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醒了, 一衆醫生護士忙前忙後地替他做着全身檢查,尹路堯被關在門外不讓進,只能可憐兮兮地扒拉在玻璃牆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牀上已經睜開了眼的人。
謝天謝地, 你終於醒了。
一小時後, 醫生和護士一一都撤了出來, 尹路堯見狀立馬就想往病房裡鑽, 醫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他都醒了我還不能進去看看他嗎?”尹路堯用力摔掉醫生的手, 不客氣地說。
醫生被嚇得倒退兩步,貼着牆站穩了才說道:“不是不能進去看,病人的病情現在很穩定, 我們決定先把他轉到普通病房,另外我們會盡快安排他進行開顱手術, 手術之前你都可以一直陪着他。”
尹路堯有些尷尬, 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 語氣也軟了下來:“是不是做了開顱手術他很快就能痊癒了?”
醫生笑着點頭道:“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這麼嚴重的傷病人都熬過來了可見他的求生意志有多頑強, 所以我想開顱手術應該也難不倒他的。”
“太好了!”尹路堯激動得上前一把握住醫生的手,“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醫生有些接受不了這麼人格分裂的病人家屬,嘴角抽搐着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普通病房裡,江城一臉嚴肅地靠坐在牀頭,尹路堯則滿面欣慰地坐在牀邊盯着江城的臉看個不停。
“有什麼好看的?”江城微微側過了臉, 長時間昏迷不醒導致他一開口說話聲音就沙啞不堪。
尹路堯勾了勾嘴角, 往前挪得更近江城的臉, 性感的脣瓣差點貼上江城的耳廓, 他低語道:“你一直都很好看你不知道?”
饒是臉皮再厚江城也沒忍住紅了臉, 身上的傷還沒好,渾身都使不上力, 他只好把臉往旁邊又偏了一點。
“你還是要躲着我嗎?”尹路堯不依地撲上去摟住了江城的腰不撒手,臉貼着江城單薄了不少的胸口,語氣裡帶上了濃重的鼻音,“經過了這麼多你還是要躲着我嗎?就算死你也要躲着我嗎?”
江城瞬間就僵住了,他太久沒有享受過尹路堯的擁抱,說實話他是有些不適應的,可是這種感覺熟悉又美好,他終究是捨不得推開。
不知過了多久江城才放鬆下來,枯柴般的手臂情不自禁地回抱住尹路堯,他小聲說道:“我死裡逃生了。”
熟悉的觸感差點讓尹路堯感動得痛哭流涕,他摟得更緊了些,一輩子都不想再放開了,臉頰輕輕蹭着江城的病人服,嘴裡小聲呢喃着:“是的,你死裡逃生了,我們都死裡逃生了。”
江城卻是聽見了,他們之間總是有這樣超乎尋常的默契,他明白尹路堯話中有話,他什麼都清清楚楚。
想到過往,想到肩上的重任,江城終究選擇妥協。
“路堯。”江城輕聲喚着尹路堯。
“嗯?”尹路堯在江城懷裡擡頭,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
“你還能再接受我一次嗎?”江城笑着問,“就像以前一樣。”
“接受你?”尹路堯突然鬆開了手坐直了身子,鷹隼般銳利的眼神幾乎要把江城透視。
江城直直對上尹路堯的眼神,不閃不躲:“我還愛你,一直都是。”
尹路堯不說話,臉上面無表情。
江城重重嘆了一口氣:“剛纔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我原本以爲我會一直被困在夢魘之中,可我終究還是醒了過來。”頓了頓江城繼續說道,“在夢中我曾告訴自己,如果這一次可以醒來我就不會再欺騙自己,路堯,我們都耗不起了。”
尹路堯瞬間動容,他等這句話等了太久太久了,可他還是覺得這是一場夢,一戳即破的幻影,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他試探性地問道:“你還愛我?真的嗎?”
江城回答得異常虔誠:“真的,我還愛你。”
尹路堯:“你沒騙我?”
江城:“我沒騙你。”
對話到這裡就足夠了,其餘的沒有再追究的必要,過去的已經過去,誰都不該活在過去的陰影裡苟延殘喘。
門外,張途僵立得像一尊泥像,他聽見了病房裡兩人對話的全部內容,不知是哪個粗心大意的護士竟然沒有將門合上,堪堪留下了一條大拇指寬的縫隙。
兩天後江城再次被推進了手術室,這一次的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顱腔裡的血塊被成功取了出來,不出意外留院觀察大半個月沒有大礙的話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休養了。
隨着江城手術的成功,警方也聞訊趕來,當日的廝殺案傷亡實在太大,這麼久了警方一點頭緒都沒有,要想破案最關鍵的人物顯然就是江城,所以江城的病情一穩定他們就立馬趕到醫院來替江城錄口供。
尹路堯是萬分不想警方來打攪江城的,無奈江城堅持要和警方談談,剛剛和好如初尹路堯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逆江城的意,不過條件是他必須留在江城身邊陪着。
來的警察一共兩人,其中一人是尹路堯和江城都非常熟悉的樑督察,這個瘋女人一直都咬住他們不放,三天兩頭就去“天齊”的場子查牌,這麼多年下來莫說是“風雨無阻”,就算是“廢寢忘食”恐怕都沒辦法形容她對抓住“天齊”把柄的狂熱。
“說說吧,是誰這麼恨你非要砍死你不可?”樑督察操着手靠在正對病牀的牆上,板着一張死人臉。
“這不是你們警方該去查的事情嗎?”江城靠坐在牀頭笑得痞,“怎麼樑督察竟然跑來這裡問我?我可是受害者,你們該給我一個交代而不是我給你們交代,你們這麼低的辦事效率對得起納稅人每個月納的那麼多稅嗎?對哦,我也是納稅人,還比一般的納稅人納得多得多。”
“你!”樑督察被氣得夠嗆,衝過來就要揪住江城的衣領給他一點教訓。
一旁的尹路堯迅速伸手擋住樑督察的動作,戲謔地調侃道:“怎麼?警察打人啊?我們可是可以投訴你的,樑督察。”
說罷尹路堯和江城相視一笑,調戲警察多麼好玩的一件事。
“Madam樑,這些我需要記下來嗎?”一邊的小警員怯生生地徵詢樑督察的意見。
樑督察猛地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警員識相地閉嘴不說話了。
江城掩嘴假裝咳嗽了兩聲,然後揮手示意尹路堯放開樑督察,尹路堯受意鬆了手,勾着嘴角退到了剛纔的位置繼續看江城捉弄警察的好戲,他早該猜到江城答應接受警察給他錄口供絕對不會很合作的,江城一直以來都是最恨警方的。
“樑督察,這樣說吧,其實我根本就是不打算追究的。”江城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狀似無意地說,“這是道上的事情,你們警方最好還是少管閒事爲妙。”
病房裡除了江城其他三人都愣了,尤其是尹路堯,江城這次傷得這麼重差點真的下去見閻羅王了,他居然說不追究?!
尹路堯小心掩飾着自己的詫異,在警察面前他從來不會露怯,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樑督察終於回過神來了,揉着太陽穴滿臉不解地說:“就算你是三合會的成員但你同時也是香港市民,我們警方有責任確保你們的人身和財產安全,所以我勸你還是和我們警方合作。”
“指望警方我江城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能夠撿回這條命也是全靠我自己的造化。”江城毫不客氣地諷刺着,“靠你們?真是笑死我了!”
“江城!”樑督察的臉被氣得一陣白一陣紅,“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藐視警方!”
“藐視警方?”江城笑得愈發張狂,“藐視警方可以判我入獄嗎?最多不過罰我幾千一萬的,錢我大把,不勞樑督察你費心。”
樑督察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被憋死,正好手機這時響了起來,她氣沖沖地掏出手機接了電話,火氣大得差點燒焦電話那頭的人。
不過接完電話樑督察的火氣就下來了,臉色冷得比醫院的牀單還白,差點沒把手機給捏碎了。
“江城,你好樣的,我祝你早日康復!”樑督察走之前咬牙切齒地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江城笑笑目送樑督察離開:“多謝關心。”
只剩下兩個人的病房重新恢復了安靜,尹路堯和江城都默契地沒有開口說話,他們都清楚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不開口只是因爲還在醞釀。
半晌之後,尹路堯主動走了過來想要扶着江城躺下,江城一把握住尹路堯的手,柔聲問道:“你不問問我爲什麼不追究?”
“你這不是準備和我說了嗎?”尹路堯抽出手拍拍江城的手背,“先躺下吧,坐了這麼久你也該累了。”
“嗯。”江城順從地躺下了,尹路堯給他把被子的邊邊角角都壓得好好的。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尹路堯在牀邊坐下,伸手去撫摸江城的臉。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一旦牽扯上警方事情就不受我們控制了。”江城也蹭着尹路堯粗糙的手掌,微眯着眼說着,“而且我的確不知道是誰伏擊我,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息事寧人,你也不要再派人去找他們的麻煩了,等事情淡下來,‘天齊’也恢復元氣了我們可以一個一個解決他們,不管有沒有份只要有嫌疑就跑不掉。”
尹路堯點頭:“嗯,是我腦子太不清醒了,沒你想得這麼透徹。”
江城淺笑:“如果換作是你被人襲擊身受重傷我可能連你都不如,越緊張就越容易犯錯,我是不是應該竊喜你還這麼愛我呢?”
尹路堯笑得得意洋洋:“有一個這麼愛你的人你就知足吧。”
“我很貪心的。”江城偏頭一口咬住尹路堯的食指,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要你全部的愛。”
尹路堯:“全都給你。”
2013—0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