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有些不屑的說道:“老道,你的手段我已經見識過了。全都是唬人的。屍牙沒有煞氣,鍾馗只是虛影。嘿嘿,中原的術數,已經沒落到這個地步了嗎?還是你根本不是道士,而是雜耍藝人?”
呂先生笑道:“你說話倒是挺伶俐。不過再過一會,你也就沒機會再說了。”
妖僧的聲音懶洋洋的:“我倒要看看,你找來了什麼高人幫你。”
我緊張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可是妖僧始終沒有再發出聲息,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過了一會,我聽見妖僧咦了一聲:“一個死人?”緊接着,他大笑起來:“道士,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中原人的臉面,可都讓你給丟光了。躲在一間破屋子裡,用死人守門,虧你想得出來。”
這時候,泥人僧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友,老僧還沒有死。”
妖僧的聲音明顯有些詫異了:“你還沒有死?”
泥人僧輕笑了一聲,說道:“怎麼?小友,你不認識我了?”
我聽到這裡,心裡有些緊張了:難不成泥人僧和妖僧是老朋友?那我們今天可不是請幫手了,而是引狼入室了。
我看了看呂先生,燭光下,他的臉色也不太好,顯然對這件事沒有多大把握。
過了一會,我聽到妖僧驚叫了起來:“你是泥人僧。”這聲音裡面又是驚訝,又是憤怒。
我聽到他這種語氣,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
泥人僧淡淡的說道:“想不到數年之後,我們還會再見面。”
妖僧怒道:“你果然是活人。看來,當年我沒有猜錯。”
泥人僧說道:“當年老僧與你無冤無仇。你執意認定我沒有死,對我橫加折磨。這筆賬,老僧可記得清清楚楚。哎,那時候你師父尚在人世,你就這麼頑劣不堪,現在他不在了,你就更加無法無天了。老和尚與你們做了幾百年的鄰居,只好出手,幫他清理門戶了。”
妖僧對泥人僧顯然有些忌憚,他的語氣軟了下來:“我只不過一時好奇,想要知道泥人僧到底有什麼神奇而已。當時年紀尚輕,冒犯了你,還請不要見怪。”
泥人僧笑了笑,說道:“一時好奇?你從拜師的那一天起,你就對佛經沒有什麼興趣,反而熱衷於上代的密咒、秘術。你看我行爲奇特,恐怕是認定了我身上有什麼秘術,所以想要得到吧。”
妖僧倒也坦蕩,他說道:“我也是一心好學。如果你願意收我爲徒,我現在就可以磕頭拜師。你的衣鉢,也就可以傳下去了。”
泥人僧搖搖頭:“我和你師父不同。他太看重那點傳承,爲了收徒,有些是非不分。我身上的秘術,與佛理相背。我寧願這些東西失傳,也不會再收徒了。”
妖僧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看來,你的身上真的有秘術。”
我聽他的聲音既有畏懼,也有興奮。像是在龍潭虎穴中發現了寶藏一樣。
我心中暗想: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也算得上是妖僧的寫照了。
泥人僧如何不知道妖僧的心思。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友,既然你執意如此,那老和尚也只好再造殺孽了。殺了你一個,不知道要救活多少人。”
妖僧沒有再說話。那鈴聲卻重新響起來了。我明白,這是進攻的信號。
果然,那些屍奴,搖搖晃晃的接近空亡屋。他們像是醉漢一樣,步履踉蹌。但是眼睛裡面,漸漸露出兇光來。
泥人僧端坐不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屍奴將他圍攏起來。似乎一時間不敢輕易下殺手。
這樣僵持了幾分鐘之後,妖僧的鈴聲漸漸急促起來,隨後,有一具屍奴重重的揮了一拳,正打在泥人僧的肩膀上。
我聽到一聲悶響,泥人僧身上的泥土撲簌撲簌的落下來。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呂先生:“他爲什麼不還手?”
呂先生顯然很緊張,他擦了擦汗,言不由衷的胡亂解釋:“可能不變應萬變。後發制人……”
薛倩說道:“你這不是胡說八道嗎?人家都打完了,他還沒有動,這算什麼不變應萬變?我看老和尚想出手,但是腿腳不靈便,難以出手了。”
我們說話的工夫,屍奴揮拳出腿,在泥人僧身上劇烈的擊打起來。
在我們看起來,泥人僧很慘。他像是一個面口袋一樣,被人輪番擊打,卻一聲不吭,也不還手。
薛倩握了握大刀,忍不住想要衝上去幫忙,但是被呂先生拽住了。
我們很麻木的觀戰。過了一會,那幾個屍奴拽住了泥人僧的四肢。他們一用力。我聽見幾聲悶響。泥人僧的身子被拽成了幾截。撲倒在地上了。
那種場面,實在是太慘烈,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薛倩目瞪口呆的指着門口,說道:“這就是你們請來的幫手?這就是……”
他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
泥人僧死了,死前指點江山,讓人以爲他是什麼秘不示人的高手。可是等他身子被拽斷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過來,他只不過是一個老和尚。在地上坐了幾百年,虛弱不堪的老人罷了。
妖僧顯然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進行的這麼順利。他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道士,你今天完了。你又虛張聲勢了一次。只可惜,這次我沒有被嚇退就識破你了。”
呂先生把薛倩手裡的大刀拿過來了。這個動作的意圖很明顯,他已經決定拼死一搏了。
呂先生小聲地說道:“等一會我抽出大刀之後,只能控制它幾秒鐘。但是這幾秒鐘,不足以殺了妖僧。所以,我只能咬牙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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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隨後明白了這個堅持下去是什麼意思。我說道:“那樣的話,刀魂就完全被放出來了。”
呂先生點點頭:“到時候,我會盡快殺了妖僧。但是刀魂也會殺了我。我是道士,魂魄異於常人,死後肯定會和刀魂纏鬥。你們就趁着這個時候,把它封進刀鞘裡面。”
然後他輕輕笑了一聲:“嘿嘿,到時候這把刀裡面就有兩個魂魄了。事情可就熱鬧的多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呂先生,忽然覺得他有些偉大。捨己爲人,真是了不得。
我們正在商量,那些屍奴已經走到空亡屋裡面來了。
呂先生握緊了刀柄,已經隨時準備拔刀了。
這時候,有一個屍奴忽然躥了過來。他的動作極快,以至於我們全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的時候,他已經站在我們身前了,而且手裡面還拿着大刀。
呂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似乎想出手奪回來,但是又猶豫了。恐怕他也覺得,自己的實力不足以拿回大刀。
屍奴忽然朝我們笑了笑,說道:“年輕人的身體果然好用,我那副臭皮囊,可沒有這麼靈活了。”
我一聽這聲音,頓時駭然,指着他說道:“難道,你是泥人僧?”
他點了點頭,說道:“借屍還魂而已,何必驚訝。”
這時候外鈴聲急促。其餘的屍奴都圍攏了過來。泥人僧猶如閒庭信步,在狹窄的屋子裡面穿梭了一圈。
隨後,那些屍奴就紛紛倒下了。我看見屍奴的臉上,都出現了五個圓洞似得凹陷,很明顯,是被泥人僧用手指生生按下去的。
他把大刀還給了呂先生,然後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很顯然,屋子裡的情況已經被妖僧知道了。他的聲音有些驚慌:“借屍還魂?怎麼可能?這些人已經被我煉化了,你怎麼可能控制他們的身子?”
泥人僧輕蔑的笑了笑:“古秘術包羅萬象,你只是學了一點皮毛而已,在我面前賣弄,恐怕還不太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