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張了張嘴,最終頹然承認,這種事確實不能開玩笑。
她無奈道:“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嗎?教育自家孩子,父母是最名正言順的。若是六奶奶不在了……呸呸呸,我只是打個比方啊,沒別的意思。若是沒有那啥……,我對大公子好一點,多費費心,這都說得過去,大公子也許也能接受。可是人家父母俱在,我一個小妾,跟着瞎攙和什麼?只會越攙和越亂。”
冬兒想了想,又說道:“就像我們家,我大哥和我二哥是同胞兄弟,他們兩個的人性、品行,那差的有多遠?……唉,越說越亂。其實我想說的是,六爺要把大公子送到外省讀書,其實不是個好辦法。大公子遠離父母親人,只怕不但體會不到六爺的用心,更有可能認爲六爺是狠心分離他們母子,不讓他們親近,變相虐待他。長時間這麼想,只怕就改不過來了。”
廉伯眼睛一閃,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冬兒立時警惕起來,“什麼叫我的意思,我就是隨口說說,廉伯您不要和六爺說,是我說的啊。我可不參合他孩子的事情。”
“好好好,你只是和我閒聊天呢。說吧,聊什麼?”廉伯一疊聲的答應。
“我覺得吧,要不……就把大公子送到夫人那裡?夫人能把四爺和六爺都教導好,想來教導大公子也沒問題。夫人總是大公子的至親,祖母教導孫兒,天經地義。夫人也能發自內心的關心他,比他孤零零的、在不熟悉的書院裡強。唯一的問題是,夫人有沒有精力。”
帶孩子可不是三天五天的事情,尤其是即將被教導歪了,只以爲自己和侍郎外公家的身份才高貴的熊孩子。冬兒可不想因爲出了個主意,把人家老夫人累着了。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廉伯樂呵呵的一揮手,起身走了。
冬兒都來不及送,廉伯就走沒影兒了。
冬兒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對王嫂子說道:“不是我說你的老上司啊,這過河拆橋的事,廉伯他做的也太明顯了吧?用得着走那麼快嗎?真是。”
……
姚氏一聽說張謙要把張承志送走,立時就急了,一連摔了三個茶碗。
“他是什麼意思?看着那個賤婢有了身孕,就嫌棄這幾個孩子礙眼了是吧?他還是個人嗎?人家說,虎毒不食子,他倒好,楊冬兒那賤婢還不知道會生下個什麼東西呢,他就要剷除自己的親骨肉了。”
徐嬤嬤連連制止,都沒用,姚氏繼續說道:“他把我打死吧,打死了我,再處置我的孩子。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他張謙就休想動我孩子的一根頭髮絲……”
張承志站在萱馨園上房的當地,被張謙踹了一腳的委屈還在,眼睛的紅腫還沒消下去。
徐嬤嬤在姚氏怒罵停下的當口,問張承志:“六爺和大公子一起出去是還好好的,怎麼忽然想起送大公子去外省讀書?”
徐嬤嬤還心存僥倖,希望六爺只是想要大公子多些學識,纔要送他離開。送到外面也好,六奶奶的性子越發壓不住了,每日說話也不顧及孩子們在場。這樣日日聽着,終究會讓孩子們對六爺不親近,對孩子的將來一點好處都沒有。
豈知張承志一開口,就把她的希望打破了。
張承志不服氣的說道:“我不過就是問了問父親,他對楊姨娘的孩子有什麼打算?”
徐嬤嬤心一沉:“大公子爲什麼會這麼問?楊姨娘的孩子要什麼打算,都是你父親的孩子,當然要養大了。”
張承志坦然道:“當然要打算。就算楊姨娘生下兒子,那也是庶子,不能繼承家業。我問父親,會不會因爲他寵愛楊姨娘,給楊姨娘的兒子分家產。”
徐嬤嬤皺眉道:“楊姨娘懷着的是不是兒子還不知道,大公子也才十歲,實在不應該問你父親這個話。”
姚氏強勢插嘴道:“爲什麼不應該?就應該早早斷了六爺和那個賤婢的念頭,若是不早點說明白,讓她們起了分財產的念頭,那纔不妙呢。”
轉過來氣勢洶洶的問張承志:“你父親怎麼回答你的?”
張承志委屈道:“父親反而問我,知不知道,父親入獄之後,家裡就沒什麼家業了。話裡的意思就是,現在的家產是楊姨娘掙來的。”
姚氏立即憤怒了,對徐嬤嬤說道:“嬤嬤聽聽,聽聽,果然他就是想把家產留給那個賤婢和賤婢的孩子。”
張承志猶豫了片刻,說道:“父親沒說要把家產留給楊姨娘的孩子。”
“他那是沒臉說。”姚氏惡狠狠的咬牙,然後又問,“你是怎麼說的?”
“我……我說……”張承志忽然覺得,他當時對父親說的話似乎有些不妥。
“你到底怎麼說的?”姚氏追問道。
張承志看了看徐嬤嬤,說道:“父親問我是不是覺得,他入獄是因爲參與時政導致……後來我就說像外公那樣,做個沒野心的純臣,就不會有災禍。”
說到這裡,張承志不妥的感覺就沒有了,他氣憤的說道:“然後父親就詆譭外公,還說母親在侍郎府種種不堪,我就說他胡說,肆意詆譭長輩,詆譭母親。”
徐嬤嬤面如死灰,雖然大公子說的含糊其辭,但她已經能想象到,張謙被大公子用六奶奶的語氣,說起六爺入獄,說起六爺被楊姨娘迷惑,說起楊姨娘是個卑賤的奴婢……,會惹六爺怎樣的暴怒。
六爺是個明白人,一聽之下就能知道,這都是六奶奶的口頭禪。既然知道六奶奶竟然灌輸這些給大公子,六爺不送大公子離開纔怪。
姚氏自己也沒想到,張承志會直接用她的話去質問張謙。她試探道“所以你父親就要送你去外省分讀書?既然已經打算送你走,爲什麼還會對你動手?”
說起這個,張承志又是要哭的委屈樣子,“我說我不去,要去找外公給我們母子做主。父親卻說,外公若是在母親這裡得不到好處,母親在侍郎府就什麼都不是,外公不會管我們。廉恆那個奴才,居然跑進來假裝好人,勸說父親。誰不知道他只懂得巴結楊姨娘,哪裡會替我說話。我就罵他賤奴……,父親他,爲了一個奴才,竟然就狠心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