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們心情很好。當真給劉瘸子弄來了紙錢,燒了半夜。劉瘸子得了這些錢,眉開眼笑,信誓旦旦地說,以後肯定會老老實實的做人。只不過,這種話卻沒有人相信了。
我們從墓地回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呂先生和薛倩回到了薛家。而我自己回到了空亡屋。
我躺在空亡屋的牀上,卻沒有睡意。我腦子裡面想起安樂寺的女人來。在那間宮殿裡面,我看見她一呼一吸,身形變幻莫測。
我想起來當時薛倩的話:“道門中的吐納之法,原來可以修煉到這種境界。”
我向來沒有要做絕世高手的心思。但是如果真的能夠讓自己強大起來,爲什麼不試試呢?而且這吐納之法,也並不困難。
我這樣想了之後,就側身躺在牀上。調整自己的呼吸。
可是我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呼吸一片混亂,始終難以控制。
我奇怪的屏住了呼吸,思考着這是怎麼回事。
我正胡思亂想,忽然,我發現了一件極爲駭人的事。我身上的冷汗,馬上就流下來了。
我悄悄地抓起身邊的大刀,然後慢慢地從牀上站了起來。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始終無法調勻自己的呼吸了。因爲我聽見牀下面有另一個呼吸聲。
我們兩個的距離太近了,而我又沒有料到牀下會有人,所以將他的聲音當成了我的,以至於受到了干擾。
空亡屋是出了名的鬼屋。就算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裡破破爛爛,陰森森的,也不敢進來。而這個傢伙,不僅敢闖進來,還要悄悄地躲在我的牀下,他八成不是活人。
我在牀上做了做準備,然後猛地跳了下來,光着腳踩在地上,舉着大刀向牀下面捅進去。
我感覺大刀捅到了什麼東西上面,憑感覺,像是人的身體。可是牀下的人動也不動,一聲不吭。
我心中一凜:“難道是死人?不對啊,死人怎麼會呼吸?”
我又用大刀捅了兩下,牀下那傢伙始終一動不動。我把桌上的蠟燭拿下來,將牀單掀開,朝裡面照了照。我看見一個男人,滿臉鮮血,一臉驚恐的向外面看着。
我盯了他很久,終於確定了,這小子應該是活人。
我把蠟燭放在地上,握着大刀,喝問道:“你是誰?你爲什麼在這裡?”
男人一個勁的哆嗦,然後聲音打顫:“你是誰?”
我說道:“我是這裡的主人。”
男人哦了一聲,嘀咕了一句:“這種破屋子也有主人嗎?”
我有些不耐煩的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男人緊張的說道:“有壞人正在捉我。你千萬別說出去,求你救我一命。”
我晃了晃手裡的大刀,說道:“有誰捉你?我在這裡,可以保你平安。”
男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真的?”
我揪住他的衣領:“你出不出來?”
男人掙扎了兩下,就被我拖出來了。
我發現他的臉上,身上都是淤青,顯然曾經捱了一頓毒打。
我問道:“你到底是幹什麼的?爲什麼藏在我的牀底下?”
男人卻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四處亂瞟。過了一會,他說道:“你這裡怎麼連個表都沒有?現在幾點了?”
我掏出手機,說道:“四點多了,天馬上就亮了。”
男人長舒了一口氣:“我躲了一晚上嗎?他們也應該回去了吧。”
隨後,他站起身來,向我說道:“多謝你了。以後我發了財,肯定會報答你。”然後他就向門口走去。
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站住腳了。他有些猶豫的看着我,然後說道:“剛纔你點亮了蠟燭,我在你的牀底下,看見有很多錢。”
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怎麼?你想打我的主意?”
男人看了看我手裡的大刀,目光畏懼的說道:“我不敢。”
然後,他又湊過來,問道:“你能不能借給我一點?”
我抱着大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姓甚名誰?是幹嘛的?”
男人愣了一下,撓了撓頭,說道:“我叫錘子。”
我不由得笑了:“老兄,你該不會是四川人吧?”
錘子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我這個笑話。他臉上露出個苦笑來,笑容牽動了傷口,又疼的一咧嘴。他向我說道:“老弟,我都落魄到這個地步了,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
隨後,他很熱切的說道:“我現在有一筆好買賣要做。一晚上就是幾千萬上下。你借給我一萬,我明天還給你十萬,怎麼樣?”
我看了看他的衣服。倒也是名牌,只不過,被人撕得破破爛爛。
我搖了搖頭,說道:“老兄,說實話,我信不過你。”
錘子嘆了口氣,說道:“世人都是嫌貧愛富,當年我風光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爭着把錢給我呢。”
他有些不滿的嘀咕了兩句,然後一瘸一拐的向門口走。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停了下來。他有些不甘心的對我說道:“兄弟。你有沒有玩過鐮刀、錘子、紅旗?”
我愣了一下:“鐮刀、錘子、紅旗?鬧革命嗎?”
錘子見我發愣,說道:“石頭、剪刀、布,這個你總知道吧?”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當然玩過啊。”
錘子揮了揮手,說道:“是一樣的東西,只不過叫法不同罷了。石頭剪刀那是資本主義的玩意,錘子鐮刀就要共產的多了。”
錘子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
實際上,這種東西,我也略有耳聞。在幾十年前,我國陷入了一個狂熱的年代,很多東西都被迫改名,被賦予了共產的寓意。浪潮過去之後,有的人覺得新名字拗口,又改回了舊稱。有的人叫慣了,就一直那樣叫下去。
錘子口中的“鐮刀、錘子、紅旗。”大概就是那時候遺留下來的名字了。
我心裡面有些嘀咕:“如果按照國際通用的玩法來玩。鐮刀要劃破紅旗,錘子要砸破鐮刀,紅旗要困住錘子。這遊戲似乎就有點大逆不道的意味了。不知道當初發明這一套名稱的人是怎麼想的。”
錘子有些熱切的說道:“老弟,咱們兩個要不要玩兩局?五百塊錢一局,怎麼樣?”
我錯愕了一下:“你要和我賭錢啊?”
錘子本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到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忽然變得神采奕奕。他熱切的看着我:“老弟,你有那麼多錢,該不會是不敢吧?”
我心中好笑:“這小子,是在激我嗎?”
我說道:“我倒是不在乎錢。不過我看你不像是有錢的樣子啊。如果你輸了怎麼辦?”
錘子擺擺手,說道:“你放心。我輸不了,來吧。”
然後他聲音嘹亮的叫道:“鐮刀……錘子……紅旗!”
我的鐮刀劃破了他的紅旗。他輸了。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老兄,這怎麼算?”
錘子習慣性的抹了一把臉,髒乎乎的手碰到了傷口,疼得一咧嘴。他說道:“記賬記賬,咱們再來。”
然後又高聲叫道:“鐮刀……錘子……紅旗!”
這一次,我的錘子砸爛了他的鐮刀。我抄着手坐在牀上,問道:“還要玩嗎?”
錘子滿臉通紅,極爲亢奮的說道:“玩,爲什麼不玩?賭桌上沒有常勝將軍,這一把就要翻盤了。來吧老弟。”
他又用比以前高亢十倍的聲音叫道:“鐮刀……錘子……紅旗!”
這一次,錘子又輸了。可是他一點不見沮喪,反而更加激動了。倒是我,找了個紙片,認真的記下了他欠我的錢數。