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沙發上,拿着手機找了半夜。卻始終沒有找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手機刺目的白光在黑暗中亮着。漸漸地我感覺眼睛有點疼。我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在了茶几上。
屋子裡恢復了黑暗,我躺在黑暗中,想要睡一覺。
這時候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確實應該休息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始終睡不着。我感覺自己並不是躺在沙發上,而是躺在甲板上,我身下是一條船,船下是腥臭的大海。
小船在波濤中起起伏伏,在某一刻它會翻掉,在海水中漚成一堆朽木,而我會被魚蝦吞噬。
我的腦海中出現了我的屍體,眼球已經消失了,只剩下空洞的兩個眼窩,正瞪着虛無的海世界。
我被自己的想象力嚇出來一身冷汗。我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穿好了衣服,在客廳裡面轉圈。
我不想吵到別人,所以沒有開客廳的燈。我來過薛倩家多次,客廳裡面的一桌一椅都很熟悉。我知道怎麼走不會撞到東西。
在黑暗中走了兩圈,我的身上開始燥熱起來。忽然,我猛然意識到,我好像一直在繞着沙發轉圈。
這種行爲讓我感覺到很詭異,腦門上慢慢的沁出汗來。
我嘆了口氣,打開房門,慢慢的走到了院子裡面。
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了一半,照的地上影影幢幢。我打開大門,慢慢的走到了街上。
已經是秋天了。白天的時候還有些熱,晚上卻已經冷下來了。夜風吹在我的身上,涼冰冰的,讓我感覺很清醒。
我在街上站了一會,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沙沙聲。
循聲望過去,我看見一個佝僂着背的清潔工,正揮動着掃把,吃力的掃着樹葉。
我心裡面有些過意不去:“沒想到,因爲我這個空亡屋主,居然連累的清潔工人要加班加點。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深夜閒來無事,而街上也沒有其他人了。我晃晃悠悠的向清潔工走過去,輕聲說道:“要不要我幫你?”
清潔工愣了一下,然後把掃把遞給了我。
自始至終,他的臉都藏在陰影中。我不知道他是誰,也懶得知道。
他沒有對我說謝謝,而我也不介意。我揮動着掃把,開始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掃着。我感覺這時候,我的心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幾分鐘後,我又聽見一陣沙沙聲,是從街對面傳過來的。
我擡頭看了看,清潔工揮舞着另一把掃帚,和我面對面的掃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掃了多久,最後我們兩個匯合了。一大堆的落葉,正好堆在了空亡屋門口。
清潔工掏出打火機,默默地把落葉點着了。
火光熊熊,照的空亡屋裡面也有些亮。我漫不經心的向屋子裡面瞥了一眼,忽然,我看見有個人,正坐在桌子旁邊。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也沒有多想,跳過火堆,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等我鑽到空亡屋裡面的時候,那個人影卻不見了。只有我自己的影子,被身後的火光映照着,在牆上不斷地跳躍。
我敲了敲腦袋,心想:“看來我該回去睡覺了,已經出現幻覺了。”
我在牀上摸了摸,把大刀背在身上,然後走了出去。
等我走出屋門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外面的街上乾乾淨淨,剛剛燃起來的樹葉不見了。清潔工連同兩把掃帚,全都不見了。只有孤零零的路燈,爲我提供着光明。
我劇烈的喘息了一下,然後把大刀豎在了胸前,粗着嗓子喊了一聲:“你是誰?你在哪?”
我的聲音在大街上遠遠地傳了出去,但是並沒有得到迴應。我看了看空曠的大街,不敢在這個地方多呆,提着大刀像是一陣風一樣,像薛倩家跑過去。
多事之秋,我腦子裡不斷地回想着這四個字。重陽節快到了,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我得習慣今晚這種事。
等我跑到薛倩家的時候,室內的溫暖讓我感覺很舒服。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然後重重的倒在了沙發上。
我想回憶一下剛纔的事,好理出一個頭緒來,但是沒有等我想清楚,我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這幾天已經夠累了,而我剛纔又稀裡糊塗的,幫着一個不人不鬼的清潔工掃了半夜大街,我實在撐不住了。
很久之後,陽光照在我的臉上,將我從夢中叫醒了。我眯着眼睛,翻了翻身,想要躲開陽光。
我這麼一動,身子忽然懸空,然後掉在了地上。
這時候我纔想起來,我一直是在沙發上睡覺的。這個地方窄小的很,根本容不得人翻身。
我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薛倩和呂先生就坐在我對面。
剛纔我在睡夢中掉在地上,算得上是出了個醜,可是他們一反常態,誰也沒有笑話我。我奇怪的看着他們,發現他們兩個正在小聲的討論着什麼。
呂先生走過來,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趙莽,外面的那些樹葉,有些問題。”
我奇怪的看着他們:“有什麼問題?”
呂先生說道:“你跟着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呂先生並沒有把我帶到外面,而是走到窗戶旁邊,拉開窗簾,指着外面的大街,說道:“你看看。”
我向外面張望了一眼,看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似乎沒有什麼異常,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呂先生又說道:“你看樹上。”
我這才擡起頭來,仔細的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讓我嚇了一跳。只見每一顆楊樹都枝繁葉茂,昨晚上的那些落葉,全部都長回去了一樣。
我驚訝的看着呂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是幻覺嗎?”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空亡屋的人現在開始肆無忌憚的搗鬼了。哎,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我提議道:“要不然咱們三個人輪流守夜,看看這樹葉是怎麼掉落下來的,又是怎麼長回去的。空亡屋沒有必要弄着幾片樹葉嚇唬我們,或許,有什麼深意也說不定。”
呂先生驚訝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有道理啊。趙莽,你挺有慧根。”
薛倩在旁邊連連擺手:“怎麼變成三個人守夜了?這件事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就是看個熱鬧。”
我笑道:“老薛,你可不能這麼說,指不定哪天你背後的紋身發作起來,還用得着我們呢。”
鍾馗紋身是薛倩的軟肋,他聽見我這麼說,只得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錶,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倒不知道,我居然睡了這麼久。
時間過得很快,我們誰都沒有走出房間,只是站在窗邊,靜靜地看着外面紅日西斜。
薛阿姨開始做晚飯,很淡然的看着我們幾個和神鬼較勁。她被陰鬼婆纏了二十幾年,恐怕對於小鬼已經見怪不怪了吧。
我們幾個吃完飯,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外面的樹葉沒有什麼變化,似乎昨晚上只是一個荒唐的夢。
呂先生和薛倩打了個哈欠,去睡覺了。留下我守夜。
我在窗邊站了一會,感覺有些無聊,於是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在屋子裡轉了一圈。
等我再站到窗外的時候,眼前的景象把我嚇了一大跳。樹葉幾乎全部落光了。在街上堆了厚厚的一層。
我只是轉了一圈,連一分鐘都不到,樹葉就全都落下來了?
我看見一輛汽車,在路上歪歪扭扭的行駛着。然後,它一聲悶響,撞上了一棵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