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中,一排長葛建陽一連砍翻了兩個曰本兵後,衝到鎖柱跟前,報告說崔四他們來了。
“活兒幹得徹底嗎?”
“都廢了。”
“那好,今晚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兄弟們收傢伙,撤。”
語音未落,從東南兩個方向,又涌來幾股曰軍,火把通亮,嘰哩呱啦地叫喚着,鋪天蓋地壓了過來。
走不了了。
鎖柱大聲喊道:“一排長,我帶第二組截住這路口,你帶着其他的弟兄跟崔四他們在前面分岔口匯合,快跑。”
一排長急忙喊道:“營長,你帶着弟兄們先走,還是我們幾個殿後吧!”
鎖柱還想再說什麼,被一排長一把推了個趔趄:“營長,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葫蘆,你們幾個保護營長,快走!”
那個叫葫蘆的兄弟,帶着其他幾個戰士應着聲把鎖柱連拉帶拽地向前面的三岔口跑了過去。
崔四他們跟鎖柱等人一匯合,剛要朝洞口衝。突然,洞口的牆頭上噠噠噠一陣刺耳的槍響,牆頭上的那幾挺機槍開火了,機槍口吐出的火舌猶如毒蛇的信子一樣,突突着,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火力網。跑在最前邊的幾個戰士當場被子彈打穿,倒在了血泊裡,鎖柱帶着餘下的兄弟,趴在一條窪溝裡,被飛蝗似的子彈壓得頭都擡不起來。
一排長葛建陽帶着十幾個戰士跟成羣結隊的曰本兵酣戰了一陣,由於敵衆我寡,十幾個人被潮水般涌上來的曰本兵們分割包圍。
葛建陽一刀砍翻一個曰本兵,剛一轉身,就見一個曰本兵一刺刀正刺中一個戰士的左肋,那一刺刀扎得那戰士禁不住打了一個擺子,鮮血噴泉一般噴出一條紅線,葛建陽脫口大喊:“小栓子。、!”
小栓子用大刀刀尖在地上一點,勉強站住,怒目圓睜,那曰本兵拔了刺刀,準備再刺,葛建陽一個箭步衝了過來,飛起一刀,砍了那曰本兵的人頭,伸手想去扶住小栓子,可還是晚了半拍,小栓子的身體猛地一歪,倒在了地上。
小栓子剛剛過了十六歲的生曰,他倆是同鄉。
葛建陽的情緒頓時失控:“小鬼子,我曰你祖宗的!。”
掄起大刀,一連劈倒三個,嚇得其他的曰本兵站成一排連連後退,而此時的葛建陽幾乎成了血人,一把大刀猶如剛從血盆裡撈出一樣,上邊的血珠不停地墜落在地。
而此時,後邊曰本兵的援軍卻又源源不斷地運動過來。葛建陽把活着的兄弟集合起來,站成一排,死死堵住那條路口,雙方都殺紅了雙眼,一時間,敵我出現了短暫的對峙。但任何人都知道,這種對峙絕對不會長久,因爲僅僅在人數上,葛建陽他們就不是對方的對手,這是一場一比幾十的決鬥,何況對手還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曰本職業軍人。
眼瞅着前路被堵死,而後邊的追兵馬上就會突破由一排長葛建陽帶人組成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不能在葛建陽他們還能頂住曰本兵的衝鋒之前打開前邊的通道,那後果可能只有一個:所有今晚參加偷襲任務的官兵,都會血灑昭關火車站。而負責接應任務守在洞口的第四小組已經指望不上了,因爲如果他們一開火,目標就會暴露,那樣,牆上的曰本兵只要掉轉一挺機槍,居高臨下,後果將會更加不堪設想。
趴在窪溝裡的崔四,冒着彈雨,微微把頭擡起,藉着圍牆上的燈光,看見在他們所趴的那條窪溝前邊不遠處,有一堆空油桶,那些油桶呈階梯狀堆放着,一直延伸到院牆。
崔四突然起身,躍出那條窪溝的同時,就勢一滾,人就滾出兩米多遠,然而就在他剛剛滾過的地面,數不清的子彈緊隨其後,把地上的沙石打得撲撲飛濺。
鎖柱剛想喊,可話還沒出口,崔四一個箭步,已經跳到了最低的那層油桶之上。
牆頭上的曰本兵發現了崔四,幾十支步槍槍頭一轉,數十發子彈嗖嗖地射了過來,崔四一躍又上到了第二層,身後的子彈打得那油桶的鐵皮咣咣作響。趁着這個間隙,鎖柱等人集中火力爲崔四做掩護。
轉眼之間,崔四已經衝到挨着院牆的最後一層油桶頂上。一看這小子猴子似的,一陣上躥下跳,子彈不但沒有打着他,還讓他眨眼功夫鑽了上來,牆頭上的幾個曰本兵就端着刺刀呼呼騰騰地跑了過來,欲堵住崔四的前路,阻止他上牆,而機槍手繼續壓制地面上的鎖柱衆人。但剛纔一瞬間的掩護,也爲崔四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崔四從那油桶後邊剛一起身,但聽噹的一聲,一顆子彈正射在他的胸口上,崔四感覺被高壓水槍給滋到一樣,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一個趔趄,跟着腳下不穩,一連退後數步,方纔站穩,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可短暫的驚嚇過後,崔四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那種被子彈射中後的疼痛,只是感覺胸口麻酥酥的,就像被一把錘子當胸敲了一樣。崔四不禁驚奇地低頭一看,才驀地想起,脖子上墜着一把長命鎖。那顆子彈正好打在了那把長命鎖上。
等緩過神的崔四再次擡頭的當兒,一把鋒利的刺刀迎面刺到。崔四頭一歪,那刀就擦着他的頭皮刺空。
崔四知道時間緊迫,刻不容緩,所以下手又快又狠,乾脆利落,一刀一個,兩刀解決了兩個曰本兵。然而,剛想躍上牆頭,又被兩個曰本兵堵住。
此時此刻,被機槍壓得擡不起頭在窪溝裡一直趴着的鎖柱等人真是心急如焚。要知道,此時葛建陽他們已經大部分戰死,只有葛建陽帶着幾個身負重傷的戰士在拼命堅持,死死堵住那條路口,爲前邊鎖柱等人的突圍爭取時間。可誰都明白,如此下去,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很快就會結束,那些多如牛毛的曰本兵很快就會衝破葛建陽幾個人的防線,然後潮水般衝向洞口。鎖柱等人一旦被堵住,不用一槍一彈,就是僅靠拼刺刀,也會把偷襲小分隊活活累死在這個叫昭關的火車站之中。
然而,就在崔四和牆頭上幾個曰本兵纏鬥之際,後邊的葛建陽在混戰中左肋已被連捅三刀,血把他的軍裝染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另外兩個戰士被十幾個曰本兵團團圍住,其中一個戰士在連砍出三刀之後,終於體力不支,一頭栽倒,被衝上來的兩個曰本兵,同時出槍,刺中後腰,當場犧牲。
另一個戰士剛想回身相救,卻被後邊一個曰本兵一槍刺中胳膊,血當時就噴了出來,微弱的燈光裡,那戰士的臉色因爲失血過多,此時已變得蒼白如紙,渾身無力,刀幾乎已無力提起。
而此時已滿身是血的葛建陽也在靠着體內僅存的力氣做着最後的拼殺。
留給鎖柱等人突圍的時間越來越少。
焦灼萬分的鎖柱冒着密集的子彈,吃力地擡起了頭,正看見牆頭上一個曰本兵朝着崔四揮刀便刺,此時剛剛跳上牆頭的崔四立足未穩,只能以刀相格,就在兩人交手之際,另一個曰本兵把槍一託,略微一瞄,就扣了扳機。
嚇得鎖柱失聲大喊:“崔四,小心!”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話一出口,但聽八勾一聲。鎖柱一閉眼,心說:“崔四這小子完了。”
可等鎖柱睜眼再看的時候,牆頭上的崔四還在生龍活虎地掄着大刀,而原本舉槍要射崔四的曰本兵卻死了。
心存疑慮的鎖柱有點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左右一看,趴在自己左邊的德慶正吹着手裡那把短槍槍口上的一縷煙,不用說,那一槍是德慶打的。鎖柱老半天才緩過神。
德慶舉着那把手槍衝着營長嘿嘿地笑,那是一把勃朗寧手槍,這把槍正是崔四幾分鐘前從那個曰本軍官手裡搶來的。
原來就在鎖柱脫口喊崔四小心的當兒,德慶也早耐不住焦灼,頂着牆頭上那幾挺機槍的密集火力,冒死想瞅瞅牆頭上的情景,可剛一擡頭,正看見那曰本兵從後邊要開槍打崔四,德慶心裡一急,一舉手,瞄都沒瞄,就扣了扳機,說來真是神了,子彈正中那曰本兵的太陽穴,隨着一朵血花盛開,那曰本兵撲地而死。
崔四大難不死,用刀更加剛猛狠辣,一門心思想盡快殺光眼前的敵人,然後幹掉那幾個機槍手。
崔四在牆頭又一連砍翻幾個曰本兵後,連跌帶撞,朝着那幾個黑乎乎的槍槍碉堡猛衝過去。
牆頭上幾十個曰本兵後追前堵,愣是沒有把崔四給困住。
牆頭上曰軍的機槍還在狂叫着。紅紅的火舌還在瘋狂的吞吐着,鋪天蓋地的子彈組成密不透風的火力網還在嗖嗖地狂掃着。
窪溝裡有幾個戰士奉命去救援葛建陽等人,可剛一起身,一串子彈撲撲打了過來,幾名戰士倒在血泊裡。
戰鬥中,葛建陽又連挨三刀,整個人已成血人,那些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小鬼子的,他一門心思想到的只是把時間爭取往後拖,能拖一秒就是一秒。他當然不知道此時崔四已經跳上牆頭,更不知道崔四已經在連連砍翻數十個曰本兵後,人已經衝到那幾挺還在瘋狂掃射的機槍附近他只知道,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底,哪怕是死
葛建陽被源源不斷趕來的曰本兵給擠壓到一棵大柳樹下,正當他揹着那棵柳樹準備決一死戰的當兒,忽然又有兩個戰士被敵人壓了過來,算上他,原來的十幾個人這會兒只剩下了三個人了。
熊熊的火把把三個人的臉堂照得通紅,三個人臉上的血被流出的汗水沖洗出一條條細細的線條,在火光裡清晰可見,身上的軍裝已經被刀砍得七零八落,血水混着汗水撲撲嗒嗒不停地從手上、臉上滴落。
三個人手裡的大刀已經砍得捲了刃,刀把上纏的棕繩已經磨破斷裂,都起了毛了。殘留在刀上的血在此光的映照下似乎正在沸騰。
而三個人的對面是虎視眈眈、裡三層外三層的曰軍,那些曰本兵端着刺刀,一個個冷若冰霜,面無表情,恰似瘟神一般,不動聲色地朝着三位英雄步步緊逼。
可三個人臉上的表情,與眼前那些一臉麻木的曰本兵們相比,並不顯得孤單和絕望,反而透着一股不可戰勝的力量和氣勢。
三個人依着那棵大柳樹站成弧形,那是他們最後的屏障。
葛建陽問兩個戰士:“虎子,怕不怕?”
“不怕。”
“三胖子,你怕不怕?”
“排長,都到這份上了,誰要怕誰他媽的是個蛋!我不怕,你呢排長?”
葛建陽嘿嘿地笑:“老子是排長,你倆猴崽子都不怕,我怕個球啊!那好,那咱兄弟仨這回就是死了,黃泉路上也算有個伴了。”
機槍還在叫囂。
崔四終於衝到了碉堡口,一個鬼子機槍手沒有覺察到崔四的的突然出現,還在猛扣着板機向着牆下的窪溝處突突着。
崔四唰地一刀就下去了,再看那曰本兵的腦袋嗖一下就斜飛出去。一挺機槍當場啞了。
葛建陽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怒目圓睜,瞪着眼前成羣結隊壓過來的曰本兵。一個曰本兵嘿了一聲,率先出手,被葛建陽掄起一刀,砍下腦袋。
接着就有十幾個曰本兵一齊進攻,葛建陽三個靠在一起,三把大刀,掄成了一片刀影,夜風裡,不時地傳來一聲聲慘叫聲,幾個曰本兵被砍翻在地的同時,葛建陽前胸被連刺兩刀,身體立刻站立不穩,幸有三胖子及時相扶,方纔沒有栽倒。虎子的脖子上也被刺了一刀,血流如柱。
又一撥曰本兵衝了過來,這一次,三個英雄再也沒起來。
身後的動靜,讓窪溝裡的鎖柱一陣大駭。
崔四在一連打掉三挺機槍之後,已逼進了最後一挺還在叫囂的機槍。
窪溝裡的鎖柱突然大喊:“兄弟們,衝啊,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窪溝的隊員們已憋屈得不行,聽這一聲喊,一個個如下山猛虎一般,從窪溝裡一躍而起,返身迎着後邊追上來曰本兵衝了過去。
眨眼功夫,雙方就混在一處。
崔四在衝到最後一挺機槍的時候,正欲舉刀,沒想到那機槍手卻突地翻身,從身邊一把抓了刺刀,冷不丁地返身一刺。這一招出得既狠又突然,崔四躲閃不及,只能竭力把下胯一扭,那刀尖沒有刺中他的小腹,可還是刺中他的大腿。崔四當時就感覺大腿處一陣冰涼,跟着就是一陣鑽心的痛,血譁一下也出來了,弄溼了他一褲襠。
崔四顧不上包紮,忍着痛,罵了一聲艹你媽,翻手一刀,砍了那曰本兵,跟着一個側踹,直接把那曰本兵踹飛牆下。牆上的機槍封鎖障礙被清除。
崔四在牆上大喊大叫:“營長快帶着弟兄們撤啊,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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