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尾聲(下)

布諾雷斯,馴場。

法爾摩多穿梭於走廊間,爲主人塞巴迪昂的事倍感困擾。

這次的迪亞祭士叛變事件對塞巴迪昂造成了極爲惡劣的影響。先不說他在索克蘭堡和伊哥斯帕中所遭遇的那段驚險經歷,在僥倖活命後馴場裡的一大堆爛攤子才更讓人頭痛。迦維亞、巴巴科的叛變,大批幽靈的逃脫,還有他們給馴場帶來的極其嚴重的破壞,魔物流失,人員傷亡……這些,作爲馴場主持者的塞巴迪昂都是脫不了干係的。

經過兩天的嚴厲審判,索克蘭堡最終給予塞巴迪昂撤職及調往戰鬥前線的處分。雖然,這對一個擁有主持者身份的人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但若不是有大祭士替他說話,塞巴迪昂受到的處分恐怕還會更重。在返回馴場收拾行裝的這幾天裡,塞巴迪昂把一切事宜都交給了法爾摩多處理,自己則一個人關進房間,誰也不見。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塞巴迪昂硬是一步也沒離開過房間,而進食這些就更別提了。今天就是離開馴場往前線出發的日子了,法爾摩多帶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再次前往塞巴迪昂的房間,心裡由衷地期盼着主人有所好轉,能重新振作起來。

拐過悠長的走廊,他終於來到了塞巴迪昂的門前。

咚,咚,咚。

渾厚的敲門聲迴盪在空空的走廊裡,聽來很是寂寞。

法爾摩多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側耳貼門,試探性地呼喚着。

“主人?塞巴迪昂大人?……”

“是法爾摩多嗎……”

塞巴迪昂的聲音緩緩地傳了出來,低沉而平淡。

“是的,正是我,法爾摩多。”

“快進來吧,法爾摩多。”

隨着“吱呀”一聲響,門打開了。

房間裡依舊是那副模樣,只是同低沉的塞巴迪昂一樣,這裡也充斥着壓抑感,令人窒息。厚重的窗簾都被拉了下來,室內的光線很昏暗。在最裡面的角落裡掛着一副巨大的帷帳,平時塞巴迪昂都喜歡在那後面讀書記事,而今天,紫色的帷帳後隱隱閃着紅光,塞巴迪昂的身影在其後若隱若現,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幹什麼。

法爾摩多輕輕關上了門,並鎖好了。他慢慢走進來,然後在一張大木桌前停住了。

聽到塞巴迪昂的聲音後,法爾摩多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這幾天來,無論他怎麼急迫地呼喚塞巴迪昂,走廊裡都只有空蕩的迴音在回答他。而今天,這聲音雖然聽來有幾分無力,但至少說明塞巴迪昂還是好好的。而且他也開門讓法爾摩多進來了,應該是已經恢復了過來。

法爾摩多打起精神,微微欠身,然後清晰地向着裡面說道:“主人,您……還好吧?今天就是出發前往伊茲克特的日子了。東西我都已經收拾好,只差您的私人物品了,如果您已經好了的話就儘早啓程吧。我想……索克蘭堡的監察官會在渡口等着您的。”

“啊……謝謝你了,法爾摩多。有你在,總是很省心……”

塞巴迪昂低聲地回答着,聲音中不可掩飾地透出虛弱感。法爾摩多頗爲難過地沉默了,對自己無法寬慰主人感到苦惱。可就在此時,塞巴迪昂的聲音又一次的響起了。他突然變得堅定了起來,並且聲音裡少了憂鬱,而增添了幾分的冷靜。

“在走之前,那些事都辦得怎麼樣了呢?就是前幾天我交代給你的事。”

“啊,您說那個……基本都已經辦好了。”法爾摩多連忙回答到,“大祭士那邊我已經替您發過信,感謝他的慷慨與好意了。蒂爾小姐那邊我也幫您發信過去,和她道別了。聽說蒂爾小姐還想直接趕來爲您送行,可卻被大祭士大人攔下了……”

“說第三件事吧,我不關心這個。”

“啊……好的。關於私販禁品給努亞波塔的人,我還在進一步的尋找當中。只要一找到那個巫士我一定會馬上通知您,並儘快將他帶過來。不過……這可能得花上一定的時間了。”

“好的,辛苦了。記住,這事一定要保密,絕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嗎?對了,你在信裡向大祭士解釋卡亞那地圖的事了嗎?”

“卡亞那地圖嗎?”

法爾摩多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安,並在不經意間嚥了咽喉。他是一個本分的人,對關於卡亞那的禁令和因此會受到的懲罰也是很清楚的,所以也很害怕碰觸這類事。而現在,他不僅得了解此事,還得要就此同大祭士大人打交道,法爾摩多的心裡不免感到了幾分恐慌。不過,既然這是主人塞巴迪昂的命令,作爲妖奴,法爾摩多自然也就義不容辭了。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擡起頭來,繼續向塞巴迪昂彙報着。

“我說了的。正如您之前交代的一樣,已經繪製好的兩幅卡亞那地圖被迪亞祭士拿走了,而繪圖的人也死在了澤得殿裡,逆魂阿盧更是被暴徒們放走,不知所蹤。所以……大祭士大人交代的重要任務,您很遺憾地沒能完成,您對此深感愧疚……”

“很好……謝謝你,法爾摩多。對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因爲你很擅長模仿字跡,而你寫的東西也是沒人能分出真假的。所以……不要害怕,沒人會知道你代替我向大祭士提及了卡亞那。即使……真的有人知道了,這也是我讓你做的,而你知道的其實也。所以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真對不起,因爲我工作的關係,總會讓你做一些危險的事……”

“啊!不不!這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完成主人的命令,正是我的職責所在……主人,您言重了……”

法爾摩多紅着臉低下了頭去,爲自己那卑微的私心被塞巴迪昂察覺而感到羞愧不已。

“好啦,你先去忙吧。我在這裡稍微收拾一下,馬上就過來。”

“是,是,主人。我這就去準備……”

法爾摩多彎着腰,慢慢退出了房間。在關上門的前一刻,他又看向了屋內,並對自己那糟糕的表現再次感到後悔不已。

當門鎖釦緊後,房間裡又重新變得安靜。

塞巴迪昂熄滅魔法陣石,慢慢從帷帳後走了出來。他的臉色蒼白,神情疲倦,一頭長長的銀髮更是雜亂散落下來,樣子頗爲狼狽。在他的身後是一張大石桌,十數本的書被粗暴地掃在了兩旁,凌亂地堆疊着,桌下的地面上也掉了不少。而中間,更爲寬廣的空白桌面上,卻只擺放了幾件東西,零零散散的,看起來很有些彆扭。

空着的桌子中間放了一塊黑石頭,小小的,正是當初迦維亞用來對付他的聖克里特魔法陣石。石頭微閃着紅光,似乎還沒完全停止下來。這三天來,塞巴迪昂不時地啓動它,爲的是重現魔法陣中的場景,重現那段迪亞留給他的刻骨銘心的場景。

而在魔法陣石旁,還有兩張羊皮紙和一個獸皮信封。下面的一張羊皮紙很是特別,也很奇異。寬大的紙張是被折着裝進信封的,可它卻光滑如鏡,毫無褶皺。紙面上,絢麗的色彩變幻不定,更有無數山脈湖泊的圖樣流動不息,如浮雲般若隱若現,但又轉瞬即逝。

在它上面的那張羊皮紙就顯得普通多了。它只是一張平整的信紙,微黃的紙面上印着幾條褶,一些黑色的字跡無力地排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寫道:

親愛的塞巴迪昂:

你不認識我,也沒必要認識我。我只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但卻始終關注着你的朋友而已。而這信封裡的地圖,權當作是慶賀你27歲生日的禮物吧。

這是一張永夜地圖,一張能指引出卡亞那之路的永夜地圖。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它是運用永夜族的法術製成的,所以,它的用法也非常簡單。你只需在心中清晰地告知它你目前的所在地,並默唸想要去到的目的地,它便會馬上顯示出之後應當走過的正確道路。不過,你的目的地只能限於這地圖所收錄的範圍內,若超出了,它便無法顯現。永夜族害怕光明,而它們的法術也一樣。所以,請記住,務必在光線昏暗的地方使用它。

這張永夜地圖的代價是高昂的——價值五百個金幣的北暗河原料,一份梅迪耶羅帝護符的記憶,永夜族的秘軸,還有,我畢生的靈力。所以請放心,不要看它的奇異和違禁的用材便覺得這是從哪裡偷來的。這是我自己做的,完完全全的親手製作。而你,塞巴迪昂,請你好好地利用它,善用它。卡亞那是個神秘而危險的地方,那裡面也包含了過多的複雜往事與記憶。不管最終是你或其他任何人想要藉此地圖進入那裡,都請你們記住,做一些好事,一些有益的事。千萬,千萬不能將任何的危險重帶回世間,弭忒司人的仇恨還存在,而他們的報復是可怕的。

千萬要善用它。切記,切記!

你忠誠的朋友

“善用它嗎……我會的。”

塞巴迪昂低吟着轉回了身來。他走到桌前,輕輕拿起了那信紙。

永夜地圖的光輝映滿他的眼簾,華光流轉。塞巴迪昂深沉地看着信,在一陣沉寂過後便點燃了它。當最終火光消失,灰燼撒滿地面時,塞巴迪昂的臉變得堅毅而冰冷了。

“我會善用它的,母親。”

*** *** *** ***

伊哥斯帕的枯木林裡,安吉正驚訝地看着威德。

“啊?你以後都不用來這裡揀豆子了?是真的嗎,真的?!”

“真的,真的……”威德慢條斯理地說着,“有這麼吃驚嗎……難道,你還希望我在這裡揀一輩子的豆子啊……”

“呀——!太好了!”

安吉突然高聲的一喊,把威德也嚇了一跳。她居然會這麼替威德高興,這可真有些出人意料了。可惜,威德那吃驚的表情還來不及散去,安吉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的心涼了半截。

“太好了!太好了!以後我就不用天天來指導你揀豆子了。唉,你是不知道,每天都盯着那密集的樹林看,眼睛累死了……”

“喂!你這個傢伙……”威德只覺得心裡有些堵,“有你這麼當妖奴的嗎,啊?做這麼點小事就嘰嘰歪歪的,又不是什麼辛苦活……你別高興太早啊,雖然我不用揀豆子了,不過今後的訓練會艱苦很多,這也就意味着……以後還是有很多地方會用到你的。你的用處很大哦,辛苦你了。”

威德說完意味深長地看着安吉,然後粲然一笑。

安吉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反應過來。“訓練會辛苦很多”,這也就意味着,安吉得更多地爲他拿藥了。一想起偷拿藥時那種做賊般的心情,她的頭不由得“嗡”地一下又大了起來。

威德沒有理會呆掉的安吉。他只是優雅地微笑,揮揮手,然後徑直朝學徒樓走去。

“那麼……明天見。”

“啊……等等……威德!威德!等等!喂!……”

寂靜的樹林裡,安吉那憂愁的聲音在慢慢迴盪。

而在樹林的上空,沒人能看見的地方,奧喀妲正悠哉地漂浮其間。

她用一隻纖細的玉手輕輕托起了臉頰,然後微微一笑,低聲地默唸道:“恩……遊戲會沿着怎樣的道路發展下去呢?有趣……”

她輕輕舒了口氣,然後反身一躍,瞬間消失在半空中。

而此刻,隱都邊界的樹林裡,史東一人還在寂寞地等待着。

終於,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奧喀妲,不是說了今天走嗎,你又跑去哪裡玩了。”

看着一臉嬉皮的奧喀妲,史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哎呀……你可真煩人,自己走不就好了嘛!反正你帶着我的枷鎖,你走到哪裡,我也離你不遠的。幹嘛老要催着我,等着我……”

“呵……我自己走?還記得上次我自己走了,你也被拉了過來,然後……你就大發雷霆,說我壞了你的好事,害你沒能吃完美食,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就不停地折磨我。奧喀妲,你說的話我可沒法全信啊,就像……你的預言一樣。”

“喂喂喂……怎麼又扯到預言去了?”奧喀妲很不滿地白了他一眼,“告訴你,史東,我的所有預言可全都是大實話,沒一個字誇張!我這個人可是從來不說謊的!是你們自己亂了陣腳,出了那麼多事,居然還敢賴在我頭上,真是……好了好了,快走吧!越扯越沒心情了……”

“呵呵呵……”

史東看着奧喀妲那倔強又暴躁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了起來。他戴上兜帽準備出發,可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便跟着停下來,低沉地說道:“喂,奧喀妲,可真難得啊……這一次我在猶豫着要不要殺安吉,而你,居然勸阻了我。若不是知道你一向樂於玩弄生命,我還真會以爲你是好人了。怎麼,是不是你的預言裡又出現了新情況,恩?”

奧喀妲剛漂浮起來準備消失,聽史東這麼一說便又停了下來,然後臉色一沉,頗爲嚴肅地說道:“是,我決定不殺她了。而你,最好也留着她。這是我給你的建議,不過僅僅是建議而已,不在預言範圍內哦。所以……如果因此而出了任何問題的話,我也是概不負責的……好啦,預言也的確出現了新情況,剩下的兩個人已經明朗了……”

“恩,我知道……伊哥斯帕裡的澤金並不是預言中之人,而黑特爾.奧拉夫纔是吧。那麼……第四個人又是誰?”

史東低頭沉吟着,然後看向了奧喀妲。

“第四個人?呵呵……你應該很熟悉這第四個人吧。”

奧喀妲玩弄着指尖的黑髮,莞爾一笑。

“他是隱都有名的年輕俊傑,也是未來大祭士的有力人選。而他的名字,也是你熟知的……塞巴迪昂。”

“塞巴迪昂?!”

史東一驚,繼而默然。

“是光之塞巴迪昂嗎……”

冷風吹過樹林,發出一陣寂寞的沙沙聲。史東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空中的奧喀妲,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走吧,奧喀妲,目前最需要調查的果然還是黑特爾。”

史東低沉地開口了,並動身準備出發。

“塞巴迪昂的確是隱都的棟樑之才,聽說還是大祭士獨生女的心儀之人呢,呵呵……就暫時讓他去吧。至於那兩個孩子……也先這樣吧,還是先解決復仇王子黑特爾。這個黑特爾可是以殘暴而著稱呢,他甚至更有着‘血腥黑特爾’的名號。解決了他,總歸能拯救數條無辜的生命的。你快點回家去,我們這就出發,目的地——琉璃島。”

翠綠的林海邊緣處,深不見底的斷崖邊緣無限延伸,而在斷崖遙遠的對面,一片雪白的冰原赫然顯現,它是那樣的廣袤無際,但卻又杳無人煙。史東收好奧喀妲藏身的樹枝——所謂奧喀妲的“家”——他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快步跑向前方,然後縱身一躍,毅然跳進了萬丈深淵之中。

可是,他卻並沒有隨之墜落斷崖。

史東那魁梧的身影只在瞬間閃過,跟着便隨風飄散,消失得無影無蹤。斷崖邊只有孤獨的樹葉聲和冷風聲迴響,顯得如此冷清,就如同從未有人來過一樣。

一切,又歸於寧靜。

遠行的旅者呀

請停下匆忙的腳步

你一定沒見過

詹姆所去的國度

那是夢幻的國度呀

神的國度

下面就請聆聽

詹姆的傾述

和煦的風,流動的雲

塞巴迪昂大海美如仙境

金玉爲翅,珍珠爲鱗

深海的人魚在唱吟

你是海的女兒呀

天的女兒

矢車菊般的容顏

撼動心靈

嬌嫩的脣呀

柔軟的發

微溫的臂彎

令人沉淪

我是多想爲你停留呵

卻又不能

詹姆還得繼續他

流浪的路

嗒啦嗒啦

你一定沒見過

詹姆所去的國度

嗒啦嗒啦

你一定沒見過

詹姆所去的國度

沉睡的土,深埋的泥

卡亞那的故地秘若神蹟

紅花爲顏,綠藤爲臂

花海的精靈在哭泣

傾城的美人呵

爲何而泣

帶雨的淚顏

令人心悸

讓我撫平你心中的傷痕

擦乾水晶淚

煥發的笑顏如陽光流水般

暖人心扉

我是多想爲你停留呵

卻又不能

詹姆還得繼續他

流浪的路

嗒啦嗒啦

你一定沒見過

詹姆所去的國度

嗒啦嗒啦

你一定沒見過

詹姆所去的國度

…………

嘈雜的酒館內喧囂不已,無數爛醉的男男女女正相互依偎地看向臺上,看向那個撥動七絃琴緩緩吟唱的吟遊詩人。

這裡是亞平寧半島上的一個小鎮——蒂波爾。比起那些繁華的港口城市,蒂波爾鎮似乎冷清了許多,沒有頻繁往來的商隊,也沒有興致勃勃的遊人,不過既便如此,蒂波爾鎮倒是永遠也不缺那些年輕而富有才情的吟遊詩人的。而這,便正好成就了蒂波爾鎮裡最具特色的風景線——吟遊詩人的聚會,也因爲如此吸引了不少的外地人前來觀賞。

位於城南的黑瞎子酒館是蒂波爾鎮裡最大最有名的酒館,自然,這裡也成了吟遊詩人們最大的舞臺。每天,無數的酒客都會聚集到這裡,觀賞新奇動聽的吟遊詩表演。而詩人們,則挖空心思地創新歌曲,力圖打響名氣,說不定哪一天就能被請入貴族家表演了。

最近黑瞎子酒館裡的生意奇好,夜夜爆滿,因爲又有一名新人誕生了——詹姆.蘇克。他的嗓音悅耳,歌曲動聽,而詞句中,又總是富有炫麗的奇思異想和美妙的浪漫奇遇。仙境,財寶,美人,絕戀……這些,無一不是大衆所喜愛的。而當這個年輕俊朗的詩人優雅地撥動琴絃,柔情地吟唱曲調時,那些動人的愛情故事便又因他而多了幾分淡淡的憂愁,讓人更加的浮想聯翩。

終於,詹姆完美地演奏完了這首最新詩歌——《神秘的國度》。當沉醉的人們漸漸從詩歌裡清醒過來時,酒館中終於爆發出了響亮而持久的掌聲和喝彩聲。

“噢!這首新歌太棒了!詹姆!太感人了!……”

“詹姆!詹姆!到這邊來!噢!!……”

“嘿!詹姆!你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怎麼能想象出那樣的地方來呢!”

“喂!小子,它們不會是真的存在吧?那個地方!遍地是金銀的地方!還有人魚,精靈,美女!!它們在哪裡?在哪裡?!”

“噢!!詹姆!詹姆!”

“詹姆!!”

年輕的詩人收好七絃琴,笑而不語。他環視着興奮的人羣,拂了拂精心打理的頭髮,然後優雅地走下臺來。今天的表演又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這可真令他喜出望外。這意味着他今晚又有了一筆可觀的收入,還有大家的愛戴,美女的傾慕,飆升的名氣……或許,用不了預想的那麼久,鄰鎮的男爵就要來邀請他演出了。

生活真是美好啊!呵呵呵……

穿過簇擁他的人羣,詹姆準備到對面喝一杯潤潤喉。可就在他快要走到酒臺的時候,一股熾熱的視線忽然傳了過來。他順勢看了過去,而就在看清那視線的主人的一剎那,詹姆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震動了。

那是一個足以傾倒衆生的尤物,碧眼秋波,紅脣輕啓,她的整個人都裹在了黑色的大斗篷裡,只有那張臉還露在外面。但既便如此詹姆還是能斷定,除了那絕世的容顏外,那女人的身段也必然是美妙絕倫的。

詹姆只作了兩三秒的遲疑,然後就斷然決定掉頭朝那女人走去。可等他穿過了兩三個人後卻又不自然地停了下來,因爲他很失望地發現那女子身旁還跟了一個人,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長得很可愛,瘦削的臉龐上還寫着羞澀,纖細的雙臂挽住了那女人的左臂,雙手也頗爲緊張地用力攥了起來。

看着這場景,詹姆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喂喂喂……不會那麼倒黴,是她的兒子吧……

詹姆有些苦惱的舉棋不定。也就在這時,一雙柔軟的手突然伸過來拉住了他。

“詹姆!我抓到你了!哈哈哈哈……”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詹姆一驚,立即轉頭看向了旁邊。一個身材嬌小的妙齡少女正拉着他,咧嘴欣喜地笑着。她長得那樣的精美,恰如一個潔白的陶瓷娃娃,湛藍的大眼睛水靈靈地撲閃着,捲曲的金髮搭在胸前,酥胸微露。

望着這洋娃娃般的女孩,詹姆不禁嚥了下口水,心中暗驚。

像這樣的貨色,別說是蒂波爾鎮了,就是在那不勒斯也不多見呀!也不知今天是走什麼運了,居然讓我連連碰上如此的絕色佳人,這可真是……

一想起絕色佳人,他又連忙看向了前方。吵鬧的衆人仍在嬉笑地喝着酒,盡享良宵。但人羣中赫然少了剛纔的性感美人,就如同她從未出現在這裡一樣。

詹姆不由得心底一沉,爲失去那絕世尤物而後悔不已。但跟着耳邊又響起了那小美女嬌滴滴的呼喚聲,這才讓沮喪的詹姆又重新振奮了起來。

“詹姆!詹姆!快!來陪我喝酒!”

潔白的瓷娃娃又露出了無邪的笑容,直看得詹姆心神盪漾。

沒了那性感尤物,有這純淨的天使也是福氣啊,真是老天保佑!哈哈!

** ** **

午夜,蒂波爾鎮的郊外。

應吉爾的要求,詹姆帶着她離開了嘈雜悶氣的黑瞎子酒館。本來小鎮到了晚上是要關城門的,但爲了用浪漫的氣氛打動漂亮的瓷娃娃,也爲了自己辦事方便,老練的詹姆便帶着吉爾從一個秘密洞口裡鑽了出去,來到了郊外的小河邊。

今夜的星空很美,倒映在河裡更是繁星閃爍。遠遠望去,河流如同一條鑲滿了鑽石的綬帶,閃耀地躺在大地上。詹姆拉着吉爾興奮地跑到了河邊,一面在心裡獸化地思索着,究竟在哪個環節裡讓吉爾以哪種方式躺到大地上更爲浪漫。

他深吸了兩口氣,努力平息着自己那波濤洶涌的心情。可就在詹姆終於準備好要開始說那段最經典的開場白時,身旁的少女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詹姆手裡一直緊握着的柔軟小手突然膨脹了起來,轉瞬間就變得又大又粗糙了。當詹姆尖叫着甩開它連連後退時,那個嬌柔、漂亮的陶瓷娃娃也就那樣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個又矮、又胖的醜男人。

“啊——!你是誰!誰!啊!!!救命!!!”

詹姆驚恐地尖叫着,掙扎着,並不斷往後退。可此時,土裡卻突然生出了很多雜草來,將他的雙腳死死纏住。他大叫着向後倒去,一屁股跌進了草叢中。然後,在一陣慌亂的掙扎裡他又慢慢坐了起來,可這時詹姆又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被草死死地捆住,完全無法動彈。短暫的沉默後,詹姆爆發了出更爲大聲的尖叫,一面還顫抖着右手指着慢慢逼近他的男人。

“怪物啊!怪物!!!啊——!!!”

“嘿——閉嘴,混蛋。”

隨着沙啞的聲音響起,男人在他跟前停下來。他俯視着地上的詹姆卻沒有任何傷害他的意思,他只是那樣靜靜地看着他,然後冷冷地說道:“蠢貨,你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蠢事嗎?”

“蠢事!什麼蠢事!”詹姆還處於極度的驚恐之中,不斷地抓起野草扔向那男人,“我只是個吟遊詩人!吟詩而已!沒錢!沒地位!我的肉也不好吃!所以……放過我吧!放過我!抓住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救命啊!!!”

“呵呵呵……你剛剛在酒館裡可挺得意的,沒這麼丟臉啊,詹姆。”

男人冷笑着蹲了下來。他打量着詹姆,漸漸收起了笑容,然後,用一種頗爲不滿的語氣說道:“嘖嘖嘖,你們這些人類真是的……明明是你們要求我們隱沒,訂下了羣山契約,可自己卻又不知死活地到處宣揚,也沒人來管一下。到頭來……走漏了風聲還要怪罪是我們的不是,你們可真是……可惡啊。”

“人類?……我們這些人類?”

詹姆遲疑了一下,跟着便更爲驚駭地大喊了起來。

“啊!!!你果然不是人!!!鬼嗎?怪物?救命啊!!!啊——!!”

“閉嘴——吵死了!”

男人說着皺緊了眉,然後輕輕收攏五指,詹姆便立刻張不開嘴了。

“嗯!嗯嗯嗯!嗯——!!”

詹姆驚恐地瞪着他,緊閉的嘴裡還在繼續發着噪音。

“給我安靜。否則馬上殺了你!”

有了這句話,詹姆終於安靜下來了。看着小丑般的詹姆,男人不由得鄙視地掃了他一眼,然後低聲道:“好啦,這樣纔對。現在我來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要老實地回答。若有半句假話,我就馬上讓你的腦袋落地,聽清楚沒有?”

詹姆愣了一會兒,跟着便雞啄米似的點起頭來。

“很好……我注意你已經好幾天了。這幾天來,你給我的驚喜可真是越來越多啊。白脊山,鏡湖,琉璃島……今天就更驚喜了——卡亞那。呵呵呵……好啦,告訴我,你詩歌裡提到的東西都是從哪裡得知的。我知道,你們這些吟遊詩人都會編造些有趣的故事來取悅大衆。不過……不要告訴我這些也是你自己編的,這樣的巧合可不容易出現,對嗎?跟我說實話,小子。唔?你已經可以說話了,還不快說!”

“啊!”

詹姆猛地一震,跟着就發現自己果然能開口了。他戰戰兢兢地看着男人,最後帶着哭腔結結巴巴地說了起來。

“是……是的……老爺……我知道,知道了……不敢騙您的……嗚嗚嗚……這些,都是從一本筆記裡得知的……大約在一個月以前,我在另一個鎮子裡發現了一個撿破爛的老頭子……已經死了……那時,我很窮,很餓……您知道,吟遊詩人悽慘起來也是很可憐的……所以,我就翻了翻他的身子……可除了幾件破銅爛鐵以外,我也沒發現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那可真讓人絕望……啊!我接着說,接着說!……不過,我在他身上發現了一本筆記……看起來很破舊古老……估計,那老傢伙也是從哪裡偷來的吧……上面就記錄了這些事,這些……很奇特的人和事……我……不過是個才疏學淺的詩人,總是找不到靈感……可是,那筆記卻給了我無限的素材……所以,我就靠它編織了很多傳奇的傳記,想不到果然很受歡迎……嗚嗚嗚……我只不過想討口飯吃啊,僅此而已!……哪知道,那些竟都是真的……而且,還得罪了老爺您!……我,我……嗚嗚……您就放過我吧,我都已經實話實說啦!……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壞事呀,什麼也沒做……嗚嗚……”

“沒做壞事?呵呵呵……”男人譏諷地笑了起來,“知道嗎?正是由於你的詩歌太受歡迎,在這片地區裡可都傳遍了。而這些,又恰恰是你們這些人類絕對不能知道的!這可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啊。好啦,把那筆記交出來吧。而你,今後也永遠不能再提這些事了,明白嗎?”

“啊?不能再提?”詹姆的臉色一下子更難看了,“可……可……可我好不容易纔出名的啊……我的地位,金錢,女人……這只是一些故事而已,大家都明白的……只是故事,虛構的故事呢!這對您,可沒什麼傷害的,呵……所以,老爺,能不能讓我保留一點點……”

“給我閉嘴!蠢貨!”

男人突然大吼一聲,怒目圓睜。

“保留?保留什麼!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你捅的簍子還不夠大嗎?!這些事——永遠——絕對——不能被——人類——知道——永遠!”

詹姆緊閉雙眼,兩隻手死死塞住了耳朵,以此來減輕咆哮聲所帶給自己的痛苦。他面前的男人說着就站了起來,接着很是惱怒地在四周踱起步來。

“好啦,詹姆,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把筆記交出來吧!我不會讓你再繼續宣揚這些東西,而你,也永遠無法說出去了。”

“什麼!”詹姆的臉“唰”的一下白了,“您您您……您……要……殺……我?”

“嗯……這就要看你的態度了。”男人說着停了下來,然後將他那張難看的老臉轉向了詹姆,“我只是隱都的‘清道夫’,不是殺手。不過……若是你再這樣囉囉嗦嗦不配合的話,我也只有……”

說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突然憑空出現,正好懸在詹姆的脖子邊,並輕輕一動,劃出了一道口子。

“啊!不!不不……不,不……不要!我給……給!……”

詹姆面無人色地慘叫着,跟着哆嗦着摸索全身。他汗涔涔顫抖着,一面感受着鮮血正順着脖子流下。

“給你!給你!不要殺我!不要!!!嗚嗚……”

驚慌失措的詹姆終於掏出了一個厚厚的小冊子遞給了男人。可就在男人走過來之前,那小冊子卻突然憑空飛走,跟着,詹姆的臉也扭曲了。

“啊!老爺?您說過……不殺……”

他驚駭地瞪着男人,接着便抽搐地倒下了。男人大吃一驚,猛一揮手,朝着詹姆身旁的草叢就放出一道光去。

啪!

伴隨輕微的爆裂聲,一條纖細的小蛇從草叢裡彈起了來,已經被炸爛了。

男人上前兩步,陰鬱地看向了蛇。它有着極爲豔麗的外表,一看便知劇毒無比。地上的詹姆已經僵住,面孔發黑,男人沉悶地咒罵了一聲,跟着猛擡起頭,朝向附近的一棵樹飛出一柄匕首。

只見寒光一現,那粗壯的大樹便被小巧的匕首給攔腰斬斷。大樹後,一個孩子的驚呼聲響起,但他在瞬間便被某種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到了空中,這才使他不至於成爲那匕首下的亡魂。

“哇……”

當那孩子慢慢落回地面時,他仍舊一臉驚訝地看着男人,嘴裡驚歎不已。

“哇!哇——!這就是魔法師嗎?莫妮卡,這就是魔法的力量?!”

“退開,瑟文。”

一個極富磁性的女聲響起了。

夜幕中,酒館裡的那個性感美人出現了。她看了看手中的小冊子,跟着揣進了長斗篷裡。那張美麗而冰冷的臉龐上,一雙死盯着魔法師的碧眼在迅速變化。眨眼間,圓圓的瞳孔竟變得細長如縫,恰如一雙貓眼。

“找個地方躲好,瑟文。我兌現我的諾言,讓你看看魔法師與我們的不同。”

“啊?……嗯!”

片刻的遲疑過後,小男孩歡快地答應着退開了。他盯着河邊的兩人開心地笑着,一雙與莫妮卡相似的眼眸中透出了幾分邪氣。

“魔瞳……你們是魔物?”

男人微眯着眼,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是的,我們當然是魔物。而且……我們不光是魔物,還是一種像你這樣的低等魔法師永遠也沒資格遇見的魔物。我們是——宿主。”

“什麼……”

男人戒備地同她保持距離,眼中充滿了疑惑。

“宿主。”莫妮卡又微笑着重複了一遍。“你連聽都沒聽說過嗎?呵呵呵……可悲。隱都都是派這樣的人來做清道夫的嗎?看來他們還真不在乎與人類簽下的隱沒契約啊,是已經厭倦了隱沒嗎?……”

“哼,宿主……”

男人冷冷地瞪着她,一面在暗自爲隨後的突襲做起準備來。

“啊……其實,也不怪你呢。宿主可是琉璃島的寶貝,知道的人的確很少,而瞭解我們的人自然就更少了。或許……只有歷代的奧拉夫陛下,才稱得上是真正知曉我們秘密的人吧,呵呵呵……”

莫妮卡說着勾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來,那笑容奪人魂魄。

“嗯……我本來是去接小瑟文的,想不到卻在半路遇見了魔法師。也多虧瑟文吵着鬧着要看魔法師與我們的區別,這才順帶找到了遺失多年的《異聞錄》的譯本。這下我們可立了大功啦,謝謝……”

“《異聞錄》?”

聽她說話,男人總感覺一頭霧水。

“這也不知道嗎?呵呵……沒關係,反正你就要死了,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

“哼……恐怕要死的人,是你吧!”

男人突然怒吼一聲,跟着就準備跳起,對那女人發起出其不意的一擊。可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卻仍然定在原地,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魔法,沒有襲擊,甚至,他根本就沒有移動。

男人紋絲不動地站在了原地,身體僵硬。他開始感到了驚慌,費力地斜着眼瞟向了四周。可四周,除了空氣之外,什麼都沒有。

“很奇怪嗎?你動不了了,完全動不了。不過別擔心,謎底馬上揭曉……”

說着,女人的笑容褪去了。她的雙目瞬間變得雪白,沒有了眼瞳。女人輕啓紅脣,然後用那磁性的嗓音緩緩道出某種古老的語言來。

“奧莫多普……卡西帕……”

霎時間,漆黑的夜晚中出現了道道幽光,而男人這時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無法動彈的原因。

在他的渾身上下都纏滿了人,一些身體腐朽、幽光閃爍的透明人。

這是……亡靈?!

“放心地去吧,清道夫,這次事件的善後工作就交給我來辦好了。不過……我可不是魔法師,沒有辦法既清除記憶又保留身體的完好呢。所以……就乾脆點,直接毀掉他們好了。反正那些人類也不過是些卑鄙骯髒的動物而已。那麼再見了,隱都的清道夫。呵呵呵……”

在女人溫柔的注視下幽光漸漸淡去,而男人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面孔猙獰地望着女人。

瑟文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當莫妮卡轉身朝他走來時甚至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走吧,瑟文,該回去了。”

“啊?”

見莫妮卡招呼自己走了,瑟文很納悶。而當他看見那魔法師也對此毫無反應時,便更加的不解了。

“他怎麼了?我們要走了嗎?你……你完事了嗎?”

“完事了,都處理好了呀。”

“啊?完了?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嘛!”

“活得好好的?”莫妮卡噗嗤一笑,“呵呵……你自己過去看看吧。”

看着莫妮卡那頗有深意的笑容,瑟文猶豫着走了過去。面前的魔法師像一具雕像般保持着原先的造型,一動不動,連眼睛也沒有眨過一下。困惑地觀察了半天后,瑟文終於咬着牙擡起手,慢慢伸向了前方的魔法師。

咚!

瑟文只輕手一推,魔法師便僵硬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還留有餘溫,可心跳,卻早已停止。

他死了。

瑟文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半晌才發出了聲音來。

“他……死了?……你,你是怎麼做到的?不過是說說話而已呀……這麼快?……這……這可比騎士的劍還厲害啊……”

看着呆掉的瑟文,莫妮卡不覺又輕笑了起來。她走到瑟文的身邊,然後擡起手,撫摸着他微卷的金髮說:“呵呵……瑟文,劍可不是這世上最厲害的武器啊。很多時候,人本身才是最可怕的利器。而我們,更是如此。剛剛的精湛表演就是我的能力啦,而你,也會具有自己的能力——你自己的,獨特的能力——而那些,可是魔法師永遠也學不來的呢。就在不遠的將來,你就能做到。”

“真的?我……真的會很厲害嗎?比伯爵的騎士還厲害?”

瑟文的眼中閃動着奇異的光芒,對自己目前的遭遇還有些無法相信。

“呵呵,當然了,不然我幹嘛要千里迢迢跑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男孩。死在戰火中的孩子可是數也數不過來的,而我也不是什麼善人……”

“是嗎,我會很厲害……那爲什麼不早點來找我呢?那樣,索菲亞和卡爾就不會……”

說着,瑟文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霾。但他突然又用力地搖搖頭,然後看向莫妮卡,很認真地說:“謝謝你,莫妮卡,你救了我的命,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謝謝你!”

“啊……”

莫妮卡愣了一下,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片刻後,她又會心一笑,拍了拍瑟文的頭。

“嗯……不客氣呢。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應該做的。我們的同類本就所剩無幾,可不能再有損失了。”

“那麼……像我們這樣的人都和我一樣,最開始是隱藏在人類之中的嗎?——我是說……宿主。”

“唔,這可不一定。”莫妮卡思索着歪起腦袋來,“大部分都在琉璃島,和大家一起的呢。還有少部分,像你一樣,是散落在人羣中的。”

莫妮卡說着彈了彈他的額頭。

“散落在人羣中,遍佈於世界各個角落。聽血怪講,隱都的布諾雷斯里也有一個,好像還和你一樣,是戰蟒宿主呢。也不知是真是假,居然在布諾雷斯……好啦!看你,我說了這麼多你也是一頭霧水的,還是以後再說吧,以後你慢慢就清楚了。我們現在該啓程了,還得到周圍的鎮子裡走一趟,清除餘孽呢。啊……託你的福,這次我可是撿到寶了。有了這譯本,陛下終於不用爲‘花妖之淚’的事煩惱了,而打開卡亞那秘境的門,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吧,呵呵……走吧,瑟文,我很快就帶你回家,回到我們的新家——琉璃島。”

瑟文睜着翠綠的大眼睛,微卷的短髮隨風輕動。他怔怔地望着莫妮卡,片刻後,笑容燦爛地使勁點下了頭。

“嗯!”

璀璨的星空下寂靜一片,沒人會記得今夜發生的事。除了那個,沉入地獄的清道夫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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