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臘月二十五了,聽冬兒的意思,竟然還想在年前進到流錦行做事,王嫂子有些不贊成。
她面顯難色,“馬上就是大年了,買賣上的事情繁多的很,也不急於一時。要不,咱們等過了年再說?”
冬兒搖頭,“還是聽聽廉伯和六爺的意思吧。過年封存庫房、賬冊這些事情一年只做一次,若是可以,還是看看比較好。”
王嫂子笑道:“買賣上過年封庫,哪裡都是一樣的,姨奶奶又不是沒見過,哪用得着這麼着急。”
“我這不是想着,流錦行買賣做的大,若是有不一樣的地方,我能去看看,心裡也好有個數嘛。”冬兒解釋道。
能早一天接手差事,就有事情做了,比窩在後宅強。若是拖到年後,那就是進二十天之後的事情了,而且,年後一段時間的買賣不怎麼多,若要熟悉起來也會慢很多。
見冬兒堅持,王嫂子也就應了,六爺現如今也不再過來,冬兒能找些事情做也好。
王嫂子送話到外院的時候,廉伯和張謙正巧在書房裡說話。
聽到蔣六的回話,兩人對視一眼,張謙說道:“前兩天我過去,冬兒就說她快看完了。”
廉伯點頭,問道:“六爺的意思,讓冬兒這就去流錦行上工,還是等年後再去?”
張謙看了看一旁侍立的二黑,說道:“冬兒可能想早些出去做事,您和我一起進去吧,問問她,聽聽她是什麼意思。”
二黑被張謙看了一眼,有些心虛。
六爺不再去冬兒房裡留宿的事情,只是後院相關的人私下在傳。張府二門的門禁森嚴,外院一向不允許打聽內院的事情,所以,張謙和楊姨娘的事情,外院是不知道的,起碼錶面上不知道。
不過,作爲六爺的貼身長隨,發生在六爺身上的事情,二黑幾個一清二楚。想那天晚上,六爺面無表情的回到書房,一進門,臉色就陰沉下來。然後就是看誰都不順眼,看哪兒都不妥當,連一向不挑剔的飯食,都是百般的嫌棄不對味兒。
然後,正當值的明喻和二黑就從徐嬤嬤派來的丫頭那裡知道,六爺是從自家妹子那裡出來的。自家妹子自家知道,即使沒人刻意說出來,二黑也知道大概冬兒做事有些過分了,不然,依着六爺對她的縱容程度,斷不會和她計較。
二黑幾人知道六爺再沒進去錦繡院,但是六爺絕口不提這事,對他也一如既往,按時當值,照常指派他差事,該訓斥時,也依然絲毫不留情面。二黑當然更不敢主動問起,只能心裡惦記,又擔心冬兒,不知她怎麼樣了。
這時,蔣管事進來回話,說冬兒已經看完賬冊,等候六爺的安排,張謙這纔看了他一眼,讓他覺得分外對不起六爺。自家妹子,就像湯先生說的,實在是沒管教好。
張謙起身的時候,淡淡的對二黑說道:“你也有些日子沒見冬兒了,一起去吧。”
二黑感激涕零,連忙躬身道謝,緊跟着張謙往外走。
轉身之際,身旁的明喻衝着他挑大拇哥,悄聲道:“你妹子真厲害。”你妹子把六爺氣成這樣,六爺竟然還能讓你進去看她,這樣都不厲害,就沒有厲害的了。
聽明喻這話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二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纔跟着張謙出來。
冬兒沒想到,剛把話傳過去沒多久,守院門的妙雲就報進來,“六爺和廉伯來了。”
張謙領着人,自然不用在院門處等候,直接就進來了。
張謙只在門口問迎出來的王嫂子,“冬兒方便見客不?”
王嫂子連忙往屋子裡讓人,“方便,方便。姨奶奶正打算去院子裡走走,疏散疏散呢。可巧六爺和廉主事就來了。”張謙也就不去耳房,直接進了上房。
冬兒在上房的外間迎着,意外看到跟在張謙後面的二黑,不覺笑容燦爛,欣喜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冬兒的一張笑臉把張謙看得心頭冒火,微側頭,衝着二黑冷哼一聲。把二黑嚇得縮了縮脖子,衝着冬兒直咬牙。
日前,張謙撂下話,他不會在錦繡院留宿,冬兒失落之餘,倒也安下心來。和張謙的交流也謹守禮儀,決不讓張謙有所誤會。
而張謙的表現也不錯,來的有數的幾次,也是有事說事,說完了走人,絕不拖泥帶水。有時冬兒甚至有些懷疑,張謙前些日子的溫情,可能只是假象而已。若是那假象,或者只是男人面對女人固有的慣性/行爲,那麼她就要恪守本分了。
直到對張謙溫情的實質有了懷疑,冬兒才知道她對張謙的肆意態度其實是很危險的,她之所以還能繼續以一個超然的身份呆在張宅,是因爲張謙算是個君子,沒和她一個女子一般見識,可能也有冬兒將會是未來大掌事的原因。
這麼說來,她之前的行爲就有些過分和唐突了。有時,冬兒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以她的柳蒲之姿,竟然也想學人家傾世美人的任性。
這時,聽到張謙的一聲冷哼,把冬兒的笑容也哼的僵在臉上。她迅速收斂了笑容,對着張謙屈膝行禮,“六爺好,冬兒見過六爺。”
張謙沒想到他對二黑哼了一聲,倒把冬兒給鎮住了,不覺更加氣惱,撩袍坐下的時候,陰沉的眼刀直指二黑。
把二黑看的後悔不已,心裡暗暗叫苦,早知道是這麼個情況,他就不跟着來了。這,這也沒怎樣啊,六爺是哪來這麼大的火氣?要說冬兒不懂規矩,沒先給六爺行禮問安,六爺也該衝着冬兒使臉色不是?
冬兒恭順的請廉伯也坐下,又把茶盞捧給張謙和廉伯,張謙才陰沉着臉說道:“你也坐吧。”
廉伯看得暗暗搖頭,這小子越來越沒出息了。
他開口岔開話題,問冬兒:“我們是聽了王順家的傳話纔過來的。既然你已經對流錦行有些認識,六爺想聽聽你的意思,你是想過了年再去接差事,還是年前就去看看?”
冬兒剛在凳子上坐下,又站起來,“回六爺、回廉伯,冬兒想年前就接差事。流錦行這麼大的買賣,過年封庫、封賬以及人事安排,都是難的的經驗,能多些認知總是好的。”
“坐下說吧。”張謙冷着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