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永川走後和第二天,本來是王進的休息日,但是一大早翁覺民便跑過來找他,同時給他帶來了一封裴芙蓉寫過來的信,這封信是通過郵局寄過來的,雖然從重慶到白市驛並沒有多遠,但是信走過來還是要三天的,因爲需要在郵局裡進行分撥中轉,也就是說在翁覺民接到的這封信,其實是裴芙蓉三天前寫的。
“芙蓉走了!”翁覺民顯得異常得悲傷,他把手裡的信交到了王進的手裡。
王進接過了這封信,打開來仔細看了起來。這封信足足寫了三頁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雖然字裡行間帶着一份對翁覺民的愛戀與關懷,但是說到底,這其實只是一封絕交信。在信裡,裴芙蓉告訴着翁覺民,他們兩個人的愛情看來是沒有結果的,而且她也不想耽誤翁覺民的前程,所以最後選擇了離開。同時,裴芙蓉在最後還祝福翁覺民能夠再結新歡,結婚生子,恩愛百年。
而在信的結尾處,裴芙蓉寫了一首名爲《偶然》的徐志摩的詩: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跡。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看到這首詩的時候,王進已然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可以感覺得到表妹芙蓉已然有些灰心了,這首詩不過是告訴着翁覺民,他們兩個人的相遇只不過是一場偶然,就象是風吹過樹梢,也許會帶下幾許的黃葉,但是卻無法永遠地將之帶走。
王進收起了這封信,還給了翁覺民。在他到空運隊之後,與翁覺民雖然是在同一個空軍基地裡,但是因爲各自的行動不同,除非專門去找,其他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而他在結婚之後,與表妹裴芙蓉之間,也很少作過交流,雖然每一次他帶着錢琪回重慶的時候,都會去看望芙蓉,但是兩個人之間已然沒有了原先那種什麼話都說的場景,畢竟王進的煩心事有不少,而隨着年歲的增長,裴芙蓉也明白了很多的事理,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起來,有了自己的心事。
“她從來也沒有跟我說過你們兩個人的之間的關係呀!”王進也覺得非常得詫異,對着翁覺民道:“錢琪在幾天前回重慶的時候,還問過她,她還說跟你很好的呀?你們兩個雖然不經常見面,但是她還是天天給你寫信的喲?而且她還爲你織了一件毛衣呢!”他說着,轉身叫着錢琪:“把芙蓉織的那個毛衣拿過來!”錢琪應聲去翻找,王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呵呵,我也是有些忙,沒有空就沒有給你送過去的,本來想今天給你送過去,你正好來了!”
正說之時,錢琪已然從她的一個衣箱裡翻出了一件米黃色的毛衣來,她一邊拿過來,一邊告訴着翁覺民:“這毛線還是當初我嫂子從美國帶回來的送給我的,本來我想着給阿進織一件衣服的,只是我一直沒有空,那天芙蓉正好在我家裡,看到了,我教她織了
一回,她就學會了,我想這些毛線放着也是放着,就送給了她,還真得沒有想到,她真得就把這毛衣織起來了!”
從錢琪的手裡接過了這件毛衣,翁覺民便彷彿是捧着一顆心一樣得激動起來,他的臉漲得通紅,身子也有些顫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王進明白他在想什麼,連忙安慰着他道:“翁哥,你不要想太多了,芙蓉就是孩子心性,我想這可能是因爲你們兩個人之間總也不能結婚,所以她就有些心煩意亂了,所以纔會想不開,跑到什麼地方去玩了,她應該不會去多久的,一定還會回來。到時候,我去找她好好談一談,讓她回心轉意!”
“阿進,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翁覺民問着王進。
王進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告訴着他:“芙蓉也沒有跟我說什麼,我們兩口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翁覺民點了一下頭,告訴着他們:“我是昨天下午才收到這封信的,收到這封信之後,我馬上就開車去了重慶女校找她,但是我在那裡根本就沒有找到她,她的老師和同學告訴我說,她已經畢業了,而且報名參加了遠征軍,去了一個野戰醫院當護士兵!”
“什麼?”王進和錢琪都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王進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也敢上戰場?”他說着,不由得又笑了一下,道:“應該不是她故意騙你的吧?她那個膽子?殺一隻雞都怕得要死,怎麼還敢去當兵呢?”
“阿進,你不要忘記了,她當初在伯倫診所裡作過實行的護士!”翁覺民提醒着王進。
王進卻不以爲然地道:“那不一樣,那裡的護士也只是打打針、發發藥,如果再難一點兒的事情,有梅蘋去做呢!她最多隻是打個下手。再說,伯倫診所醫治的大多是得病的人,又不是去治傷;輕易見不到血的!”
“可是,我後來去了軍政部,在招兵處的新兵名單裡,看到了她的名字!”翁覺民告訴着王進。
這一回,王進張大了嘴巴,不由得不信了起來。翁覺民是部長的兒子,他去軍政部查一個新兵名錄,又不是去看什麼軍事秘密,別人自然不會加以阻攔。
王進沉默了一下,還是問道:“芙蓉去了哪個部隊?”
“新編第三十八師!”翁覺民告訴着王進。
驀然,王進不由得呆了呆,馬上想起來,石永川去的也是那支部隊。他有些猶豫着,不知道應該不應該把石永川也去了遠征軍的事情告訴給翁覺民,但是不等他開口,錢琪已然叫了起來:“這麼巧呀!石永川也是去的那個部隊!”
“什麼?”翁覺民不由得叫了起來:“石永川也去了遠征軍?”
王進只得點了點頭,他知道翁覺民一定會想到什麼,連忙又作着解釋:“這也只是一種巧合,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互相不知道對方參加了遠征軍,芙蓉不知道石永川會去新編三十八師,石永川也不知道芙蓉也去了那個師,他要是知道的話,昨天就肯定告訴我了!”
錢琪也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真得不應該在翁覺民的面前那麼說,所以在這個時候,
她也隨聲附和着王進道:“是呀!這只是一種巧合而已,你不要亂想了!”
“可是,他們在一個師裡,遲早會碰到的!”翁覺民還是十分擔心地道。
王進和翁覺民互相對視了一眼,的確象是翁覺民所說的一樣,如果裴芙蓉是在新編第三十八師的野戰醫院裡當護士,只要是石永川去到野戰醫院,就很有可能會遇上裴芙蓉。而作爲一名作戰的炮兵營長,雖然受傷的機會不大,但是他手下也有那麼多的人,只要是有戰鬥,就會有傷亡,他作爲營長不去野戰醫院,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他自己不受傷,總要去看望一下那些受傷的手下人吧?
“就是是碰了面又能怎麼樣呢?”王進安慰着翁覺民道:“難道石永川還能把芙蓉吃了?”
“我是怕石永川那小子會欺負芙蓉!”翁覺民道。
“不用怕的!”錢琪連忙道:“如今那可是在軍隊,不是在地方,他們兩個人都是軍人,自然知道部隊裡的規矩!”
王進也道:“是呀,既然芙蓉一個人敢去當兵,就說明她也已經長大了,成熟多了!再不是原來那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女孩子了,她應該知道怎麼來保護自己的!”
聽到王進這麼一說,翁覺民纔有些放下心來。但是他還是有些念念不忙地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我真得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是她想要立志報國,想要去參軍入伍,如何也要跟我們商量一下才好呀?就這麼自作主張地走了,這叫什麼事呀?”
“也許是她怕我們阻攔她吧!”錢琪猜測着道。
但是,王進卻想到了另一層,剛纔他看過了裴芙蓉寫給翁覺民的信,那分明是一封絕交信,就算是裴芙蓉象錢琪所猜測的那樣,是怕他們這些人橫加阻攔而不顧大家的感受去參了軍,卻也沒有必要在信裡說得如此動情,如今讓王進想來,她分明是爲了躲避翁覺民的糾纏,而有意要遠走高飛一樣。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問道:“翁哥,你和芙蓉之間最近些日子來,沒有因爲什麼事,吵過架吧?”
翁覺民仔細地想了想,然後鄭重地搖了搖頭,肯定地道:“沒有!雖然我的脾氣不好,但是跟芙蓉在一起的時候,真得沒有跟她吵過一次嘴;而且芙蓉也越來越比原來要懂事得多,她不僅學會了做飯、織毛衣,還專門爲我去學了煲湯!”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還洋溢着一種幸福的表情,只是這種表情隨即便又消失了,又露出了一種煩惱來:“我真得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她,讓她對我這麼不滿意!”
“那你家裡的人呢?”錢琪不由得提醒着道。
翁覺民愣了一下,隨即又搖着頭:“我父親比較好說話,對我說,要我的事情,自己去解決,對於我的終身大事,他不去管;只是我母親一直催我結婚,但是她也只和芙蓉見過幾次面,還是在我當初受傷住院的時候,後來幾乎就沒有再見過了,她們不可能發生衝突的呀?”
聽着翁覺民的話,王進和錢琪也覺得蹊蹺萬分,卻又想不出別的什麼原因,來解釋裴芙蓉爲什麼突然就離開了重慶,離開了他們而去參加遠征軍的理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