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韓雲風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聲來。三人中,就她沒敢吭聲,她怕一開口就控制不住哭出來。現今靈氣一散,她便忍不住了。
至此,兄妹三人力竭放手,那把團扇因靈氣眼的靈氣所致,仍然飄浮在半空。
韓雲軒與韓雲庭則臉色繃得緊緊的,充血的眼球讓人看出他們心情的惡劣程度。
這時,門口的微響驚動了室內的三人。三兄妹擡頭一看,驚叫道:“爸?!您怎麼回來了?!”
見到韓聖一,韓雲風猛地衝過去撲進他懷裡嚎啕大哭。
“爸,媽撒謊!她過得一點都不好!只有一個人……她出不來!嗚嗚……”
韓聖一抱着小女兒一聲不吭,最近幾年蒼老得很快的臉龐始終緊繃着,神情平淡如水,甚至顯得有點冷漠。
“爸,對不起!我們擔心您見了媽媽會難過,所以才……”韓雲軒很快就調整好情緒,然後向父親解釋道。
韓聖一像沒聽到兒子的解釋,只是輕輕拍着小女兒的後背安慰她。
好半晌,他才沉聲說道:“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待人都出去後,韓聖一來到靈氣眼跟前,舉手將小團扇拿回手中。
他目光癡癡地對着小團扇左看右看,彷彿又看見當年那個坐在岩石上的女子,正在驕傲得意地向他顯擺着自己繡制的小扇子。
看着看着,忽然間,剛纔平靜的雙眼開始淚如雨下,緊攥着小團扇的手在微微顫抖。
“風,我說過,夫妻間要坦誠!你總是將最重要的事情隱瞞……是我的錯,是我讓你沒信心,是我的自私讓你一人扛着……對不起!風,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緩緩地閉上眼,一本神秘典籍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紙張像有意識似的自動地快速翻閱,裡邊一行一行的字化爲道道金光向他的識海涌來……
眨眼間,三十年過去了!
秦風已經獨自在小屋裡度過了四十七年!在這四十七年裡,她進了一次寒舍,然後再也不敢進去。
她的心情影響着寒舍的環境,當她進去時,本來百花盛放的環境已經消失了!裡邊到處是嚴寒,跟她初次進來的情景一模一樣。以前還是四季如春的表相,如今,連表相都維持不了了!
最令她心驚的是,她一進裡邊就想睡覺!想躺在散發陣陣寒氣已凍結成冰的湖面上沉睡!她知道,一旦躺下,不一定能再醒來!
她不想睡!起碼現在不想。雖然她的周圍沒有人煙,但她並不覺得寂寞!
每天站在庭園裡,清風輕輕地吹過,不但吹來世界各地的訊息,還吹來了他的氣息!是的,空氣中有他的氣息在,所以她不寂寞!
她從來就不是個貪心的人!雖然不能與他一起活到老,但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她心足矣!在無法改變環境的時候,她只能這樣想。
她打算待他的氣息消失後,再回寒舍沉睡,至於能不能醒來,她不在乎。
至於孩子們,別說她無情!如同她爸媽放棄她一樣,而她也能斷下心腸棄父母於不顧。時長日久,大家都習慣了!人性皆如此,她相信孩子們也一樣。
這一天,她在廚房做了最愛吃的芒果蛋糕,再取出千年桂花釀,安靜地坐在銀杏樹下看書。
忽然,小屋狀似欣喜地告訴她:“主人,好消息!好消息!”
秦風擡了擡眉,淡淡道,“什麼好消息?我能出去了?”
“呃……還不能!但也差不多啦!”小屋先是窒了窒,隨後又輕鬆地告訴她,“外界一天,等於雷修空間一年!那隻兇獸在無慾無求的雷修空間呆了將近一萬幾千年,心性被磨得差不多了!最近都沒鬧,整天在睡覺。只要它的靈魂被淨化,待怨氣完全消失,它就可以得到重生,成爲人世間的吉祥獸了!”
“我看它是麻木了吧?淨化與麻木有很大區別。”秦風說。
“不是啦!它身上的戾氣少了很多!畢竟是上古魔獸留下來的怨念怪物,在雷修空間再過上幾萬年它應該就能感悟了!”秦風有秦風的看法,小屋有小屋的觀點,它堅持己見。
“好吧!以地球的時間算,還有幾年?”秦風稍微有點興趣了。
“將近兩百年吧!已經算快了!得先把它悶瘋,然後才能徹底醒悟,醒悟之後還得將前世今生的因果悟透,然後才能懷着感恩的心善待世人!繼而轉化成吉祥獸!”小屋詳細分析道。
“是嗎,”已經被悶瘋但可惜沒醒悟的女人放下書本,站起來一邊擼袖一邊往雷修空間走去。
小屋:“……主人,您幹嘛去?”這是好消息!主人不是應該雀躍高呼的嗎?
“沒什麼,忽然想活動活動筋骨。”直接出現在雷修空間,秦風很快便找到兇獸的藏身地,它在一個近千米深的地洞下安睡。
秦風二話不說一拳打向地面,將地底下滾燙的岩漿砸了出來,然後空間裡又是一陣陣的天崩地裂,然後,兇獸被吵醒了!它有起牀氣,憤怒地仰頭一聲長嘯,然後衝了出來……
“草泥馬!它再過兩百年就可以解脫了!那我呢?陪了它兩百年的我什麼都沒有了!想拋下我自個兒去解脫?!沒門!給我滾粗!!”
被她不時過來找碴的兇獸再次怒髮衝冠,“死女人!你有完沒完?!本尊難得想休息……給老紙去死!”
雷修空間再一次爆發超越十級的災難,世界陷入一片坍塌與混亂。
小屋:“……”早知這樣我就不說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反正五十年的期限已經過去了。秦風的孩子們與金多寶闖了幾次關,都在最後有關心性的一關被卡住了,四人都被她炮轟了幾頓,要求他們每十年才能來闖一次。
這一天,是秦風的生日!多虧了小屋每年的提醒,還有毛球阿一它們每次帶來親人給她的禮物,否則她早忘了。
親人的禮物她從來沒拆過,因爲這一天的時間,她都用來對着掛在屋檐下的風鈴發呆。
最中央那一隻風鈴下,繫着她最喜歡的人的相片!一看到這照片,她便想起當年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因此百看不厭。
正當她對着照片陷入回憶中時,小屋忽然神秘地對她:“主人,今天是您的生日!送您一份大禮!”
秦風最討厭別人打擾她的美好回憶,沉着臉說:“別打擾我!”
“好吧,主人!”小屋難得俏皮地回答,然後真的靜了下來。
她沒理它,繼續盯着照片發呆,然後默默地發笑。
過了一會兒——
“照片有什麼好看的,看真人不好嗎?”
忽然,一個異常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低沉男聲,在寧靜的小屋中響起。
秦風頓時如遭雷殛,怔怔地朝聲音方向望去。只見那個令她朝思暮想,夜夜與她在夢裡相會的挺拔身影,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他還是一樣的俊美絕倫,一樣的儒雅溫文,一樣溫柔如春風的笑容,一樣能溺斃人的眼神……秦風呆呆地望着他,然後揉揉眼睛甩甩頭,再看,他還在!
“唔?!又出現幻覺了?!”秦風不捨地摸摸照片,“好吧!我先去睡一會兒,待會再來看你。”言罷,她失魂落魄地想回房休息片刻。
她身形剛動,便立即被人摟在懷裡!一樣的氣息,一樣的溫度,一樣的熟悉感覺……珠淚滑下,卻仍是不敢面對。
幾十年來,她被自己的幻覺整得死去活來無數遍,讓自己平靜地活下來她容易麼?!如果再來一次,她怕自己會受不了!
“完了,幻覺越來越嚴重了!還能想像出體溫!哈,如果我的修爲能達到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就好了!”她低頭自言自語,想用力掙開這個讓她害怕的懷抱。
“寶貝,是我!不是幻覺!我來陪你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韓聖一抱着她,語氣激動地呢喃,任她掙扎始終不肯放手。
秦風抹去不知何時流下來的眼淚,擡頭緊盯着他,然後雙手用力掐他的臉。好像是真的!但是,萬一又是幻像怎麼辦?!
她無措地攀着他的雙肩,怔怔地望着他不斷地流淚。
韓聖一眼裡同樣泛着淚光,心疼而愧疚地對她笑了笑,“不相信?不要緊,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證明。寶貝,先去讓神舍承認我的存在,以後的日子,我陪你!”——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仍然在地球的某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小山村邊有一戶外姓人家,已經搬來九年多了。
這戶人家姓韓,只有夫妻倆,偶爾聽說是兒女的三個年輕人來過。但是沒人相信,因爲那對夫妻本身就很年輕,就算他們三歲生小孩,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孩子。
唉,這些城裡人就愛亂認親!村裡的人都這麼覺得。不過,由於男主人很好客,而且待人熱誠和善,所以村裡的人很愛戴他。
沒錯,只是男主人!至於女主人嘛——
“韓哥,韓哥在家嗎?”
大清早的,一個黑實的農家小夥子站在竹籬外邊高聲叫嚷。
就在這時,穿着一身乾淨樸實衣裙的女子沉着臉從廚房裡走出來,面無表情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他不在,有事?”
小夥子瑟縮了下,硬着頭皮搓着手訕訕然地笑道,“哈哈,韓嫂子在家哪!沒事,沒事,您忙,您忙,哈哈……”
他擡腳就想溜,剛好撞見上山砍柴的男主人回來!
他歡喜地大叫:“韓哥,剛想找你!我家門口有兩隻大公雞打架!我媽叫我問問你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我家要出什麼事了?好事還是壞事?要怎麼解決?!……”
然後,男主人與女主人同時黑線……這對夫妻,正是韓聖一與秦風!
晚上,兩人坐在院子裡吃飯。院子很簡單,一條爬滿牽牛花的竹籬笆,一棵棗樹,一張舊木桌與幾張矮凳子,竹籬門邊還有一口井。這裡地處半山,除了山下有幾戶人家外,就只有他們這一戶了。
一身鄉農打扮的韓聖一正在用粗竹造凳子,秦風擺好碗筷對他說:“先吃飯吧!明天我們就離開了,你還做那些幹什麼?”
韓聖一微笑道:“馬上好了,就剩最後一把。”他們不用,可以留給別人用嘛。
“你也真是!給人看病就看病唄,還順便給人看相!家門口兩隻雞打架都找你!呵,服了他。”秦風撇撇嘴角。
“我醫術還不行,教他們做生意他們又不信,也就只能幫他們看看這些了。何況我是收錢的,不礙天道的事。”韓聖一笑了笑,終於將最後一把竹凳子做完了。他試了試結實度,然後滿意地將它放在一邊,拍拍身上的碎屑,纔來到桌子旁。
接過妻子給他盛的飯,他又說:“我們明天先去看看爸媽,然後再回小屋吧。”
“我不去!”秦風很乾脆地答道。
“那好,你在莊子外邊等我,我自己去。現在我爸媽他們也在你爸媽那兒住下了,就算你不想見他們,我總得過去看看吧?下次再出來得等五十年啊!”韓聖一感嘆道。
秦風瞪他一眼,“少囉嗦!我絕對不去!哼,輕易原諒他們,以後他們還不得變本加厲地給我添麻煩哪!愛去你去,我纔不去。”她堅決不去,絕對不去,說不去就不去!
韓聖一笑了笑,輕飄飄地斜了她一眼,沒再勸她。
也不知道是誰當年說的,死也不讓哥哥妹妹回神舍頂替她。結果嘛,現在她與他出來呆了將近十年!
所以,就由得她嘴硬吧!反正明天她肯定會去!誰叫她是個口硬心軟的女人呢!而且,下次金多寶與韓雲軒能替他們十年!日後他們倆就有二十年的時間呆在外邊了!生活越來越美好了!
一天夜晚,在一座寬敞的庭園裡,一對男女坐在銀杏樹下賞月光。
“聖一,你這樣,算不算愛我?”秦風問了個無數女人問了千萬遍的問題。
韓聖一斜睨她,嘴角含笑地揶揄她說:“愛?你想太多了吧!肯爲你死才叫愛!長生?託了你的福,現在只能證明你愛我!呃,親愛的,你剛纔扔什麼下去了?”
正在狠狠地捏碎某塊石頭,將碎屑往前方拋的女人一愣,然後發出一聲尖叫:“呀!我的寶石!落在人間會出人命的!毛球!阿一!快去給我撿上來!!!一片都不能留!快,趕緊的!”
男人雙手放在腦後斜靠在銀杏樹下,望着女人衝到庭園邊緣跳腳,眉眼間滿滿的溫暖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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