是點着頭,又問道:“還有嗎?”
“當然有!”王進毫不客氣地道:“第四點,就是你二哥跑去找我大哥,他們兩個人倒是自作主張地按照過去的傳統,給你和我訂了親!這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要和你結婚,這門親事是不能算數的,所以這一次我會回去詳細地跟我大哥說清楚,讓他替我把這門親事退掉;我也希望你能夠回去,跟你二哥,還有你的父親說清楚,原來你和我的關係都是作戲,是假的,希望他們能夠接受!”
一直等到王進說完,錢琪才點了點頭,稍微想了一下,嫣然一笑,道:“王進,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王進愣了一下,不解地問道:“你問我這個作做什麼?”
錢琪笑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戀過愛嗎?”
王進的臉紅了起來,只得搖了搖頭,如實地道:“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聽到王進如此一說,錢琪的笑容越發得嬌豔了起來,她還是含着笑意,這纔對着他道:“如果你真得和翁覺民一樣,另有所愛的話,那麼我覺得我真得不應該強人所難!但是,既然你還沒有談過戀愛,還沒有跟別的女孩子一起交流過,爲什麼我們兩
個人不可以在一起試試呢?”
王進怔了怔,分明感覺得到錢琪的意圖,其實有很多次,這位錢七小姐就已經暗示過她喜歡自己了,只是那個時候,他一直就故意裝作懵懂的樣子,假裝不知道;而這一次,錢琪卻是非常直白地說了出來,儘管還有些婉轉,而對一個女孩子來講,已然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我……我們兩個不合適!”終於,王進還是回絕了。
錢琪有些失望,但是她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努力,對着王進十分執著地道:“你覺得我們兩個人,哪些地方不合適了?”
王進只能硬着頭皮,把自己的臉漲成了豬肝的顏色,對着錢琪道:“我們兩個人根本就是兩種人,你是富豪家的大小姐,我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
“你是覺得我們兩個門不當戶不對?是嗎?”
王進只得點了點頭。
“這不是問題呀!”錢琪也認真起來:“我二嫂就是一個普通人家,但是她跟我二哥卻是那麼得幸福,我們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從來沒有說起過他們不合適的話!再說,如今又不是封建時代,大家都講究的是自由戀愛,你我也都是有知識、有抱負新青年,爲什麼還會有那種舊思想呢?我們家裡的人都不挑門第了,你怎麼還這麼念念不忘呢?”
這一席話,令王進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的確,以門第觀念來回絕錢琪對自己的追求,在這個時代有些說不過去,畢竟論起門第來,錢家比他們家要高了許多,人家都不挑自己,難道自己還要挑別人嗎?
見到王進無話可說,錢琪又接着道:“好吧,我就給你回答剛纔你提出來的問題!”她說着,又看了一眼王進這張十分沮喪的臉,道:“首先,我的確是很喜歡你,所以纔會來找你幫我的忙,而且也希望我們兩個人能夠很好的交往下來;第二點,是我沒有跟家裡的人說清楚,因爲他們也對你十分欣賞,雖然大家都擔心你在航空隊裡很危險,卻也承認如今象你這樣愛國不愛財、熱血向上的年青人並不好找;第三點嘛,至於那塊金錶,那是奶奶的見面禮,是她給你的,她也很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想不想要,你要還就還是還給她吧,我是不能夠收回來的!最後一點,我二哥去找你大哥談這件事,也是揹着我不知道的。但是,看來你大哥還是比較希望你能夠成爲我們家的乘龍快婿,要不然也不會跟我二哥一拍即合的!”
聽着錢琪的解釋,王進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很明顯,錢琪已經象一塊甩不掉的膏藥一樣纏上了自己,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不解地問着:“我真得有些不明白,錢小姐,我也聽說追求你的人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排了,而且其中肯定有非常出色的人,爲什麼那麼多的人,你都看不上,卻非看中了我呢?”
錢琪愣了一下,然後緊盯着王進的眼睛,悠悠地道:“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你要是被人騙過,你就知道了!很多的時候,我都分不清楚那些人在我的面前,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總有一種被人騙的感覺!”她說着,把話又一轉,對着王進道:“但是,只有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踏實,不管你愛我也好,不愛我也好,我知道,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是一個君子,是不會騙我的!”
王進呆住了,真得不知道錢琪爲什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好的印象,想來他與錢琪之間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而這番話更令他感到汗顏,因爲在蘭州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欺騙了錢琪,並且最終倒致了石永川被孔二小姐打了一頓。不過,當他一想到孔二小姐的時候,就又有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