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給了王老爺子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面,他要好好調養,免得客死異鄉。實際上,這也是給了我們三天時間。讓我們在出發前好好準備一番。
第二天的時候,我按照慣例給爸媽打了個電話,胡編亂造的說了一通,我現在的工作如何如何順利,每個月掙多少錢,再過多長時間就可以把他們接過來。這些話我經常說,到現在已經熟練得很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信了。
吹噓了一番之後,我就掛了電話,向薛倩家去了。
等我走到薛家的時候,我看見呂先生正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的看電視。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呂先生,後天咱們就要出發去找天仙了,你也不用準備準備嗎?”
呂先生奇怪的看着我:“準備什麼?”
我說道:“你不應該打坐練功,趕快把傷養好嗎?萬一這路上有什麼不測,我們都指望着你救命呢。”
呂先生笑了兩聲,說道:“我身上的傷恢復到這個地步,打坐練功已經不起作用了。只能慢慢的養,如果用外力強行恢復,會欲速則不達,到頭來效果並不好。”
我說道:“那咱們這一路上可危險了。”
呂先生說道:“怕什麼?咱們不是還有你嗎?”
我說道:“你對我有信心,可是我自己沒自信。”
呂先生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說道:“冤有頭,債有主。只要咱們不招惹是非,小鬼們不會平白無故的害我們。”
呂先生說的這句話我倒是很認可。以前我以爲小鬼害人不分青紅皁白,直到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才明白,鬼比人更講因果。
那句古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可是我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我們是去找天仙的,這也算是招惹是非的一種了,如果我們能做朋友那一切好辦,如果一言不合鬧起來,那不是很危險嗎?
我把這意思向呂先生說了一下。呂先生聽完之後哈哈大笑,看着我說道:“趙莽,天仙的事根本不用擔心。你想想,人家是神仙,就算我全盛的時候也鬥不過她,我還養傷幹什麼?”
呂先生說的在理,但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如果這天仙是假的,實力不是那麼強大,而且恰好和我們有仇,而且恰好不敵呂先生全勝時期,恰好又勝過受傷的呂先生……
這一連串恰好下來,概率小了很多。不過終究是有這種可能。但是呂先生卻不聽我的話,揮了揮手,把我趕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的很平靜,找機會請醫院的醫生吃了頓飯,算是履行了當初的承諾。
三天後,呂先生和薛倩來空亡屋找我了。說要去王老爺子家,一塊去找天仙。
我看見他背了包,裡面放了香燭紙錢,硃砂銅鏡之類的東西。看來他對這一趟還是很重視的。
我衝呂先生笑道:“咱們去找天仙,又不是去找鬼,你帶紙錢幹什麼?”
呂先生笑眯眯的說道:“如果你死在那裡了,我正好燒給你。”
我擺擺手:“馬上就要出門了,你別跟我說這種晦氣話。”
我把大刀背在身後,然後跟着他們去王老爺子家了。
等我們趕到王老爺子家的時候,看見他們幾個人穿戴的整整齊齊,顯然是在等我們。
呂先生笑眯眯的問道:“老爺子,你的身子骨怎麼樣了?”
老頭一直點頭:“好多了,好多了。多虧了呂先生你的靈丹妙藥啊。”
呂先生拉了老頭一把,說道:“老爺子,咱們到門口,我幫你仔細看看。”
老頭順從的跟着呂先生到了門口,在陽光下面,仔細的看着老頭的臉。
我湊過去看了兩眼,發現王老爺子的眼睛下面仍然有兩道黑紋,到那時比幾天前要淺的多了,而且他的兩腮飽滿了一些,與當初的那種死相大有不同。
呂先生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可以出發了。”
王老爺子很高興的站起身來,招呼着老王,說道:“咱們走。”
我看見老王和身邊的兩個精壯的漢子都站了起來,顯然是要跟着一塊去。
呂先生皺了皺眉頭,對老王說道:“你這是幹什麼?”
老王愣了一下,說道:“我和你們一塊去啊。”
呂先生說道:“你和我們一塊去幹嘛?”
老王被呂先生問的莫名其妙,猶豫了一會,說道:“你們總得有個司機吧?而且我爸要出遠門,我不放心,得跟着。”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你跟着來也行。不過後面這兩位是幹嘛的?”
老王笑道:“他們是保鏢。”
呂先生搖了搖頭:“讓他們回去吧,我們不需要保鏢。”
老王解釋道:“咱們這一趟路途遙遠,而且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多兩個人跟着,不是更安全嗎?”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咱們是去找神仙,不是去打羣架。找這兩個不會道術的人跟着做什麼?有我們三個就夠了。”
老王想了想,點頭說道:“這倒也對。”
隨後,我們三個人上了老王的車。王老爺子坐定之後說了一個地址。汽車就掉頭向那個方向開去了。
我看見王老爺子抱着那隻碗閉目養神。他到現在還沒有放棄這隻碗,只不過,他不再一遍遍的看了。或許是覺得馬上就要找到天仙了,不用再用這隻碗寄託相思了。他隨身帶着這隻碗,或許是因爲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了吧。
老王開着車走了一會,忽然說道:“爸,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地址你還記得清清楚楚,真是不容易啊。”
老頭靠在汽車座椅上,淡淡的說道:“到了地方之後,下車。然後跟着我步行。剩下的路,沒有地址,地方太偏了,得一步步的走,一步步的找。”
老王有些驚訝的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找得到嗎?”
王老爺子看了看我們三個,說道:“有這三位先生在,我相信能找到。”
汽車開了兩天。公路很平坦,但是坐在汽車上實在難受的要命。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我們到了一個小鎮。老王說道:“咱們到了,接下來往哪走?”
呂先生把王老爺子攙扶下來,說道:“不能走了,老爺子必須休息一晚上。”
老王點頭答應了,去找旅館。
他不是道士,看不出來什麼。但是我看出來了,那幅死人相又爬到王老爺子的臉上來了。
王老爺子疲憊的坐在一塊石頭上,然後身子晃了晃,衝我們笑道:“這兩天一直在車上晃,等下了地,反而覺得不穩了。”
人在臨死之前,恐怕都有些預感。他看着呂先生,說道:“我還能活幾天?”
呂先生猶豫了一下,說道:“認真調養,什麼也不多想的話,七天。”
王老爺子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來,他苦笑一聲,說道:“我這輩子,先苦後甜,什麼苦都吃過,什麼福都享過。活這麼大歲數,也算是高壽了。按道理說,現在即使死了,也算是賺了。可是聽到我自己只能再活七天,這心裡面還是有些難過。”
呂先生微笑着說道:“沒有人想死,即使活幾百歲,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高興。”
王老爺子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剛纔說,認真調養,什麼都不想,能活七天。但是我顯然是做不到了。像我這樣長途跋涉,朝思暮想的要找到天仙,還能活多久?”
呂先生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然後說道:“隨時會死。老爺子,你的身體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