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只感到自己所駕駛的運輸機忽然受到了一陣劇烈的衝擊,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爲又是那個鬼子的零式戰鬥機飛行員,不甘心第三次也沒有能夠將這架運輸機打下,而更加瘋狂地對他們加大掃射力度,以至於加大了彈藥量,幾乎是將鬼子全部的彈藥全部傾瀉在這架運輸機的身上。可是,當他努力地把握着自己的操縱桿,以防止機身在大量彈藥的打擊之下,而發生側翻。但是,儘管他使出了渾身的力量,這架運輸機還是整個得向左邊傾斜了下去,他也明顯得感覺到後艙的貨物隨着飛機的傾斜而向一邊倒將下去,這也立即加重了整個飛機失去了平衡,盡然在空中翻起了滾來,向地面急速地直墜下去。
一時間,令王進馬上感覺到了死神的降臨,便是在當初他駕着戰鬥機的時候,即使是被幾架敵人的飛機在後面追擊着,幾乎沒有可以逃躲的地方,他也從來沒有過這種絕望的感覺;想一想,他曾經經歷的每一次戰鬥,有哪一次不是這般得驚心動魄?有哪一次不是這樣得九死一生呢?只是卻沒有一次令他有今天這樣的絕望!這個龐然大物並非是輕巧靈敏的伊爾戰鬥機可以比擬的,這架新式的C-47型運輸機實際上,他也是今天第一次操作,雖然說這種飛機與DC-3是屬於同一系列的產品,但是畢竟有不少的改動,便是操作面板就與他所熟悉的DC-3有很多的不同,面對着這個他有些陌生的新式運輸機,又遇到這種便是他開着DC-3的時候,也從未遇到過的情況,就算是身經百戰的他,在此時也失去了信心。
飛機急速地從五千米的高空向着地面翻滾着墜落下去,剛纔他爲了想要令敵機加大攻擊的難度,有意地把這架原本航行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度,又提高到了五千米,如果這一次敵人的飛機還是沒有能夠將他擊落的話,以他的想法,在敵機準備再一次攻擊之前,他還將會繼續向前向上拔高,他相信他可以達到七千米、甚至於八千米的高空,就算是敵人零式戰鬥機想要再一次發動攻擊,也要攀升到比他還要高的高度才行,那無疑會令這架鬼子零式戰鬥機的飛行員,承受更大的生理極限;他也知道,零式戰鬥機雖然靈活多變,但是在五千米以上的高空中,其攻擊的速度和強度會明顯得比三千米的空中差了許多,這幾乎可以說是打了一個對摺,其準確度和俯衝的效果也大大得降低。王進的想法的確是很不錯的,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次他終究還是沒有能夠逃脫掉敵人的虎口,終究還是叫敵人打了下來。
可是,就在王進隨着運輸機急速下墜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前眼一片火光閃動,他的心頭越發得緊張起來,還以爲是自己所駕駛的運輸機着起了火,但是隨即又想到如果真得是自己的這架運輸機着火了,也不應該是在後面,而是應該在前面呀?這架飛機的後面根本就沒有可以燃燒的東西。他再向火光閃爍的地方瞥了一眼之後,看到那團象流星一樣急速墜落的東西正是剛纔那個一直對自己窮追不
舍的敵人零式戰鬥機,在這個時候,他也驀然明瞭,這一次並不是敵機把自己的飛機擊中了,而是敵機與自己的飛機撞到了一起來。
王進的心頭一陣地發麻,痛恨着這個死鬼子的慘無人性,他們所謂的武士道精神,從根本上來講,就是要泯滅人性,就是要將普通人應該善良的東西,轉化爲爲他們發動侵略戰爭所操控的精神。
儘管看到了敵機迅速地墜毀,但是王進卻並不想要跟着這個幾近瘋狂的鬼子飛行員一起去死,他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小霞,火光中,他分明看到了女兒小霞正拍着雙手,對着他發出甜甜的笑容來,正在盼着他回家抱一抱呢!他想到每當他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自己那個並不大的小家,看到小霞燦爛無暇的笑容之時,哪怕是她撒着嬌發出來的呢喃、賴着皮發出來的哭叫聲,他都會覺得興奮異常,渾身的疲憊也會一掃而光,哪怕是讓他整天抱着自己的女兒,看着她哭,看着她笑,他都願意。是呀!就算是不爲自己着想,不爲這架新式的運輸機着想,也不爲這一機艙的貨物着想,他也要爲自己的女兒小霞努力得活下去,如今,小霞就是他存在下來的動力!
王進再也不去想那些不沾邊際的東西了,如今生存下來、必須要活下來的意願已然全部地佔領了他的整個身心。他使勁地扳動着這架運輸機的操縱桿,同時腳下也在不停地調換着飛行舵的方向,以求保持着整架飛機的平衡。終於,這架傾斜着從高空中摔落下來的飛機再一次仰起了頭,雖然整個飛機還是向一邊側歪着,但是不可否認地已然從失去控制的情況之下,扭轉了回來。
王進早已經大汗淋漓,他看了看高程表,這架飛機從剛纔五千多米的高空,已然跌落到了三千米,在半空中失去控制地掉下來了兩千米。他不由得長長得出了一口氣,實際上,如果他駕駛的是一架戰鬥機的話,這種急速的跌落,以及快速的翻轉,對於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因爲那畢竟是一個戰鬥機飛行員必須要學會的技巧。可是這一回,他開的卻是一架滿載着貨物的運輸機呀!
“王進!你把運輸機怎麼當成了戰鬥機來開了?還在空中打着滾?”耳機裡忽然傳來了邁克那極富感染力的聲音,儘管他剛剛在半空中打了一場硬仗,但是依然沒有改變他那個樂觀喜歡開玩笑的性格,顯然,他從後面追上來,看到了剛纔的那一幕令人膽戰心驚的場景。
王進並沒有看到邁克和他所駕的戰鬥機在自己的什麼方向,在掌控自己的運輸機之際,他也無暇他顧,這個時候聽到邁克的聲音,雖然說對方是開着玩笑一樣的和自己說話,卻也令他就有如從地獄中走出來,終於聽到了人聲一樣得親切。只是,在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心情去跟這個剛剛認識的美國飛行員來說笑,而是如實地告訴着他:“你沒看到,那個鬼子剛纔撞到了我的飛機嗎?”
“看到了!”邁克收起了剛纔的那種說笑,十分鄭重
地道:“你的尾翼掉了一半,整個飛機向一面傾斜,可要當心呀!”
“明白!”王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而這個時候,駕駛艙的門也被打開來,張仁象是喝醉了酒一樣,迤裡歪斜地走進來,一把扶住了他邊上的副座椅,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對着王進道:“進哥,真得嚇死我了,我還以爲我們這一回真得完蛋了呢!”
王進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會呢?我就是不爲了我自己着想,也要爲你們這兩個小夥子想一想呀,連媳婦都沒有找到就這樣得走了,多冤枉的呀?”
張仁瞪了王進一眼,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在王進小心翼翼地操縱之下,這架受了傷的運輸機終於安全地降落到了昆明的巫家壩機場,早就有人事先得到了這架飛機遇險的事情,汪紀泉先行在大理機場降落之後,便很快聯通了昆明這邊,把他們遭遇鬼子襲擊的事情向上面進行了彙報,所以在許多的人眼裡面,還以爲王進的這架運輸機很可能墜毀了,直到看到這架飛機真得成功降落下來,機場上馬上傳出一片的歡呼聲。
當王進和張仁、潘飛走出這架飛機的艙門,三個人已然沒有一絲的力氣,一起癱坐在跑道之上,只剩下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我就知道這架運輸機不會有事的!”忽然,一個王進十分熟悉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他轉頭順聲向聲音的出處看去,馬上看到了一個他認識的人身影,正是邵其峰,他也十分得驚訝,還記得邵主任從攸縣機場是調到了湘西的芷江機場,卻沒有料到還會在這裡遇上他。
“邵主任?你怎麼會在這裡?”王進問着。
此時,邵其峰已經帶着幾個人醫護人員來到了王進的身邊,他笑着告訴着王進:“我已經調到這裡來,在這裡擔任你們的空運隊的調度主任!”
王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邵其峰如今擔任的是盧慶的那個工作,正是他的上級。
“呵呵,剛纔我還擔心呢!當知道飛行員是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應該不會出事的!我想我們久經沙場的王大帥哥,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王進也只能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來,在這個時候,他是真得沒有心情來開玩笑。
而這個時候,天空中又出現了幾架戰鬥機的身影,邁克和他的飛虎隊的隊員們,也陸續地降落在這個大型的飛機場上,整個機場馬上變成了一片的忙碌,而王進也看到了一名美國飛行員從戰鬥機裡被擡出來,他渾身都沾着血,想來,這些美國同行們在剛纔與鬼子的戰鬥中,同樣也經歷着與他相當的驚險,遠不是邁克那麼樂觀情景。王進知道,每一次的戰鬥,對於一個飛行員來說,都是生與死的考驗,誰也不知道在一次戰鬥之後,還能不能夠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想到這裡的時候,王進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這種帶着塵土的空氣,在這個時候也變得十分得美好和留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