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嚇得,顧不上擦去臉上的血漬。
“燕璃,燕璃,你醒醒……?”她抓着燕璃的身子搖晃了幾下,燕璃除了吐血,就沒有任何反應了,“怎麼會這樣,這麼會這樣,無情……”
她喊得歇斯底里,最後那一聲無情,喊得宅子裡誰都能聽見。
無情正在製藥,聽到雲沫的喊聲,手一抖,飛快趕去,與此同時,雲曉童兄妹,六煞其他人,林庚,周香玉等人全都奔向了雲沫與燕璃的臥房。
“夫君,夫君,你不要嚇我。”雲曉童兄妹,無情趕到的時候,雲沫的哭聲正從臥房裡傳出來。
“孃親!哇……”雲沫哭,燕子翎也跟着哇的一聲哭了,“哥哥,孃親哭了,我們去看看孃親。”
“嗯。”雲曉童點了下頭,牽着燕子翎進屋。
聽着雲沫的哭聲,進房一步,他心中就多緊張一分,生怕看到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哥哥,我好害怕。”兄妹倆推開了門,燕子翎卻站在門口不走了。
雲曉童知道她在怕什麼,用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翎兒,別怕,爹爹不會有事的,爹爹一定不會有事的。”
只是,他說這句話,心裡並沒有多少底氣,自他記事以來,這是孃親哭得最厲害的一次,孃親哭的這麼厲害,爹爹他……
他不敢再往下想。
無情猜到裡面的情況不妙,心急救自家王,直接繞過了雲曉童兄妹倆,兩步併成一步,帶着一陣風到牀前。
當他看清燕璃的情況時,眉頭瞬間皺起高高的褶子。
牀上,燕璃一動不動的躺着,臉色煞白,不光只吐了血,耳朵,鼻孔,眼睛全都溢出了血漬,七竅流血。
“怎麼會這樣?”
“無情,你快救救他,你快救救他啊。”雲沫哭得恍恍惚惚,聽到無情的聲音,猛地扭頭,臉上的表情,像溺水之人看見了救命草一樣,眼神期待無比的將無情給盯着,“你能醫好燕璃,對不對?”
無情再次看了一眼燕璃的情況,無法給雲沫肯定的答案,只道:“夫人,我先給王看看。”
“好。”雲沫趕緊起身,退到一邊去,將最靠近燕璃的位置,讓給他。
無情走過去,抓起燕璃的一隻手診脈,只是,他的幾根手指剛觸碰到燕璃的脈門,嚇得臉色煞白,手一鬆,讓燕璃的手重重垂落在了牀上。
“燕璃的情況,怎麼樣?”雲沫站在無情的身後,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是,見他這般動作時常,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心裡油然而生。
無情憋了半天,才用最沉重的聲音回答雲沫,“夫人,王,王氣若游絲,屬下已經摸不到他的脈搏了。”
“沒有……沒有脈搏了,這是什麼意思?”
雲沫眨了一下眼睛,兩滴血淚順着臉滾落下來,腦袋瞬間不能轉,心裡極力排斥,“沒有脈搏了”這幾個字。
無情知道,她能夠聽得懂,咬了咬牙,道:“請夫人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我不要節哀。”
雲沫拼命的搖頭,情緒前所未有的激動,帶着血淚,大步走到燕璃的身邊,抓起燕璃身上的衣服,“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是答應過我,此生不離的嗎?你爲什麼要食言?”
“爹爹,孃親,嗚嗚嗚……”燕子翎年紀尚幼,對“死亡”的印象不深,也無法體會“死亡”所帶的恐懼,但是,見她爹,她娘臉上都是血,嚇得小臉煞白,哭得比剛纔還嚴重。
嗚嗚嗚……孃親的眼睛流血了,爹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流血了,他們一定很痛。
“哥哥,孃親,爹爹流血了,好痛,我這裡也好痛。”小丫頭一邊努嘴哭,一邊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雲曉童冷峻的小臉,早就被淚水打溼了,咬牙盯着自己的父母,聽到妹妹喊疼,這纔將視線收了回來,“妹妹別怕,以後,哥哥會保護你……”
無情那句“節哀順便”門外的人都聽見了,六煞其他人皆是一臉凝重,林庚,周香玉對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無限哀傷的表情。
夫人那麼愛當家的,當家的這下去了,讓夫人以後怎麼活啊?
“燕璃,你不要裝睡了,我知道,你是跟我鬧着玩的,對不對?”臥房裡,雲沫緊緊的抓着燕璃的手不放,自言自語的說話,好像有些神志不清。
“你想繼續睡嗎?那我陪你睡好不好?”
她自言自語說完,當真脫了鞋子,當着無情,雲曉童,燕子翎的面爬上牀去,躺在了燕璃的身側,枕在他的手臂上,哆嗦着身子,緊貼在他的懷裡。
“現在是夏天,你的身子爲什麼這麼冷,是不是被子薄了?我知道,你素來是怕冷的,你等着,我幫你把棉被加厚一點。”
她又當着無情,雲曉童,燕子翎的話,下牀去,從櫃子裡取了一牀冬天蓋的棉被,蓋在燕璃的身上,“夫君,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孃親,嗚嗚嗚……”燕子翎被雲沫神志不清的模樣,嚇得哭聲不止,害怕得小身板縮在雲曉童的懷裡,不斷的纏鬥着,“哥哥,我怕,我怕。”
“翎兒不怕,哥哥在。”雲曉童趕緊安慰她,感覺到她身子不抖了,這纔看向雲沫,“孃親,爹爹已經……”
“噓!”雲沫不想聽到“死”那個字,沒等雲曉童將話說完,就制止了他,“童童,爹爹只是睡着了,你帶妹妹出去玩,孃親陪爹爹睡會兒。”
“孃親,爹爹已經去了。”雲曉童嚥下痛苦絕望的淚,小臉堅毅的看着雲沫,“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爹爹若知道你這樣,定會傷心的。”
雲沫將臉一板,“兒子,不要胡說,你爹爹只是睡着了。”
“孃親,你答應過我們兄妹,不管爹爹最後會怎樣,你都會陪着我們兄妹倆長大成人。”雲曉童不想打破他孃親的夢,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無情見雲沫這般,也不知該說什麼,嘴脣動了動,終究是找不到話勸說雲沫。
守在門外的人,也是個個都擔心雲沫,周香玉伸頭出去,往房間裡看了一眼,死緊的皺着眉頭,生怕雲沫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琢磨了一下,對林庚道:“老林,你趕緊去一趟秋家,老莫家,老馬家,將三家的人請來,好好勸勸夫人。”
“好吶。”林庚應了一聲,拔腿就走。
“我們也去。”無心,無念異口同聲,兩人對看了一眼,追上林庚。
片刻後,秋家,老莫家,老馬家的人,被請到了雲宅。
周香玉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見是賀九娘,趕緊迎上去,“秋實娘啊,你趕緊去勸勸夫人吧,我擔心……”她擔心雲沫會想不開,但是沒將話說出口,“兩個孩子還小,怪可憐啊。”
燕璃沒了的事,在來的路上,賀九娘已經聽無心說了。
賀九娘趕到雲沫的臥房前,就聽到雲沫說些神志不清的話,當下放聲哭起來,“我的閨女啊,咋就這麼苦命呢。”
秋實夫婦倆臉色陰鬱,馬芝蓮抹了一把淚,“秋實哥,怎麼會這樣?沫子那麼好的一個人,老天真不開眼啊,兩次三番的折磨於她。”
秋實緊閉着脣,沉默了半天,才說話,“娘,芝蓮,你們別哭了,沫子已經夠傷心了,無心姑娘叫我們來,是勸沫子的。”
賀九娘,馬芝蓮這才收住了哭腔,只是,眼淚卻忍不住,還在眼眶裡打轉。
老莫家,老馬家的人一前一後趕到,秋月,桂氏聽到雲沫在房間裡胡言亂語,心中皆甚痛,尤其秋月與雲沫親如姐妹,更是痛心疾首。
“沫子姐,你要爲兩個孩子打算,不要哭壞了身子。”
“雲沫丫頭,你還年輕,要往長處看,乾孃見你這般,真是心如刀絞。”
“雲沫丫頭,嬸子相信,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咱們挺一挺,這事兒就過去了,啊?”
……
三家人進屋去,你勸一句,我勸一句,雲沫躺在燕璃的懷裡,心如刀絞,根本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此時此刻,她只知道,那個願意爲她放棄高貴身份,爲了她,寧願化身農婦,挑糞種菜,爲了她,本是指點江山的手,卻拿起了菜刀的男人沒了……
“賀嬸,桂嬸,秋月妹子,芝蓮妹子,你們都出去吧。”雲沫聽衆人勸說,沉默了半天,纔將頭從燕璃的懷裡擡起來,一眼掃過賀九娘等人。
“閨女啊,你不要嚇到兩個孩子。”賀九娘將雲曉童,燕子翎拉到身邊,“兩個孩子多可愛,你忍心丟下兩個孩子嗎?”
“孃親……”雲曉童,燕子翎同時用溼漉漉的眼睛將雲沫盯着。
雲沫將視線移到兩個孩子的身上,瞧着眼前兩張神似燕璃的臉,心中又是一陣猛地刺痛。
“乾孃,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兩個孩子還小,麻煩乾孃你幫我照顧兩天。”
“好。”賀九娘點頭,“我會照顧好兩個孩子的,你放心。”
雲沫遞上一個感激的眼神,旋即叮囑雲曉童,燕子翎,“童童,翎兒,這幾天,你們要聽婆婆的話。”
燕子翎學着哥哥點頭,眨了眨溼漉漉的眼睛,“孃親,我們知道,我和哥哥一定乖乖的。”
雲沫好累,眼角血漬未乾,扭了頭,再次將臉埋進了燕璃的懷中,背對着衆人道:“讓大家擔心了,你們都出去吧,我沒事的,我想再陪陪孩子的爹。”
“夫人……”見雲沫這般生無可戀,無心急得六神無主。
雲沫口吻軟綿綿的回答:“心兒,念兒,無情,你們也出去吧,我沒事的,幫我照顧好家裡,照顧好童童。”
無心嘴脣在動,還想說什麼,被無念制止,“心兒,別說了,我們出去,讓夫人自己好好靜靜。”
衆人出了屋,房間裡頓時冷清下來,雲沫抱着燕璃冰冷的身子,蜷縮在他的懷裡,感覺時間都靜止了。
下午昏黃的陽光,穿過格子窗,照在牀前,房間裡一派安詳。
雲沫吸了吸鼻子,還能聞到淡淡的一點白檀香,挽在燕璃腰上的那隻手,緊了緊,對着空氣說話,“夫君,要是能這般永遠抱着你,該多好……”
雲沫在房裡待了三天三夜,她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就這樣抱着燕璃,每隔一兩個時辰,將自己體內的靈力度給燕璃,保證他的肉身不壞。
三天三夜,房門緊閉,大門,窗戶都被雲沫所設的屏障擋着,外人無法強行入內,整整過了三天,第四日清晨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響,雲沫纔將門打開。
雲曉童兄妹倆,六煞,周香玉,林庚,秋家,老莫家,老馬家的人在門口守了三天,見雲沫一身白色素縞站在門口,除了面容消瘦一些,沒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
“孃親,你終於出來了。”燕子翎見到雲沫的瞬間,張開雙臂,鼻涕眼淚的撲進了她的懷裡,“孃親,我還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雲沫將小丫頭抱起,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翎兒乖,翎兒不哭,都是孃親不好。”
“孃親,翎兒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嗎?”燕子翎一雙紫色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將雲沫盯着,雲沫給她擦淚,她也動手給雲沫擦。
“好。”雲沫點頭,“孃親不哭,爹爹不希望孃親哭。”
雲曉童見雲沫相通了,懸在心裡的那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吁了一口氣,道:“孃親,我和妹妹長大了,會好好孝順你。”
“嗯。”燕子翎重重點頭,“孃親,我長大了,保護你。”
雲沫聽着如此窩心的話,心裡頭高興,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嘴角的肌肉微微牽動了兩下,這纔將燕子翎放下,揚起眉頭,一眼掃過衆人,“對不起,我讓大家擔心了。”
“閨女,你能相通,乾孃就放心了。”賀九娘喜極而泣。
秋月,馬芝蓮,桂氏等人皆鬆了一口氣,秋月道:“沫子姐,你還年輕,日子還長着呢,往後,總還會遇到……像姐夫這樣的男人。”
“會嗎?”雲沫淡淡迴應。
她覺得,她此生再也遇不到,像燕璃這樣的男人了,因爲,燕璃在她的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沒人可以取代……
“夫人,是否將王送回京城?”等衆人安慰了雲沫,無邪才適時地開口。
他的意思是,燕璃身爲大燕攝政王,高貴的皇族,按規矩,是應該葬入皇家陵墓的。
雲沫怎會不知道他的意思,轉了眸子,將視線移到他的身上,道:“不必了。”說話,她側了頭,朝屋裡看了一眼,“我想,燕璃是想留在陽雀村,陪着我跟兩個孩子吧。”
無邪便沒再說話。
夫人說的沒錯,王的意願,應該是留在陽雀村,陪着夫人,小公子,小郡主,將王送回京城,反倒忤逆了王的意願。
“乾孃,秋實哥,莫大叔,你們都回去吧,燕璃的後事,我自己能夠操辦。”雲沫將視線從無邪身上移開,一眼掃過衆人。
“沫子,你真的能行嗎?”秋實擰動着眉頭,一臉的不放心,“要不,我們還是留下幫忙吧,多一個人,多一個主意。”
“不必了,秋實大哥,我自己能夠處理好。”雲沫淡淡拒絕。
“無忌,無恆,幫我送送大家。”
“是,夫人。”無忌,無恆兩人同時恭敬答應。
王不在了,以後,夫人就是攝政王府的主子,也是他們六煞的主子。
送走了三家的人,雲沫吩咐無心,無念照顧好雲曉童,自己折回屋去,給燕璃換了套嶄新的滾金邊暗蟒紋黑袍,又給他仔細將一頭墨發用玉簪束起,因他半邊臉被毒焰焚傷,她又取了當初,她贈給他的那面熊骨面具,小心翼翼的給他戴上,遮掩住他那半張被焚燒的臉。
“燕璃,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完美的。”她纖細的手,輕輕觸碰着熊骨面具上的刻紋,嘴角含笑,對着空氣說話。
當初,他們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的一幕幕畫面,一遍一遍的刷過她的腦子,她這才發現,回憶竟是這般美好。
“你等着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千萬別要飲孟婆湯,來生,咱們還做夫妻。”
無邪,無情在門外侯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見雲沫出來。
“首領,趕緊推門進去看看。”無心擔心雲沫再次想不通,做出傻事,心裡一急,對着無邪大喊。
無邪本不急,被無心這一聲驚喊,搞得心情分外緊張,猛地一下,將房門推開。
房門大大敞開,只是屋子裡卻空蕩蕩的,無邪視線掃射了一圈,哪裡有云沫,燕璃的影子,“夫人……”
“無邪叔叔,你別找了,孃親一定帶爹爹去仙源福境了。”雲曉童挑了無邪一眼,“那個地方,只有孃親,爹爹,我,妹妹知道。”
六煞一直知道,雲沫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刻,聽雲曉童說出來,六人倒是一點也不感到驚奇。
仙源福境裡,雲沫抱着燕璃飄然落在了聖靈湖上。
“風晚,將人葬在這聖靈湖裡,可是能保存肉身不壞?”她側了頭,問身側一襲粉衣的少女。
風晚回答,“聖靈湖裡,靈氣充沛,精純的靈氣能夠將凡人的肉身滋養着,不過,要服下一枚避水珠,才能保證其肉身不壞。”
“避水珠?”雲沫凝了眉頭,“你可知道避水珠的下落?我馬上去找來。”
“不用你去找了。”風晚說話的同時,從袖子裡掏出一枚藍色的珠子,“我正好有一枚避水珠,你給他服下吧。”
“多謝。”雲沫簡單道謝,從風晚的手裡接過避水珠,喂進了燕璃的嘴裡。
“風晚,你的這份恩情,來日,我必報答。”
“你若是想報答我,就趕緊集齊地圖,碎玉,解除玉華仙島的封印,讓我們風族從歸玉華仙島。”風晚道,“你不知道,我整日悶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有多無聊。”
“我儘量。”燕璃已去,雲沫的心,跟着死了一半,她不敢保證,此生能集齊地圖跟幾塊碎玉,就算集齊了,她怕是也沒有精力前往玉華仙島。
“什麼叫,你儘量?”風晚撅了嘴,嬌嗔的盯着雲沫。
雲沫卻沒再理會她,一陣水花響,見她用一隻手運轉真氣,將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面分割成兩半,水浪越升越高,浪花越來越響,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湖面上出現了一條溝壑,直接能看到湖底。
她另一隻手一鬆,燕璃的身子被她的真氣託着,一點一點的飄然下墜,沉入湖底。
“燕璃,你乖乖待在這裡,你放心,我會時常來看你的,你不會感到孤單。”
等燕璃的身體沉入湖底後,她才收回了真氣,高聳的兩朵巨浪一陣晃動,嘣的一聲撞擊,湖面再次聚攏,逐漸恢復剛纔的平靜。
她葬了燕璃,眼眶溼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湖面,久久未離去。
風晚還想說什麼,見她這般情緒低落,便閉了嘴,陪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聖女,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我知道,我再陪會兒他就走。”雲沫聽她說話,連眼簾都未擡一下。
……
一個月後,仙源福境裡。
轟隆隆,大地突然一陣晃動。
風族的人感覺腳下的地在晃動,皆嚇得色變,動靜之大,幾乎要震塌風族人搭建的草棚。
“怎麼回事?”
“是不是毒焰麒麟又活了?”
……
衆人不明緣由,皆在胡亂猜測,尤其,不知誰說了一句,“是不是毒焰麒麟復活了”鬧得人心惶惶。
大長老皺了眉頭,對着衆人斥責,“那毒焰麒麟腦漿崩裂而死,怎麼可能復活?誰在胡說八道,小心以族規懲處。”
衆人看大長老臉色不善,這才住了嘴,不敢再胡亂猜測。
“好像是聖靈湖那邊出了事,我去看看。”風筱靜氣凝神聽了聽,撂下一句話,御風而起,直對着聖靈湖的方向飛去。
“你們幾個,快,追上少主,保護少主安危。”二長老吩咐了一聲,幾個風族的年輕人,趕緊御風追上去。
“我也去。”風晚乘風而去,以極快的速度去追風筱,粉色身影,眨眼消失。
兄妹倆趕到聖靈湖的時候,正見聖靈湖水翻滾滔滔,湖面上一片赤色,像煮開的血水。
“哥,這是怎麼回事?”風晚愣了一下,扭頭去問風筱。
風筱圍着湖御風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端倪,不由得,將眉頭皺起老高。
“我也不知,聖靈湖水向來是清澈見底的,在我的記憶裡,從未出現過今日這等狀況。”
片刻後,金子,銀子趕到,銀子浮在半空,垂目盯着赤紅色的湖面,也被驚呆了,“金金,這靈湖之水,怎麼變成這樣了?”
“小狐狸,你問我,我問誰去?”金子側頭,一臉懵逼的迎視着銀子。
“爺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這靈湖之水變這樣。”
銀子對着赤紅的湖面看了許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狐媚的眼睛一閃,激動無比的拽住金子的衣裳,“金金,你說,是不是千歲殿下要復活了?”
“……有……有這種可能嗎?”金子道,“當初,千歲殿下可是脈搏全無,身體僵硬,才被主人葬在了這聖靈湖裡。”
“有這種可能。”風筱聽到他倆的對話,御風飛了過來,“聖靈湖裡靈氣充沛,能夠滋養凡人的肉身,或許,那位燕兄真有復活的可能。”
風筱也這麼說,銀子心裡一喜,“金金,你趕緊去通知主人孃親。”
“……喔。”金子愣了一下,才點頭,眨眼消失在了聖靈湖上。
雲宅裡,雲沫正在給兩個孩子講睡前故事,一個故事講完,她摸了摸燕子翎的頭,“翎兒,今天的故事講完了,你是不是該睡覺了?”
“孃親,我睡不着。”燕子翎紫色的眸子眨了眨,眼睜睜的看着雲沫。
雲沫淺淺一笑,道:“告訴孃親,爲什麼睡不着?”
燕子翎眨了眨眼,紫色的眸子頃刻間蒙上一層霧氣,“孃親,我想爹爹了,你讓爹爹回來,好不好,好不好?”
女兒哭着要爹爹,雲沫聽着,心裡不是滋味,“翎兒,孃親也想爹爹,孃親也想爹爹回來,可是……可是爹爹去天上了。”
“孃親,那,你讓爹爹從天上下來呀。”燕子翎抓着雲沫的袖子不放,眼神期待無比。
“妹妹,你別鬧了。”雲曉童皺眉,將她胖乎乎的小手,從雲沫的袖子上拉下來,“孃親累了一天了,咱們睡覺,讓孃親也好休息。”
砰砰砰!
雲沫正忍受着絞心之痛,突然,連串的敲門聲傳進屋來,“主人,你快開開門,爺有好消息告訴你。”
“金子。”雲沫乍聽是金子的聲音,心裡一動,趕緊起身去開門。
“好消息,難道是燕璃他……”
她朝着最好的方向設想,走到門口,吱呀一聲,將門打開,“金子,可是燕璃醒了?”
金子怕她失望,現在還不敢肯定的告訴她,只道:“主人,你跟爺去聖靈湖看看就知道了。”
“孃親,我也要去。”
“孃親,我也要去看爹爹。”
短短時間,雲曉童兄妹倆已經穿鞋下了牀。
“嗯。”雲沫心裡激動非常,對着兄妹二人點了頭,帶上兄妹倆,唸了口訣,眨眼的功夫,入了仙源福境,一路御風疾行到聖靈湖上。
咕咚咕咚!
三人趕到的時候,聖靈湖上,還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水泡,湖水越變越紅,猶如沸騰的血池。
“燕璃,燕璃,是不是你要甦醒了?”雲沫將雲曉童,燕子翎放在岸邊,自盡御風到湖中央,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動,對着湖面大喊了兩聲。
血色湖水裡,燕璃聽到熟悉的聲音,搭在臉上的卷長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
“雲兒,雲兒,是雲兒在叫他,雲兒的聲音怎的如此撕心裂肺?他到底做了什麼,令雲兒這般傷心。”
“燕璃,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我日日盼你,念你,這一年多,你都不曾入過我的夢,你好狠的心。”
“雲兒在哭?”燕璃聽着耳邊模模糊糊的哭聲,心裡揪着一陣心疼,猛地睜開了眸子,入眼,卻只看到周身一邊血紅。
他這是在哪裡?雲兒在何處?
“燕璃,你回答我,你是不是醒了,你回答我啊。”
雲沫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他屏氣凝神聽了聽,辨出了聲音傳來的方位,身子一動,飛身躍起,破水而出。
雲沫,風筱,風晚同時聽到一陣水花響,定睛一看,一襲滾金邊黑袍,封神俊逸的男子浮在湖水之上。
男子破水而出後,原本赤紅不見底的聖靈湖,瞬間變得清澈見底。
“燕璃,燕璃。”雲沫顫抖着,喚了兩聲,心中悲喜交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燕璃是你嗎?是你嗎?你說話呀?”
“是我,我回來了。”燕璃勾起脣角,微微一笑,對着雲沫張開臂膀,“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不晚,你回來就好。”雲沫身子一動,以瞬移的速度,到了燕璃的身邊,猛撲進了他的懷裡,“回來就好,真的,回來就好。”
這次,她還以爲,她真的永遠失去他了。
燕璃緊緊的摟着她,眸子裡所有的柔情,全傾覆在了雲沫的身上,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成爲他血肉的一部分,永遠帶在身邊,不離不棄一秒。
“我回來了,就不會再離開了。”他將一隻手,從雲沫的腰間移開,挑起雲沫瘦削的下巴,指尖觸碰到雲沫消瘦的臉,心中如是刀絞,“我不在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對嗎?”
不等雲沫回答,一個熱吻,覆蓋在了雲沫的脣上,帶着無限制的寵溺,一點一點的吻着雲沫的脣。
雲沫再次嚐到淡淡白檀香的味道,兩行幸福的淚,順着眼角,滴落下來,打在了衣襟之上。
風晚在一旁,見兩人相擁,仿若身旁無人般熱吻着,俏臉爆紅,“哥,你還看,你這是要學經驗嗎?”
風筱愣了一下,這才傻傻的收回視線,“我……”
“我什麼我,哥,咱們趕緊走吧。”風晚上去住他的袖子,拉着他離開,“他們夫妻重逢不易,咱們別打攪了。”
“喔!”風筱傻傻點頭,任由風晚牽着走,另外幾個風族的年輕人,也識趣的御風離開了。
雲曉童,燕子翎見爹爹復活,高興得眉眼彎彎,好想撲進爹爹的懷抱,尤其是燕子翎小丫頭,好懷戀爹爹的懷抱,不過,想到爹爹與孃親好久沒見面了,兩個小傢伙皆憋住了嘴,一句未吭,站在聖靈湖岸上,眼睛一眨不眨的將父母盯着。
“哎呀,少兒不宜。”風晚牽着風筱到岸上,正看見兩個小傢伙眼睜睜的盯着一對父母熱吻,走上去,擋住了兩人的視線,點名教訓兩個小不點,“雲曉童,燕子翎,少兒不宜,不準看了。”
雲曉童揚了揚眼簾,賞賜風晚一個大白眼,“風晚姑姑,你不也看了嗎?”
“臭小子,我又不是小孩子,看了也無所謂。”風晚氣急敗壞。
“抱抱!”兩人正爭論着,燕子翎用她那一雙紫色的眸子,定睛定眼的盯着風筱半天,旋即,對風筱張開了臂膀,“哥哥,抱抱。”
風筱一愣,垂下眸子,正迎上燕子翎渴求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將她給抱了起來。
“叫叔叔。”他活了一千多歲,又被封印了一千多年,被一個毛丫頭喚成哥哥,總覺得有些違和,“我比你孃親,爹爹都年長,應該叫我叔叔。”
“不。”燕子翎利落的搖頭,“哥哥,你真好看。”
話落,她竟然對着風筱那張清冷脫俗的臉,滴答滴答的流起了口水,“與爹爹一樣好看。”
風筱盯着燕子翎脣角上掛着的口水,皺了皺眉,繼續糾正“叫叔叔。”
“哥哥。”
“叔叔。”
“哥哥。”
風晚,雲曉童見兩人在一個稱呼上叫上勁兒,不由得皆是一頭黑線,尤其,風晚見那小丫頭竟然對着自己的兄長滴答滴答的流口水,心裡崩潰,“哥,這小丫頭年紀小小,就這般好色,長大了定是個色女,你趕緊將她放下,免得被禍害。”
“壞姑姑。”燕子翎將眉頭擰着,輕睨了風晚一眼,“我就喜歡哥哥一人,纔不是色女呢。”
風筱第一次被女人告白,哪怕那個女人是個兩歲不到的小丫頭片子,可,不知怎的,他那張清冷絕世的臉上竟然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紅暈。
風晚捕捉到他臉上的紅暈,愣了愣,“哥,你……你該不會有戀童癖吧?”說到這裡,她臉上作出嫌棄無比的表情,“你可別到處說,你是我哥,我不認識你。”
“臭丫頭,你說什麼呢。”風筱怒瞪,可是臉上的紅暈卻不受他控制,漸漸的紅到了耳根子。
燕子翎聽了風晚的話,眼角彎彎,嘴角彎彎,笑得露出一口貝齒,“哥哥,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風筱的臉原本就已經紅到了耳根子,再次被小丫頭*裸的告白,那張臉頓時紅成了柿子,覺得自己抱了塊燙手的山芋,“小丫頭,不準胡說。”
“哥哥,我沒有胡說。”燕子翎卻是一臉認真,“我說的是真的,哥哥喜歡我,我長大了就嫁給哥哥。”
風晚真是忍俊不禁,挑了挑眉,道:“小屁孩,你知道,嫁人是什麼意思嗎?”
燕子翎歪着腦袋想了想,回答:“就像孃親和爹爹一樣,一起睡覺,一起吃飯,一起賺錢。”
風晚:“……”
這解釋,倒也貼切,“哥,看來,我不愁找不到大嫂了。”
雲曉童這個親哥哥,內心是崩潰的,“妹妹,你下來,爹爹醒來了,我們去見爹爹。”
他辛辛苦苦藏着掩着的妹妹,就這樣,被一個年紀一大把的叔叔給拐了,有種大好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燕子翎朝聖靈湖上看了一眼,“哥哥,爹爹和孃親還在玩親親,我們別去打攪。”
雲曉童急得跺了跺腳,“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女孩子,賴在男子的懷裡,不好,快下來。”
“我不。”燕子翎將小嘴一撅,抓着風筱的衣襟不放,“哥哥,我長大了,要嫁給風哥哥。”
“啊哈哈哈……”風晚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哥哥,看來,這小丫頭是纏上你了,要不,你趕緊向聖女夫婦倆下聘得了,儘早將親事定下來,省得整個風族的人都爲你的婚事擔憂,誒,如何?”話畢,她對着風筱眨了眨眼。
“好呀,好呀。”燕子翎不懂下聘是個什麼鬼,但是點頭倒是很快。
風筱,雲曉童無語了。
這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