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帶着衆人退到了玉米地裡面。周圍漸漸地安靜下來了。
我擡頭看了看天。接連幾天沒有月亮之後,天邊又出現了月牙。我在黃袍道士留下的挎包裡面找了找。將蠟燭摸出來了。
我隨手點了一根,然後立在了石頭上。
我蹲在石頭旁邊,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上面果然充滿了斧鑿之痕。
我嘆了口氣,心想:“你都是已經死了的人了。又何苦再和我爲難?今天把你抓出來,問明白了盲龍的事,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隨後,我掏出紙錢,開始一沓一沓的燒起來。
夜風吹過玉米地,那些葉子嘩嘩的響。像是有很多人在這裡行走一樣。
我不由得一陣緊張,連忙向周圍望了幾眼。藉着燭光,我看見周圍的玉米靜靜地立在那裡,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我知道呂先生他們就在附近。但是我卻找不到他們究竟藏在哪裡了。
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呂先生,你還在嗎?”
很快,不遠處傳來了呂先生的聲音:“安心燒紙,別亂說話。”
我聽到他的聲音,心裡面安穩了一些,然後說道:“不是我不安心,只是被你坑的次數太多了。有些不敢相信你了。”
呂先生卻不肯跟我搭話了。我只好沉默的燒紙。
眼看一沓紙錢將要燒完了。墳墓裡面依然沒有動靜。我看着黑乎乎的盜洞,腦子裡幻想着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東西爬出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將最後一沓紙錢點燃之後,甩手就扔進那個盜洞裡面去了。
等那團火光在地面上消失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這麼幹是不是有點太挑釁了?”
我還沒有想明白這件事。忽然,在地下深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爬上來了。
我猛地一激靈,伸手抓起旁邊的桃木劍,向後跳了一步。
我死死地盯着盜洞。過了一會,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從裡面爬出來了。
藉着蠟燭的微光,我看見它正是一隻陶俑。這時候的陶俑,似乎活過來了一樣。它行動異常敏捷,像是一隻老鼠一樣,迅速的向我衝了過來。
我看見它面目猙獰,說不盡的可怕。馬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我握着桃木劍,大聲的叫到:“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呂老道,你死了嗎?急急如律令。”
我在玉米地裡面上躥下跳,大聲的呼喊,可是呂先生始終沒有出現。
我想要逃走。但是又不敢鑽進密密麻麻的玉米地,萬一真的像呂先生說的那樣。他們失去了我的位置,就算是想要救我,也來不及了。
眼看那隻陶俑已經衝到了我面前。我咬了咬牙,看準了它的位置,然後握着桃木劍紮了下去。
劍是木頭做的,俑是陶土燒的。一個本應輕脆,一個本應堅硬。可是桃木劍扎到人俑身上的時候,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感覺像是筷子紮在了豆腐上面,輕而易舉的將它刺穿了。
陶俑似乎發出了一聲慘叫。隨後,就不再動彈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心想:道術果然神奇。
我嘗試着把桃木劍抽出來。然而,這一次卻沒有扎豆腐的感覺了。木劍變得輕脆,陶俑變得堅硬,我再也抽不下來了。
無奈之下,我提着桃木劍,將陶俑砸在了石碑上。
陶俑發出一聲悶響,被砸碎了。而桃木劍,也從此解脫了。
我做完了這一切,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呂先生,陶俑已經被我解決了。你不用藏着了。”
很快,玉米地裡面傳來了呂先生賤兮兮的聲音:“再等等,正主還沒有出來呢。”
我有些不快的說道:“剛纔你是真的沒有聽見我的呼救聲,還是故意不搭理我?”
呂先生賤笑了一聲,說道:“這有什麼區別嗎?我把桃木劍都給你了,這些小鬼,你完全可以解決掉。”
我心裡面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怎麼總覺得,呂先生又要坑了我呢?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聽見周圍的玉米地嘩啦啦的響了起來。這種聲音和風聲不同。明顯是有個人走過來了。
我緊張的望着那裡。過了一會。呂先生從玉米地裡鑽了出來。
我鬆了一口氣,說道:“呂先生,你可算捨得出來了。”
呂先生卻不答話,只是幽幽的走了過來。他的臉色在燭光下有些發白。我看他的神色,似乎很不對勁。
我有些緊張的後退了一步,說道:“呂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呂先生仍然不說話。
忽然,我發現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袍子。這件袍子,似乎和前兩天害我的那一件頗爲相似。
我藉着燭光仔細的看了看。一顆心也漸漸地沉了下去:“沒有錯,這件袍子,確實是盜墓賊挖出來的灰袍。”
我繞着石頭轉了一圈,然後啞着嗓子說道:“你不是呂先生,你是灰袍,對不對?”
他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詭笑。隨後,人臉隱去了。只剩下一件袍子,空空蕩蕩的飄在空中。
我和袍子中間只隔着一塊石頭。我小聲的喊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本來那件袍子正靜靜地和我對峙着。等我喊出這暗號之後。它忽然飛快的飄了過來,似乎打算像前天晚上一樣。裹在我的身上。
我手忙腳亂的揮舞着桃木劍,猛地在袍子上面劃了一道。那袍子發出一聲輕響,似乎被我戳的漏了氣一樣。它從半空中慢慢的落了下來,委頓在地。
我用桃木劍戳了戳他。袍子動也不動。似乎真的變成一塊破布了。
我將它挑了起來,然後放在蠟燭上燒。
灰袍發出一陣難聞的氣味。但是很快就燃燒了起來。
這一次,它雖然燒的很旺。但是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眨眼之間就變成了灰。
我看着袍子已經完全被火焰包圍了。忽然,鬼使神差的就想起黃袍道士來了。
呂先生剛纔對黃袍道士說:“你身上沒有一點道術的底子,卻到處捉鬼拿妖。這就好比是一個小孩,站在門口對着街上的行人破口大罵……”
我看了看身上的道袍,又看了看手裡的桃木劍。忽然想到:“我和黃袍道士似乎一樣啊。我們兩個都是不會道術,都拿着桃木劍想要捉妖。”
我想到這裡,腦袋嗡的一聲,本能的想到:“我可能又被呂先生給騙了。”
我敲了敲腦袋,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悲哀的搖了搖頭:“不對。黃袍道人捉鬼拿妖,說不定遇見誰,那些鬼怪不一定和他爲難。但是我就不一樣了。我身上有一條盲龍,正是墓主人點名想要殺的。現在我卻揮舞着桃木劍在人家墳頭上耀武揚威。我這簡直是小孩對着殺人犯叫罵啊。”
想到這裡,我的心越來越涼了。我聲音有些發抖的說:“呂先生,我可明白你的意思了。陶俑出來了,灰袍出來了。你是要用我,引得墓主人也出手對不對?你給我桃木劍,不是爲了自保。是爲了讓我在這裡耀武揚威,來回的撩撥厲鬼,耗盡他的耐心。”
呂先生仍然不答話。而我打定了主意,轉身向玉米地裡面跑去了。
然而,我剛剛跑了一步,就感覺到右腳絆了一下,我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
這時候,我身後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道:“想不到,我被困多年。居然連個小娃娃,都敢來欺侮我了。你這膽量,倒對得起體內的盲龍。可惜,你的本事,實在是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