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嗎?威德.道爾頓。”
恢宏的大殿裡,三位魔法師裝扮的人坐在高臺上,神情莊重地注視着場內的年輕人。最中間席位上坐的是一箇中年人,他剪着平頭,留着山羊鬍須,一雙棕紅色的眼睛目光如炬,裡面似乎燃着熊熊烈火,正如他“洛達”的稱號一樣耀眼。在他的右邊是威德的老師,諾斯威沃,這個伊哥斯帕裡最強大的冰雪魔法師一如往常的嚴肅冷峻,那雙棕色的眼睛閃着鷹一般凌厲的眼神。而坐在洛達的左邊是菲利克斯,作爲學徒事務的監察官,他也必須到場。此刻,他正露着招牌微笑,滿心期待地關注着威德,期待等會兒的好消息。
場下,威德身穿墨綠色單衣,稍長的頭髮被隨意綁了起來。他擡頭看向洛達,輕輕一點頭,低沉說道:“準備好了。”
“很好……那麼,開始吧。”
話音落下,等在大殿左側的兩個年輕人開始動了起來。他們是協助測試的副手,其中略瘦的那個人打開了大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小木盒。旁邊的大鼻子青年接過小木盒就朝威德走了去,然後停在他面前,將盒子打開了。
“很簡單,給它一點能量,讓它記住你就行。”
大鼻子和善地說着,將盒子遞到了威德面前。四方的盒子裡裝着一枚珠子,鴿子蛋一般大小,暗淡無光。威德伸手將它取了出來,而那個大鼻子也在此時退了回去。停頓一會後,威德開始聚集能量了。當他的手掌產生氣流、變得明亮時,灰暗的珠子也開始發光,慢慢活了過來。霎時間,整個殿堂被照得通明。晶瑩剔透的珠子閃着耀眼的光芒,五光十色,變幻不定。紅色,藍色,黃色,綠色……最後在一陣流轉的旋風中,融爲了白色。衆人屏住呼吸凝視着威德,看着那個神光中的年輕人。他的眼神寧靜,表情沉着,單薄的衣襟被風颳得呼啦作響。洛達的臉上出現了欣喜的神色,他輕捋鬍鬚,剛毅的面龐微微低下,沉吟道:“完美,完美的天賦者……”
而在另一端,大殿門旁的安吉卻沒這麼高興。她皺着眉頭,右手緊抓住胸襟,很是焦慮。雖然她很厚臉皮的跟着混進來了,很高興的離威德近了,可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看着百米之外的威德,安吉的心揪得痛了起來。威德受傷還只是半個時辰之前的事,對他中毒的具體情況也不清楚,可現在,他卻要如此拼命地激發異能,調動起了全身的能量,這如何不讓安吉心急。要是托勒斯的毒素具有致命的傷害,那威德,豈不是……
我真該攔住他的,無論如何也該攔住他的!爲什麼就隨了他呢?
該死!
不過現在再怎麼後悔也沒有用,既然已經站到了這裡,她就只有祈禱威德吉人天相了。
終於,光芒熄滅了,兩個副手跟着走了過來,準備取回珠子。現在那顆灰暗的珠子已經完全變了樣,水晶般剔透的身體裡流轉着炫麗的光,五顏六色的,甚是好看。瘦子笑着將珠子放好了,關好盒蓋,然後大鼻子又遞出了另一個盒子,裡面有另一顆珠子,也長得那副模樣,只是更爲細小。
“這次要麻煩一點。待會我會給它一個信號,告訴它開始。然後,你需要和它抗衡,阻止它的炸裂,明白嗎?在堅持不下去時告訴我們,我們會讓它停止的。好了,馬上可以開始了。”
副手們說完便退了回去,回到了安全地帶裡。當大鼻子搖響一個奇怪的鈴時,威德手中的珠子便飛起來了。它慢慢懸在了威德的面前,開始發光,銀色的光芒迅速增強,並帶着某種震力向外突破,彷彿想要掙脫這囚禁它的牢籠。見狀,威德連忙舉起手來將它圍住,而他的手也開始散發出藍色光芒。冰藍的光與珠子的銀光交相輝映,如焰火般絢爛奪目。但在片刻後,銀色的光芒漸漸暗淡,像是被威德壓制住似的,最終慢慢熄滅。
忽然,珠子又一次閃現光芒,而這次,是黃色的。威德的雙手罩着它,對抗着,在一陣壓抑的沉寂過後,光芒消逝了。
呵呵……這就是第二級魔力吧,小意思。
他淡淡地微笑着,嘴角掛着威德式的優雅。臺上的洛達再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輕微一側身,對着身旁的諾斯威沃低聲道:“做得又快又好,你真是有個了不起的學徒啊……”
聽了這話的諾斯威沃微微一怔,繼而低頭,喃喃道:“是個不要命的瘋小子而已……”
當珠子第三次亮起來時,綠色的光芒閃現了。威德繼續集中精神,努力的控制着,可就在這時,他的右臂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身子也瞬間繃緊。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被安吉看在了眼裡,她的心猛提了起來,眉頭也皺得更厲害。這傢伙在如此胡亂的折騰着自己,全然不顧半個時辰前所受的傷,也不知那些毒素已經擴散成了什麼樣,而是不是又有可怕的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不過不等安吉想完,碧綠的光芒已經熄滅了,威德隨即開始了第四輪的努力。青色的光芒撒遍大殿,如夢境一般,明珠中的力量正凶猛的撞擊着,試圖衝破囚禁。威德的手又開始抖了起來,並且抖得更厲害了。他的身子在顫動,汗水順着臉頰慢慢流下,領口的衣襟已經浸溼了,但既便如此,他還是撐了過去。在一陣猛烈的藍光過後珠子再度暗淡,而當他擡着手準備開始第五輪時,清脆的鈴聲響了。
“嘿,小子,還想突破第五級魔力嗎?可惜學徒最多也只能用四級的法器而已,你就不用再浪費體力了,呵呵呵……”
瘦子笑着取走了珠子,依舊小心翼翼的,像是怕驚動了它似的。之後,大鼻子又遞給了威德第三、第四個盒子,都裝着類似的珠子,要威德按照他們的要求做。雖然安吉看得出威德的身子已經開始吃力了,但那傢伙卻始終強撐着,擺出一副隨意輕鬆的樣子,直讓安吉爲自己的白操心感到憤懣。當最後一顆珠子被收回去時,捧着盒子的瘦子看見了威德臉上的汗水,他微微吃了一驚,然後很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我很好,不用。”
威德斬釘截鐵地說着,連眼睛也沒眨一下。站在他身後的安吉再次咬了咬牙,心裡暗罵着這個死撐的笨蛋。這時,坐席上的洛達忽然擺了擺手,示意兩個副手退開。他慢慢起身,微眯着眼凝視了威德一會兒,然後一揮手,大聲地說:“那麼,開始第五項測試吧。”
說話間,洛達揮着的手中飛出了一個東西。它盤旋着停在了威德的上空,隨後光芒閃現,巨大的半球體結界開始由上至下展開,最後像一個籠子般牢牢罩住了威德。威德轉動身子,慢慢打量着四周。而當他完全轉過背來看見大門旁的安吉時,他的心怔了一下。安吉正愁眉緊鎖地望着他,那張嬌小的臉因憂慮而顯得更爲動人。感受着某種奇怪的觸動和一絲溫暖,威德溫柔地笑了。他對着安吉做了一個肯定的手勢,然後轉過身,準備施法。
威德!
“展示你最強的魔法吧,天賦者。”
隨着洛達的聲音落下,大殿裡開始出現奇怪的聲響。它們像冰凌破碎般的清脆細碎,悉悉索索地擴散開來,發光的結界表面正慢慢變白。而此刻,威德的周圍還只是流轉着氣流,他的髮絲和衣襟在微微顫動。
突然間,光芒迸發,煞白的火焰霎時噴薄而出。咧咧風中,冰碎之聲如潮水般洶涌而至,卷着極寒的氣流吞噬着一切。整個結界內雪白一片,並帶着冰藍之光,猶如一顆璀璨的鑽石。威德站在結界中央舞動冰火,墨綠色的衣袍上結滿了冰霜,而他的臉,更是白得勝雪。
威德!!
“噢……這就是久負盛譽的冰火吧?果然名不虛傳呢……嗯?那是什麼?”
流動火焰的結界內忽然有些異常,幾道火柱正慢慢匯合,像是要匯出某個形狀來。它們糾纏、環繞、匯聚着,在一陣怪獸咆哮似的聲響裡融爲巨流,騰空於威德之上。
“阿摩夏之魂——他正在召喚。”
“阿摩夏?”洛達大驚,“千年前的冰契骨龍嗎?”
“正是。”
“噢……呵……呵呵……居然在試煉召喚神魔之魂了……還真是個雄心壯志的年輕人呀……”
“雄心壯志麼?”
諾斯威沃低聲沉吟,冷冷地笑了。
“野心勃勃吧……哼哼……”
結界中的火流已經漸漸成形,初現巨龍之首。它似乎在煩躁地扭着脖子,怒視衆人,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最爲醒目,閃耀奪目的湛藍光芒。當它張嘴咆哮時,蕭煞的寒氣如死亡般冰冷徹骨,即使是結界之外也能感覺到一種令人戰慄的寒冷。大約過了幾秒,冰焰組成的巨龍開始變得清晰了,還隱約有了翅膀。可就在它準備振翅一飛時,蒼白的火焰猛然震盪,跟着便迅速減弱、熄滅。在大家都還未看清楚前,剛剛還熊熊燃燒的冰火已經全部消失,只剩下結界內無盡的冰霜和跪倒在地的威德,殘喘不已。
“威德!”
當即安吉就準備衝過去,可卻被一旁的護衛攔住了。他冷冷地瞪着安吉,命令道:“妖奴,退回到指定的範圍內。”見護衛那兇悍的模樣,安吉雖心有不甘也只得從命。她慢慢退回到原來的地方,忐忑不安地望着威德,望着地上那個半晌也沒站起來的人。
威德……
“唔……體力不支嗎?不過也已經做得很好了,令人印象深刻呀。”
大殿上的三位魔法師也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看着場內。洛達在說話間便收回了結界石,然後交給副手,讓他們好好保管。威德終於在長久的停頓後支撐着站了起來,而當他擡頭望向衆人時,三個魔法師都不免吃了一驚。他的臉色慘白髮青,眉宇間似乎透着黑色,像是受了某種重創一般。
“威德?你沒事嗎?”
臺上的菲利克斯首先站了起來,擔心地詢問着他。中間的洛達也關心地看着他,猶豫地說:“天賦者,你還好吧?要不現在先回去,可以去休息了。”
“不,我不回去!”威德有些激動了,“大人難道不打算讓我試厄尼娜之眼了嗎?我應該有這個資格的!”
“厄尼娜之眼?噢,對……差點忘記了……沒錯,你的確有資格試試厄尼娜之眼,不過……對她的嘗試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而以你現在的情況,恐怕……”
“我沒事,我能行。”
威德徑直打斷了他,堅定的直了直腰。
“我可以的。”
望着場中那滿臉堅決的年輕人,洛達有些猶豫了。他詢問般地看向了諾斯威沃,希望能得到某種建議。
“既然他堅持,就繼續吧。他自己都說了可以,那就沒問題,就讓我們再一次欣賞厄尼娜之眼的光芒吧。”
場下站着自己的學徒,席上的諾斯威沃平靜地說着話,那平靜近似於冷酷。
“可是……真的沒問題嗎?我看他的身體,好像……”
“開始吧,洛達大人,這小子今天不試是不會走的。以他的牛脾氣,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厄尼娜之眼的光芒之下吧……”
聽着這段話,威德淡淡的笑了。這就是諾斯威沃對他最特別的體貼吧。
看着這對奇怪的師徒,洛達的眼中佈滿了不解與疑惑。不過在片刻後,他的表情漸漸緩和,最後平靜了下來。他慢慢站起身來,看着那個蒼白的年輕人,嗓音洪亮的開口了。
“好吧,開始。”
不過這一次副手們沒有行動,而是洛達,親自下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