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又問了幾句,就起身,叮囑王嫂子,“今天一整天才看了一冊,那麼些賬冊,要全部看完還得好些天。你帶人把姨奶奶伺候好,看着時間長了讓她吃點東西,喝個湯水什麼的。不要讓她累着了。”他想了想,又說,“我讓廉伯送些廚具進來,你們也能隨時燉些湯水給她喝。”
說完,才又舉步往上房進來。
張謙原想着進去讓冬兒把紙筆冊子收起,讓她歇着了。待他進得屋裡,冬兒已經伸着懶腰,像是要收工的樣子了。
冬兒一個懶腰沒伸舒暢,就看見張謙進來,想到這個姿勢很不賢淑,急收之下,差點岔了氣。
張謙好笑的上前幫她拍撫後背,“你急什麼嘛?又沒有外人,在自己屋裡,伸個懶腰也沒什麼。”
冬兒有些扭捏的退後一些,說道:“王嫂子說了,這些憊懶毛病,若是總不注意,養成習慣就不好改了。”重要的是,類似於伸懶腰的不雅舉動,她已經養成習慣了,所以才這麼難改。
張謙坐到冬兒對面,見她面帶疲色,埋怨道,“不是說這些賬冊不急着看嗎?昨晚上你沒休息好,今天不好好歇着,看一天賬冊,很耗費精力的。不過是幾本賬冊,早點晚點有什麼關係。”
一句昨晚上沒休息好,說的冬兒臉又紅了,訥訥的不知道怎麼接話。
好在妙雲進來收拾冬兒的賬冊、筆記,衝破了略帶尷尬的氣氛。
冬兒也忙伸手整理,“妙雲,你只把筆墨收好就行,紙張這些容易弄混,你不要動,我來整理就好。”
張謙看到冬兒紅着臉,神色慌張的忙着整理紙張,知道剛纔他的話把她羞着了。他笑一笑,也就端正了神色,不再讓她難堪。
張謙和聲問道:“賬冊看的怎樣?是不是看着很煩亂?”
說到正事,冬兒自然就恢復了常態,是那種很職業化的常態,“今天剛開始看,賬冊上顯示的數據種類又多,我腦子有些亂。再多看兩冊或者就好些了。”
張謙指指她正在整理的紙張,“這些爲什麼還要記兩次?”
“這個,一次是爲了記憶,第二次記是爲了歸類、整理數據,也能加深記憶。”冬兒回答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用這樣的方法記憶終究是個笨辦法。誰讓她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是個笨人呢?
張謙笑一笑,接過冬兒手中的那疊記錄紙,看着上面簡潔流暢,似曾相識的字體,越看越是疑惑,問道:“你家糖作坊的章程,就是用這個字體寫的,看着真是簡單很多,書寫起來是不是很快?”
“是呢。”冬兒回答,“要少寫很多比劃,當然快很多。”
張謙用手指在碳條寫就的字跡上抹了一下,果然蹭下一些碳末,想到二黑說過,他學寫字的時候用的就是碳條,後來到了他的府上做事,纔有條件用筆墨。而冬兒一直在家裡,然後是在染坊做事,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錢財買紙筆用。
這麼想着,就覺得有些心疼,“我看着你用碳條比用毛筆順手,書寫的也更快,是不是初時學寫字就是用的這個?”
冬兒點頭,“是啊。”小時候用的是鉛筆,和這個差不多,後來用鋼筆、碳素筆、中性筆,也和碳條相近,總之,和毛筆不是一回事。所以她就點頭應了,卻不知道,張謙那裡想差了。
張謙把紙張疊起,交給妙雲,“拿去放好了。”然後對冬兒說道,“這樣寫應個急還行,有時間還是要用毛筆練字,用碳條寫的字在紙上留不長久,而且,字的形狀雖然不錯,但是看起來沒內涵。”
說對了自然不擡槓,冬兒點頭,毛筆字有着博大的文化內涵,當然不是碳條亦或鉛筆可以比擬的。
連着近十天,張謙都是在錦繡院休息,間或早早起來,去萱馨園吃個早飯,和兒子一起出門,送他去學堂。不過,這樣的情況,只是偶爾爲之,絕大部分時間的三餐都是在錦繡院用的。
姚氏心裡的怨氣與日俱增,尤其聽到張謙又讓人準備車馬,要再次帶着楊姨娘出門的時候,姚氏再也壓不住心裡的怒火。
咣噹一聲,姚氏把手中瓷質潤膩的茶盞重重的丟在桌上,也不管茶盞傾倒,茶水四濺,怒道:“這還有沒有一點兒規矩了?三天兩頭的帶着個妾室出去閒逛,怕人家不知道張六爺府上已經失了體統嗎?”
候在一旁的徐嬤嬤和蓮喜,連忙上前把傾倒的茶盞拿開,又是擦桌子,又是給姚氏撫背。
徐嬤嬤忙着查看姚氏的手,還好茶水不熱,再看看身上衣物也沒溼,才勸她道:“六奶奶您和她一個婢妾置什麼氣?不過做些拋頭露面的事情,也就是身份低賤的奴才,但凡有些臉面,知道自重的女子,哪有人會做這種事情?”
姚氏用手拍着靠枕,連連質問:“我說的是這個嗎?說的是這個嗎?我說的是他們沒規矩,難道他沒有妻子,難道他的後宅沒人管了?他們做事就敢這麼隨意。”
徐嬤嬤忙又安撫她,要她多想想腹中的孩子。
可姚氏的不甘心,怎可能用幾句話就安撫下來。她掌管的張府後宅,一向爲人稱道,家宅安寧,妻妾和睦,所有事情循規蹈矩,哪有一件事情不在她六奶奶的掌握之中?這樣逾越正室的事情,從不曾出現過,正像當日晨姨娘說的,除了有正事回孃家,張謙甚至都沒陪過自己出門。
姚氏越想越氣,他張謙也算是個明白人,出了名的不貪戀女色。可是,看看現如今的張六爺,像是不貪戀女色的人嗎?自己花費心思給他擡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妾室,他卻不知足,把個容貌尋常的女人當寶似得寵愛。說白了,就是美貌女子看的他眼花了。
姚氏咬牙切齒了好一番,才冷下臉,對徐嬤嬤說道:“嬤嬤你尋摸着,看看找兩個性子好、相貌差的丫頭,找個機會,給六爺收房,好好臊臊他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