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集銀子的事情姚氏想過,有了銀子和足夠的田產,其它的都不是問題。
姚氏說道:“若是賣店鋪買賣的銀子不足,咱家不是還有好多染布方子握在手裡嗎?聽說那也值好些錢呢,咱們流錦行好幾個染色工匠,賣了方子的錢,置辦的田產,足夠一家子吃用呢。咱家的染方比他們多多了。”
張謙無力的聽姚氏說話,深深感覺到冬兒說的雞同鴨講的無奈。
姚氏繼續說道:“若是銀子還是不夠,妾身可以向孃家借些,足以買到供應咱們用度的田產。”
聽到侍郎府能借給他們銀子,張謙神色間有了些趣味,“哦?娘子可以從侍郎府借到銀子?”他怎麼就這麼不相信呢?
聽到張謙明顯的探尋語氣,姚氏有了點危機感,“若是妾身對父親說,咱們想擺脫商戶身份,置辦田產,父親他一定願意幫這個忙的。當然,咱們要付些利息。不過妾身可以保證,一定會比錢莊的利息少。”
這樣啊,張謙收回眼神,點點頭,“那就按娘子的意思來吧,娘子去侍郎府借銀子,置買田地。我還做現在的買賣,咱們兩樣同時做,萬一遇到天災旱澇的,買賣的收益也是個退路。家裡的買賣你也知道,最掙錢的流錦行充了官,我入獄期間又丟了幾個鋪子,所有能蒐羅到的銀子就那四十萬兩,也沒了。其實我手裡沒剩下什麼,根本賣不了幾個銀子,置辦不下多少田地。”
張謙扶着小廝的肩膀,在蔣六的攙扶下,坐到輪椅上,準備離開。
姚氏氣急敗壞的說道:“妾身知道,六爺就是不想放棄做買賣。走仕途的路子怎麼了?哪點不好?就像妾身的父親那樣,做個簡單的純臣,不但身份尊貴也一樣能保得一生平安。”
張謙轉回頭,看着姚氏說道:“你父親若是走正常的仕途,現在還是個六品官員,六品官的地位和俸祿,在京城能算得什麼?作爲六品官的至親家人,絕沒有你想要的體面和富貴。”
張謙說着,低頭一笑,“何況,我也沒阻止娘子爭取當官宦人家。田地,娘子儘可以去買,我賺了銀子,也一定會還侍郎府的借賬。”
張謙回去外院的時候,情緒就有些低落。他和姚氏也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姚氏總說她是在他勢微時,嫁給的他。而他何嘗不是娶進一個不受寵,沒被主母教養過、見識淺薄的女子。
這些年,他和姚氏生兒育女,過的也算順遂。他盡心盡力的幫助她孃家,不就是爲了她回孃家的時候,不再被孃家人輕慢嗎?
可是,他出事之後,姚氏和姚侍郎真的很讓他失望。平日裡,姚氏擺擺侍郎府姑奶奶的架子也就算了。他已經身陷囹圄,性命不保了,她還拿着她的架子,不但不肯和廉伯等人共同商議對策,卻去依靠那個平庸軟弱的孃家,還把賬上的鉅額銀兩握在手中不放。
而身爲朝廷四品官的姚侍郎,女婿入獄,他躲的老遠、不幫忙也就算了,終究膽怯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姚侍郎在謀取女婿家產的時候,卻絲毫不怕被連累。
若不是他早有安排,姚氏和她孃家的做法,會直接把他陷入死地。最後就算是皇帝真的慈悲,赦免了脅從犯人,他也沒命出來。
謀個顯赫的出身,擺脫商人的身份,讓兩個兒子走仕途,這些都沒什麼,能不能做,都可以商議。可是,姚氏,居然會假借去侍郎府籌借銀子,算計家裡的利息錢……。
和侍郎府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他還不知道姚侍郎一家子的爲人嗎?別說他張謙現在落魄,就是鼎盛的時候,姚侍郎也不會把銀子借出來。
冬兒看到蔣管事送回來的,就是面色暗淡、心灰意冷的張謙。
冬兒詢問的眼神,看向蔣六。不是去和姚氏商議事情嗎?怎麼這個樣子回來了,難道姚氏在侍郎府打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連避過謀逆案的張謙都應付不了?
蔣六幾不可見的搖搖頭,避重就輕的說道:“六爺只是有點累了,姨奶奶服侍六爺歇一會兒就好。”
冬兒送走蔣六,回身去看倚在牀頭的張謙,問道:“是不是六奶奶商量的事情很爲難?不能避開嗎?”
張謙沉默良久,纔對擡頭問冬兒:“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安安分分的做個不大不小的生意,或者買些田地,做個田舍翁,過些知足的日子就好?”
這個啊,冬兒想起她曾經聲討張謙的內容就有這個,她乾笑兩聲,說道:“那個,我當然認爲你平安就最好了,別的那些其實……,那個,攀比起來,哪裡有個完,就算當了皇帝,不是也被手握大權的閣老壓制嗎?”
就知道她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張謙涼涼的給了冬兒一句,“就你最後這兩句話說的,足夠連累爺滿門殺頭了。”
這不是在家裡關起門說話嘛。冬兒扁扁嘴,不說話了。
張謙又問道:“爺問的是,你是不是怨恨爺不知足,是不是也想讓爺偃旗息鼓,做個田舍翁,或者做個小富的買賣人?你給個痛快話。”
冬兒期期艾艾的說道:“你要是……自己願意,那,當然最好,你若是不願意,誰不能強求你按照別人的意願做事不是。你是男子,你若是有能力打拼出一片天地,又覺得當個蠅營狗苟的小人物憋屈,我們……總不能讓你憋屈死吧。”
這說的還像個話,沒枉費他把她放在心尖上喜歡。張謙斜着眼,看了冬兒老半天,嫌棄道:“看你就是言不由衷,果然,女人就是麻煩。爺要歇着了。”
張謙閉上眼睛,雖然他很高興,冬兒話語裡,他平安就是最大的願望。可是,他也很煩惱,難道他做的事情,真的給大家帶來了不確定的危險?尤其是冬兒,跟着他,難道就是給他積累財富,跟着他擔驚受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