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暴怒的眼睛看向徐嬤嬤,徐嬤嬤連忙對張謙躬身說道:“六爺容稟。昨天大公子說,六爺要在外省找個書院,送大公子去讀書,卻沒說是去湖州夫人那裡。六奶奶這是沒轉過彎呢,望六爺能體諒六奶奶一二。”
張謙挑了挑眉,驚異於徐嬤嬤的態度變化。
這徐嬤嬤,是姚侍郎府上派給姚氏,貼身伺候姚氏、指點姚氏的。早先徐嬤嬤在姚氏這裡起到過很大作用,雖然姚氏從沒接受過大家閨閣女子的教育,但她在徐嬤嬤的指導下,順利度過了最初的懵懂期。
之後的姚氏,開始有自己的思想方式。尤其在對待冬兒的問題上,姚氏這些年順風順水,自覺她的身份在張家最高,和徐嬤嬤意見不統一的時候,果斷放棄了徐嬤嬤的建議,果斷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事。
這幾年,徐嬤嬤雖然也勸過姚氏,但姚氏拿定主意之後,她也一直站在姚氏一邊,替姚氏謀劃、完善,完全在盡一個僕人的責任。
可是今天卻不大一樣,徐嬤嬤居然不顧姚氏的意思,主動向他示好,不知是個什麼情況。
張謙轉身,在榻上坐下,淡淡的對姚氏解釋:“我雖然想承志能去個有名的書苑,跟名師學習。可又想他終究年少,沒有離家經驗。我思量再三,還是去湖州,跟着母親比較好,四哥就在學苑教書,四哥對自家侄子,總比其它先生更用心些。讓承志陪伴祖母,也全了母親對孫兒的思念之情。”
雖然張謙的語氣緩和下來,但姚氏絲毫沒感到安心。她依然兩眼通紅的瞪視張謙,怒問道:“京城的好書苑多了,你從未費心讓承志進去讀書。如今只因爲承志問了問你,張家家產如何處置,就惹了你的嫌,就要把他送走。湖州祖宅我又不是沒去過,分明就是窮鄉僻壤。你就是不想看到他,不想讓人礙了楊冬兒那賤婢的眼,纔想把自己的親骨肉打發的遠遠的。”
張謙來之前就知道,一定和姚氏講不通道理,也懶得和姚氏生氣。若是沒有冬兒進到張家,沒有他入獄的險境,在平靜的日子裡,姚氏的真正性情,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表現出來。
不對,張謙轉念一想,他最終是要脫離京城,自立門戶的。若是拖到那時,他不查之下,商議和姚氏一起避世,姚氏這固執、蠢笨的性子發作出來,只怕他和闔府上下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
張謙這麼想着,不由得抹了一把冷汗。還好,還好,果然不遇事就不能激發人的真性情。雖然他經歷一些坎坷,但能讓他了解到身邊人的性情,也算值得。
“我不是來和你商量,只是來告訴你我的決定。你若是爲了承志好,就應該勸導他,讓他安心去湖州,在功課上多下辛苦、多用心。”張謙起身說道。
姚氏見張謙要離開,更是變了臉色,“你休想這麼簡單就把我打發了。說的這麼好聽,就是想讓我們母子分離,離間我們母子感情,讓承志遠離外祖父府上。最後他、懷志、囡囡和外祖家離心離德,沒人關照,纔會讓你寵愛的那個賤/人,謀得家產。”
張謙聽到姚氏一再輕賤冬兒,不由得冷下臉,“你這樣的舉止談吐,那裡像個有教養的女子,市井潑婦也不過如此。你這樣,不但會教壞了承志和懷志,連兩個女兒也會被你帶壞。我本想着,在萱馨園教導兩個女兒,你多少也能上點心,增加點修養。如今看來,你是一點兒好的也學不到,反倒變本加厲,把原本學到的一點禮儀修養也丟棄了。
我張謙的兒子,就算不能像我一樣,靠自己白手掙家當。至少不能讓他們從小就學着算計自己兄弟,讓張家禍起蕭牆。”
姚氏立即紅了眼,自己的兒子都由不了自己,眼看着就要被送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她也豁出去了,幾乎聲嘶力竭的吼叫:“我們姚家是讀書之家,官宦之家。承志和懷志將來是要讀書做官的,不能學你的樣子,靠經商和依靠官員過日子。”
張謙冷笑一聲,譏諷道:“所以,你想讓我的兒子也像你姚家父子一般,一邊讀聖賢之書,看不起別人;一邊對不屬於自己的財產巧取豪奪?”
姚氏面色一僵,張謙終於還是把父親侵吞他家產的事情說出來了。
張謙甩袖子轉身,將要離開時,又看了徐嬤嬤一眼,說道:“六奶奶身邊需要一個明白人跟着,嬤嬤看着也算是個明白人,跟了六奶奶好些年。還請嬤嬤對六奶奶多用些心。”
徐嬤嬤連連點頭答應,把張謙送出門外。
她心裡一陣陣的高興,原本她還想擔心,她昨天冒着被姚家知道的危險,掏心掏肺的勸說六奶奶無果。本來還想着,這下子,不但六奶奶靠不上了,她還要擔心,哪天若是被姚家老爺知道她昨天說的話,只怕立時會被帶回姚家打殺。
這下好了,六爺果然是個明白人,剛纔她不過幫着六爺說了兩句話,六爺就明白了她示好的決心。剛纔六爺說的話,就是交代她做事呢,往後她就不再是六奶奶跟前的人,更是給六爺做事。
徐嬤嬤心下雖喜,卻不敢表露出來。
進得姚氏的房間,姚氏就是一通的責問:“他張謙已經對我們母子做出這樣絕情的事情,你卻上趕着巴結他。你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徐嬤嬤和門邊守着的蓮喜對視一眼,見蓮喜也是一副無奈的表情,只得勸道:“六奶奶,奴婢這也是爲您好。咱們姚家雖然是讀書做官的,可若是老爺和舅爺不肯過來給您做主,您還得自己在這府裡熬日子。您已經沒給六爺好臉色了,若是奴婢也下了六爺的面子,惹得六爺不高興,在把奴婢和蓮喜也打發回侍郎府,六奶奶身邊就沒一個可用的人了。”
姚氏上下打量徐嬤嬤幾眼,知道徐嬤嬤說的事情張謙完全做得出來。不由得更是眉頭緊鎖,心下煩躁:“承志怎麼辦?看起來張謙那廝鐵了心的要把承志送走。承志還小,我怎麼忍心看他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